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幽默的戰爭之44卜彌格

大家都知道。很多營銷號喜歡在網上帶節奏，這樣才有粉絲和流量，他才能吃飽飯。比如前段時間，大家公認的喜歡所謂鍵盤政治歷史的圈子里，社會上一般認為喜歡討論這些的沒有什么準入門檻（因為討論分子生物和航天這樣的需要門檻）是工作不太忙的老爺們兒，然后忽然有一個投其所好的小老太太（很多切片號這里不點名了），娓娓道來給他們灌輸各種各樣野的不能再野的野史，所以確實有很多人上鉤了。這就是網上通俗說的那種，等老了之后趕緊賣給他們保健品的人群。值得慶賀的是，這種人的號終于被封了。可以說背后包裝她的公司，利用的就是這種粉絲提純的行為，使用的視頻文本當中的觀點都能讓人把早飯笑出來。比如說為了挑起民族爭端，為其他的境外反華勢力張目，說在清代初期就已經開始和歐洲某些勢力比如荷蘭侵略者一起打擊臺灣上的割據勢力，把收復祖國領土的統一行為反而說成了打擊明朝的行為；又或者說鄭和下西洋用的船已經都是蒸汽輪船，而且還能橫掃一片；還是說就是由于永樂大典被西方人搶走了之后，所以才有了他們的科學進步，但是完全對明代就開始閉關鎖國雙眼一閉死不認賬。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姓朱呢。類似這種的笑話，已經不光是笑話了，關鍵是有人信，這就說明很多人所謂的歷史知識的常識，可能是從打游戲當中看來的，或者連那都不如。所以這種營銷號說的東西一般都是境外反華勢力的反間計，為了讓我們各個民族之間不和的。

首先，中國自己的封建王朝更迭，這個是自己的事情，沒有任何外來的勢力有資格對這個東西說三道四。現在的人也不應該站在現在的立場上去盲目責備過去的人，因為從他們那個時代看他們做的選擇，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最好的選擇，或者說從他的認識角度上出發就是對的。

大家知道網絡上有一個很龐大的群體叫做明粉，他們很有意思，他們和其他王朝的粉絲一樣，忘了我們中國是一個發展當中的整體，我們是需要團結的。

筆者再重申一下，還是那句話，哪怕你是貴族后代，什么旗都要聽五星紅旗的，當封建王朝的粉絲是沒有見識。

那么根據他們這樣的觀點，那么有的勢力皈依天主教，和傳教士打成一片搞割據政權，還不得被他們釘在恥辱柱上。

當時根據各種歷史政治條件，清代干不出這個事情來，是因為他沒那個能力和智商，但是從徐光啟那個時代起的明代，有些人是有這個能力的。下面筆者講一個南明政權怎么勾結所謂外部勢力，打算擊敗清朝的故事，或者說一個傳教士怎么“干涉當時中國內政”的故事。當然說這個是打引號的，從他們當時的立場來看，他們的選擇是沒問題的。當然這個時候很多人就會說這是明朝的“海外孤忠”，給他戴了無數頂的高帽子。

卜彌格（Micha? Piotr Boym，1612—1659年）波蘭來華的傳教士，他出身貴族階層，但是是那種有工作的貴族，父親是波蘭國王的御醫。

客觀上說，卜彌格的故事是17世紀中西交流史上一段悲壯而鮮為人知的插曲，他不僅被譽為波蘭的馬可·波羅，也算是南明朝廷的外交特使。 當時的明朝確實腐敗透頂，信任宦官，誅殺老臣，苛捐雜稅多如牛毛……然后有的文人還怕“水涼”。剛愎自用最后眾叛親離的崇禎皇帝朱由檢怕自己不得好死，先催促周皇后等女眷自盡，又親自砍死砍傷兩位公主，自己找了一棵歪脖子樹上吊了。當然后面有些人說他這是天子守國門，不知道聽到這些溢美之詞的時候在地下會不會臉紅。就比如說他自己生活簡樸，不代表他不放縱其他人大撈特撈，他加征三餉，政策短視，這個就失去了群眾基礎。明末的危機是長期的階級矛盾累積的結果，光靠單獨某一個皇帝的努力或者不努力，這都不會起決定性作用的。哪怕這個皇帝在封建道德的范圍當中還算是說得過去的那種也不行。所以這就叫做“是個好皇帝，但治不了天下”，這叫做道德與實效分離。

所以話說回來，不甘心的那些明代遺老遺少干什么去了呢？他們成立了一個“南明”。當然他那個時候只是還自認為叫做明的朝廷，歷史上為了區分就叫南明。顧名思義就是往南退，在歷史上有些漢人史官是覺得這樣丟人了，所以會盡量一筆帶過，清代的史官會覺得要宣傳得到王朝的正統性，從大明得來的，所以也會盡量少提。其中，桂王朱由榔在肇慶建立的永歷政權（1646-1662）是堅持時間最長的一個。在歷史上，這個南明小皇帝可以說是以“逃跑能手”著稱的，說好聽一點叫做戰略轉移。

令后來的人士都感到吃驚的是本該曾經一直最愛說保持漢人衣冠或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那些人，也就是會把八旗統治者罵成韃子說成蠻夷的，竟然一個接一個的接受了天主教的洗禮。在永歷帝的小朝廷當中，有一個很有影響力的天主教小圈子。他們皈依天主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德國傳教士瞿安德（Andreas Wolfgang Koffler）和波蘭傳教士卜彌格的宣導。特別是以掌權的太監龐天壽（教名叫“亞基樓”）為首的許多宮廷近臣也受洗入教，使得永歷宮廷一度呈現出濃厚的天主教氛圍。

卜彌格1645年抵達中國海南島傳教，后通過葡萄牙傳教士曾德昭引薦進入南明永歷朝廷。??他受司禮監太監龐天壽器重，參與永歷皇室受洗事件（在1648年），促成馬太后、王太后、 王皇后及太子受洗入教，他們的教名分別是海倫娜、瑪利亞、安娜和公斯當定（就是君士坦丁）。??當時的譯音都是不一樣的，根據時代不一樣翻譯的譯音也不同。起這種名字是有典故的，因為他們要制造一個東方的君士坦丁大帝，所以就按照歷史上的人物那樣起名，君士坦丁大帝的母親也叫海倫娜。當時宮中女眷約有50人接受洗禮，當然還包括很多太監和宮女們。

皇帝本人當時不愿意入教是因為他遵守不了教會要求的一夫一妻的制度。例如像路易十四那樣有很多情婦，但是只有一個官方的王后，中國皇帝接受不了。他們對于這個宗教也是一種功利的態度，就是有點兒像拜神求雨那樣，求到了就不拜了。可以看這個姓朱的皇帝，看著福音書，焚著香，但有幾分心誠呢？

所以一開始也不想讓皇子入教，不過這個嬰兒小的時候得過病，所以傳教士就做了點文章說你看心不誠吧，所以他才得病的，信教了上帝就不對你生氣了。小朝廷本來的意圖就是不管是哪里來的勢力，只要能幫他搞到紅夷大炮和兵力，讓他拋棄“天地君親師”也可以。當然為了買武器和尋求西方幫助，他也是要給錢的，這個錢是要轉嫁給百姓的。

在清軍不斷南下的巨大軍事壓力下，永歷朝廷急需外部援助。因為明代曾經用過紅夷大炮，后金也就是清的統治者知道了這個厲害之后也用各種方法得到了大炮，并且開始仿制起來。南明小朝廷感覺自己更沒戲唱了，他們將希望寄托于同為天主教勢力的澳門葡萄牙當局，以及遠在萬里之外的羅馬教宗和歐洲各國君主。通曉中文、熟悉歐洲情況且忠誠可靠的卜彌格，便成為了執行這一艱巨外交使命的不二人選。1650年，南寧的小朝廷正式任命卜彌格為正使，中國的天主教徒陳安德作為副使，代表皇帝和朝廷出使羅馬，也就是說這是向教皇求援。

根據當時交通條件，這確實是非常艱辛的旅途，代表著一去不回的決心。

他們攜帶了很多至關重要的國書，比如永歷皇帝至教宗英諾森十世的信，他用皇帝的口吻請求教宗代求天主保佑我國中興太平，并且希望教宗能勸導歐洲諸國支持南明，也就是說幫他出動十字軍。他還許諾告訴國民廣傳圣教。還有王氏皇太后寫給教宗的信，確實寫得非常懇切，向教宗匯報了自己和太子受洗的事情。懇求說請時時刻刻在天主前保佑我國中興太平，并且請求多送耶穌會士來廣傳圣教。他們確實不知道或者說是沒想到，其他國家的勢力也是會考慮現實情況的。另外還有掌權的太監龐天壽的給耶穌會總會長和威尼斯共和國的信件，他們希望請求多方勢力協作。大家要知道在教皇國選教皇的時候，都會有各方勢力角逐，教皇本人也是要代表他后面的宗教團體的利益，這是一個非常高危的職業，經常被“病死”。所以南明小朝廷有幾分勝算，真是很難說。

在上路的時候，他們準備了很多禮物，還有關于中國地理，動植物，醫藥的筆記和繪圖，準備在歐洲出版。這也客觀上促進了中西方文化的交流。

1651年1月卜彌格與陳安德從澳門啟程。他們的旅途從一開始就充滿坎坷。澳門的葡萄牙當局出于現實政治考量，不愿公開支持岌岌可危的南明，對卜彌格的使命持消極態度。

他們歷經艱險，經果阿、波斯灣、士麥那，最終于1652年底抵達威尼斯。在路上走了一年多，根據那個時代條件，能活著到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然而，在歐洲等待他們的是更復雜的困境。因為他遠離了歐洲的政治，他不知道有30年戰爭使歐洲的政治和宗教勢力都比較分裂。畢竟中國離得這么遠，歐洲要看比較就近的利益。歐洲內部很多王國都是沾親帶故的，尚且兵戎相見，哪能幫萬里之遙的中國？他們暫時沒想那么多。而且當時的教皇和法國王室關系也不好，所以就挑理，說是還沒跟教皇好好溝通，就先跟法國王室去求助這是不對的。

耶穌會的競爭對手（如道明會、方濟各會等）質疑卜彌格使團身份的真實性，認為其是耶穌會甚至葡萄牙人的私人行為，而非真正的中國皇室使節。比如說威尼斯共和國懷疑他是葡萄牙那邊的澳門來的代理人，進行了百般的盤問和扣押。后來有了澳門方面的證明信，這算是解決了。但事實上葡萄牙政府也沒幫他。耗了一段時間之后，英諾森十世去世了，教廷的事務屬于停滯狀態，新教宗亞歷山大七世還沒選出來。葡萄牙最終也沒有幫上忙。他利用他們的保教權，試圖阻撓卜彌格繞過葡萄牙直接去找教廷聯絡。

卜彌格是很講義氣的，他確實是想盡力完成他的使命，把入教的南明王室當成他的“同志”，然后去反對那些不支持他的人。但是當時歐洲的教廷對這個波蘭籍的耶穌會士確實不感冒。盡管他四處奔走，向威尼斯、熱那亞甚至法國王室等政治勢力到處陳情，卜彌格還是受到了長時間的冷眼和懷疑，他有的時候甚至還是穿著明朝的官服，所以歐洲很多人士看他也不理解，以為他是跑江湖騙人的。直到1655年12月，新教宗亞歷山大七世才終于接見了他們。

之后亞歷山大七世給南明朝廷寫了一封精神上的熱情與鼓勵和祝福的回信，主要就是精神上的鼓舞，對皈依天主教表示欣慰，并且承諾為他們祈禱，但是完全回避那些實質上的軍事求援和財政援助。教皇也是老油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全是拿嘴說的精神支持，這對于伸長了脖子等著的南明小朝廷來說，真的是一張空頭支票。那個時候耶穌會內部也分裂成為兩種勢力，也就是說有支持新的大清的也有還支持南明的。當時清朝的勢力雖然不信，也對一些傳教士比較親近，利用他們的科學技術，所以這就有一些支持清朝的人出現了。

最終他只得到了一個允許中國教徒同時祭祖祭孔這樣的一個寬容性的宗教政策的承諾，其他可以說是一毛錢的援助都沒有。

對于傳教士本身來說，他們確實認為信仰比血脈重要，不管怎么說，他確實是忠于南明朝廷，把這些流亡者當成了需要效忠的人。1656年3月帶著那張空頭支票的回信，他向東方踏上了漫長的歸途。這一路上的千辛萬苦，自然不必說，在1658年終于抵達暹羅（就是泰國）的時候，他得到了一個非常大的噩耗。

清軍已經攻陷了廣州和桂林等等地方，永歷皇帝已經逃了，那個肥皂泡一樣的南明已經破了！澳門的葡萄牙人和清政府搭上線，所以就禁止他登岸。如果自己的使命就這么完了，那確實也就是完了。他可以選擇安全的留在東南亞，不管是傳教還是生活，或者是返回歐洲。但是他毅然決定一定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要把教宗的回信親手送到永歷帝手上。哪怕這已經成為一張廢紙，沒有政治意義，這個時候他表現出來對自己誓言和信仰的忠誠，這也是對那個接納并信任他的朝廷的交代。

他和陳安德想辦法從陸地上進入中國，拼命想要尋找據說是逃到緬甸的永歷帝。但是他最終也沒有實現這個愿望。

1659年8月22日，由于積勞成疾，他的身心已經完全被消耗到了極點，他在廣西崇左一帶病逝。據說那時他已經須發皆白，完全不像是47歲。陳安德繼續著他們的使命，有人據說他是把信送到了，也有人說是沒有送到，后來的下落就已經成為歷史的謎團了。當時永歷帝確實是在緬甸流亡，吳三桂去了之后，緬甸方面迫于壓力，最終把他交了出來，1662年6月1日，永歷帝父子及眷屬25人在昆明篦子坡遭吳國貴用弓弦勒死。

另外，史上是不承認南明作為正式朝代的。第一因為時間特別短，而且沒有正當性，它是互相內訌的一個割據政權，這里邊有著各種的軍閥和傀儡，沒有形成自己的獨特文化，而且他們的政府一直是在流亡，土地一直在縮小，沒有形成固定的行政體系。

那么，卜彌格試圖幫助南明的經過，這只是一幕時代的悲劇，是確實不可能成功的。他忠于自己的宗教使命，也忠于賦予他重任的南明朝廷，在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個使命是徒勞的時候，他仍然堅持了9年以上，直至付出生命。在天主教廷這方面來說，他確實可以說是一位烈士。另外在客觀上他是早期東學西漸的重要人物，他傳播了中國的很多歷史文化知識到西方去，他在歐洲出版了《中國植物志》和《中國地圖集》等等著作，而且把《黃帝內經》等等中醫典籍也給介紹過去了。

這也充分影響了后來的歐洲漢學研究的發展。所以他的故事是一個悲劇故事，但是他為了承諾而至死都在奔走的樣子，他的忠義和精神無疑是值得后人贊賞的。就他本人的行動來說，堅持到最后已經不是為了什么報酬的問題了。現代中波公司制造的多用途重吊船就以他的名字命名，這是在紀念中國和波蘭之間的第一座友好橋梁。

至于他對南明政治上的幫助，這是一種歷史的誤會和美麗的幻想，所以是必然的失敗。南明朝廷希望借助天主的力量在實踐所謂的王朝中興，本身就是一種絕望當中的幻想。遠在歐洲的教廷和各個國家無法理解東亞政治的復雜性，也沒有能力而且當時沒有這個意愿進行跨越萬里的所謂十字軍東征。所以他的使命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一場悲壯的徒勞。比如當時在和葡萄牙人求援的時候，他們在跟你算錢，到歐洲去求援的時候，他們也在考慮投入和產出的問題。很多人經常假設，如果他們聯手，中國是不是會早一點進入近代化或者是發展科技？但是歷史不能假設。這個可能性是基本沒有的，看當時南明的這個狀態，他們只會繼續割據，我們的國土也會少掉很多，那個時候沙俄恐怕就會提前來了。讀歷史很有意思的，幾百年前的事情就可以告訴我們說“我們不依靠救世主，也沒有神仙皇帝”，一切都必須依靠人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