公元 1258 年的初春,底格里斯河畔的巴格達城上空彌漫著血腥氣。成吉思汗之孫旭烈兀率領的蒙古西征軍,用三個月的圍攻撕開了這座 “阿拉伯智慧之城” 的防線。城門破后,蒙古士兵的屠刀橫掃街巷,數十萬無辜居民倒在血泊中 。
據《世界征服者史》記載,僅底格里斯河就因尸體堵塞而斷流。有著 508 年歷史的阿拔斯王朝,隨著末代哈里發穆斯臺綏姆被裹入地毯踏死,徹底走向覆滅。這場浩劫不僅讓穆斯林世界陷入恐慌,更在蒙古帝國內部埋下裂痕,金帳汗國大汗別兒哥的利刃,正朝著他的堂兄旭烈兀緩緩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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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烈兀圍攻巴格達
信仰與勢力的對立根基
別兒哥與旭烈兀的恩怨,從根源上源于 “同源卻異路” 的身份與選擇。兩人同為成吉思汗的孫輩,卻分屬不同支系、秉持對立信仰,早已注定了沖突的可能。
別兒哥是成吉思汗長子術赤的兒子,他在兄弟中排行第三,其哥哥分別是術赤的長子斡兒答,以及術赤的次子拔都。
當拔都去世之后,其長子撒里答繼位僅數月便病逝,別兒哥才以弟繼兄,成為第四任金帳汗,而別兒哥最鮮明的標簽,是金帳汗國首位皈依伊斯蘭教的君主。
早在拔都統治時期,別兒哥便受境內保加爾人、花剌子模穆斯林的影響接受教義,繼位后更以伊斯蘭教法整頓汗國,修建別兒哥薩萊清真寺,甚至將境內欽察草原改稱為 “別兒哥草原”。對他而言,伊斯蘭教不僅是信仰,更是維系汗國統治、聯結中亞穆斯林部落的紐帶。
而旭烈兀是成吉思汗四子拖雷的第六子,其成長軌跡與別兒哥截然相反,他的母親唆魯禾帖尼、正妻脫古思可敦均為景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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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烈兀西征的核心目標,本就是蒙哥大汗賦予的 “征服波斯與阿拉伯世界”,在他眼中,巴格達的富庶與哈里發的權威,不過是蒙古擴張路上的 “障礙”—— 這種認知差異,讓 “處死哈里發” 事件成為點燃矛盾的火星。
更關鍵的是勢力范圍的沖突。金帳汗國的核心疆域在黑海以北的欽察草原,與旭烈兀建立的伊兒汗國(核心在波斯)以高加索山脈為界。
蒙哥大汗生前曾明確將高加索地區劃歸別兒哥管轄,可旭烈兀攻陷巴格達后,以 “整頓邊境秩序” 為由,強行控制了高加索南部的格魯吉亞、阿塞拜疆等地 。
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阿塞拜疆地區,不僅是金帳汗國與波斯的貿易通道,更是別兒哥聯結穆斯林盟友的戰略要地。宗教尊嚴與領土利益的雙重受損,讓別兒哥在得知巴格達屠城消息后,怒不可遏地怒斥旭烈兀:“他不應該屠殺那么多巴格達的無辜居民,更不應該不和兄長商量便處死哈里發,我要向他追償無罪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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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2 年的戰火交鋒:從邊境慘敗到帖列克河之殤
公元 1262 年,醞釀四年的矛盾終于爆發為大規模戰爭。這一年,旭烈兀正忙于籌備對埃及馬穆魯克王朝的復仇(此前艾因賈魯戰役中,蒙古軍首次慘敗于馬穆魯克),卻沒料到來自西北方金帳汗國的突襲,會先將伊兒汗國拖入泥潭。
8 月的高加索邊境,別兒哥率先出手,他派侄孫那海率領三萬騎兵作為先鋒,直撲伊兒汗國控制的阿塞拜疆地區。
而那海則是金帳汗國名將,曾多次擊敗羅斯諸公國,麾下騎兵以 “快攻狠殺” 聞名,本想趁旭烈兀兵力分散時一舉突破。但旭烈兀早已通過情報得知動向,緊急從波斯腹地調回主力,在阿塞拜疆的希爾萬地區與那海展開血戰。
史載雙方騎兵對沖時,“沙塵蔽日,箭矢如雨”,蒙古彎刀劈砍甲胄的脆響與士兵的慘叫交織成片。那海的三萬軍隊雖勇猛,卻因兵力僅為旭烈兀大軍的三分之一,最終陷入重圍 ,激戰三日后,那海麾下士兵死傷過半,他本人也身中數箭,只得率領殘部狼狽逃回金帳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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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帳汗國的騎兵
首戰告捷讓伊兒汗國軍隊沉浸在勝利的狂歡中,他們在希爾萬草原舉辦慶功宴,卻低估了別兒哥的決心。
當年冬季,高加索山脈被大雪覆蓋,別兒哥親自率領十萬大軍,沿著結冰的伏爾加河一路南下,突襲伊兒汗國邊境。此時旭烈兀的主力尚未完全休整,邊境守軍面對數倍于己的敵軍,很快潰不成軍。伊兒汗國軍隊被迫向東南撤退,別兒哥則率領大軍緊追不舍,一直將對手逼至帖列克河畔。
帖列克河是高加索南部的天然屏障,此時河面已結起厚冰,成為伊兒汗國軍隊撤退的唯一通道。士兵們爭相踏上冰層,擁擠的人群讓本就脆弱的冰面不堪重負 , 突然一聲巨響,冰層從中間斷裂,數百名士兵瞬間墜入零下的河水,冰冷的水流很快吞噬了他們的身影。
河面上漂浮著斷裂的冰塊與士兵的尸體,未墜入河的士兵也因混亂被金帳汗國軍隊斬殺。帖列克河之戰的失敗,則讓伊兒汗國損失了許多精銳士兵,旭烈兀在得知消息后十分悲傷,這位曾橫掃波斯、巴格達的征服者,第一次嘗到了慘敗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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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怨延續與汗國宿命:兩敗俱傷的無盡拉鋸
帖列克河戰役后,別兒哥與旭烈兀的恩怨并未終結,反而演變成兩大汗國的長期消耗戰。在旭烈兀去世前的三年里(1262-1265),伊兒汗國與金帳汗國在高加索地區展開了無休止的拉鋸。
在此后的時間里,旭烈兀曾試圖奪回格魯吉亞,卻在第比利斯城郊被那海的援軍擊敗,別兒哥想趁勢南下波斯,又因伊兒汗國堅壁清野而補給不足,最終被迫撤退。
雙方互有勝負,卻都付出了慘重代價 ,金帳汗國損失了大量青壯騎兵,伊兒汗國則因戰亂導致波斯農業歉收,民不聊生。
而命運的終結來得突然,1265 年 2 月,旭烈兀在伊兒汗國都城大不里士病逝,臨終前仍囑咐兒子阿八哈 “警惕金帳汗國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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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后的 1267 年,別兒哥在率軍進攻伊兒汗國邊境城市打耳班時,因風寒病逝于軍中。兩位主角的離世,并未讓這場恩怨落幕,反而將兩大汗國拖入更深的漩渦。
在別兒哥去世之后,他的繼承者們嚴格遵循他的遺愿:一方面繼續與埃及馬穆魯克王朝結盟(馬穆魯克曾擊敗蒙古西征軍,與伊兒汗國是死敵),從西面牽制伊兒汗國;另一方面頻繁襲擾高加索地區,切斷伊兒汗國與歐洲的貿易通道。
而阿八哈繼位后,為應對夾擊,不得不與東羅馬帝國、亞美尼亞王國等基督教勢力結盟,形成“穆斯林陣營 vs 基督教陣營”的對立格局。
這種持續百年的對抗,讓兩大汗國逐漸走向衰落:金帳汗國因長期征戰導致部落分裂,后期淪為莫斯科公國崛起的墊腳石;伊兒汗國則在東西夾擊下經濟崩潰,最終在 1335 年隨著最后一任大汗阿布?賽義德去世而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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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兩個汗國的相互廝殺中,最可悲的則是兩國的普通民眾。金帳汗國境內的欽察牧民,既要為軍隊提供戰馬,又要承擔沉重賦稅;伊兒汗國的波斯農民,則在戰亂中頻繁流離失所,曾經繁榮的底格里斯河兩岸,農田荒蕪、村落廢棄。
這場始于巴格達屠城的戰爭,本質上是蒙古帝國擴張到極限后的必然分裂。當游牧部落的征服欲望遭遇宗教信仰的碰撞、領土利益的爭奪,血緣紐帶再也無法維系龐大的帝國。
別兒哥與旭烈兀的戰爭,不僅終結了蒙古帝國的統一西征,更重塑了中東與中亞的政治格局 ,而那些倒在帖列克河畔的士兵、流離失所的百姓,最終成為這段血腥歷史中最沉重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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