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年代的檔案記錄,因為戰火紛飛、輾轉遷移,難免會出現差錯。
一個人的革命資歷,看似只是幾個數字的變化,實際上卻關系到他為黨工作的時間認定,更是對歷史真相的尊重。
吳西這位老革命,檔案里寫著1929年參加革命,整整幾十年都是這么記錄的。
直到1999年國慶觀禮時,他的老戰友、開國中將莫文驊發現了這個問題,堅持要為他正名。
兩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因為一段七十多年前共同入獄的經歷,牽扯出一段關于革命資歷認定的往事。
一個人的革命生涯,到底該從哪一年算起?
1927年5月4日這一天,對吳西和莫文驊來說,終生難忘。
國民黨十五軍在廣西展開大規模抓捕行動,兩個年輕人幾乎在同一時間被投進了監獄。
當時的吳西才27歲,莫文驊更年輕,只有19歲。
監獄里陰暗潮濕,伙食差得要命,每天就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粥,配上發霉的窩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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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被關在相鄰的牢房,透過鐵欄桿能看見彼此。
白天看守嚴密,他們不敢多說話,只能用眼神交流。
到了夜深人靜,看守打瞌睡的時候,兩人才敢低聲交談幾句。
吳西跟莫文驊講自己在廣西省立第三師范讀書時參加學生運動的經歷,莫文驊則說起自己怎么接觸到進步思想的過程。
那段共同坐牢的日子里,兩個人互相鼓勵,互相打氣。
有一次吳西病倒了,高燒不退,莫文驊想辦法弄到了一點退燒藥,冒著被看守毒打的風險遞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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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在生死關頭建立起來的感情,比一般的戰友情誼要深厚得多。
后來兩人先后被釋放,各自奔赴不同的革命戰場,但心里都記掛著對方的安危。
其實吳西參加革命的時間,要比檔案記錄的1929年早得多。
1925年春天,他在廣西省立第三師范讀書,那時候他才25歲,正是熱血沸騰的年紀。
當時的廣西雖然相對閉塞,進步思想還是傳播了進來。
學校里有幾個進步教師,偷偷給學生們傳閱新青年雜志,講馬克思主義的道理。
吳西接觸到這些新思想后,整個人像換了一個樣。
他開始組織同學們討論時事,發動學生運動,抗議學校的封建管理制度。
學校排演進步話劇,吳西是主要演員之一,莫文驊也參與其中。
兩個年輕人就是在排練話劇的過程中相識的,志同道合,很快成了好朋友。
那年月搞學生運動,風險很大。
學校當局盯得緊,地方軍閥更是容不得學生鬧事。
吳西他們白天裝作普通學生,晚上偷偷開會,傳播革命思想,動員更多同學參加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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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活動雖然沒有直接參加武裝斗爭那么驚心動魄,卻是實實在在的革命工作,是吳西革命生涯的真正開端。
吳西的檔案為什么會把參加革命時間記成1929年?這里面有個誤會。
1929年確實是吳西革命生涯中的重要節點,那一年他參加了龍州起義,這是廣西地區影響很大的一次武裝起義。
10月份,吳西在戰斗中火線入黨,正式成為中國共產黨黨員。
當時戰爭年代,部隊經常轉移,檔案資料保存條件很差。
很多同志的檔案都是事后補填的,填寫的人可能只知道吳西1929年入黨,就想當然地把這一年當成了他參加革命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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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錯誤在當時并不罕見,許多老同志的檔案都存在類似問題。
龍州起義失敗后,吳西跟著部隊轉戰各地,經歷了無數次戰斗。
檔案隨著部隊輾轉,有的丟失了,有的被燒毀了,有的在戰斗中散落了。
等到建國后重新整理檔案,很多細節已經模糊不清。
組織上根據現有材料,把吳西參加革命時間定為1929年,吳西本人也沒有提出異議,這個錯誤就這樣延續了幾十年。
1977年,距離兩人在監獄里相識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十年。
那年是五四運動五十周年,吳西和莫文驊這對老戰友在北京重逢。
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見面,激動得握著手半天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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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聚會上,兩人聊起了1927年5月4日一起被捕的經歷。
莫文驊說起當年在牢房里的情景,吳西給他遞藥的事,兩人都記得清清楚楚。
聊得興起,莫文驊提筆寫了幾句詩,回憶當年的歲月。
吳西也和了幾句,詩里提到了1925年在廣西省立第三師范排演話劇的事。
這次重逢,勾起了兩位老人對往事的回憶。
莫文驊心里琢磨著,1925年吳西就參加學生運動了,怎么檔案里記的是1929年?當時他沒多想,只覺得可能是自己記錯了時間,畢竟過去了五十多年,人的記憶會出現偏差。
1998年,總政治部老干部局組織了一次革命資歷大普查,要把老同志們的檔案重新核對一遍。
莫文驊作為開國中將,檔案資料相對完整,工作人員來找他核實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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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對的過程中,莫文驊順便問起了吳西的檔案情況,想知道老戰友的資歷是怎么記錄的。
工作人員查了查,告訴莫文驊,吳西同志參加革命的時間是1929年。
莫文驊一聽就覺得不對勁,他清清楚楚記得,1925年春天他和吳西就在廣西省立第三師范一起搞學生運動,1927年5月4日兩人還一起被抓進監獄。
怎么可能到1929年才算參加革命?
莫文驊這個人做事認真,他不是那種糊涂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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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他翻出自己的日記,找出了1927年5月4日前后的記錄,上面明明白白寫著和吳西一起被捕的事。
他又找出當年的一些資料,證明1925年他們確實在一起搞學生運動。
這些證據擺在面前,莫文驊確定吳西的檔案記錄肯定錯了。
1999年10月1日,國慶五十周年大慶,吳西和莫文驊都受邀參加天安門觀禮。
觀禮臺上,兩位老人又見面了。
這次見面,莫文驊直接問吳西,你知道自己檔案里參加革命時間記的是哪一年嗎?吳西說知道啊,1929年,組織上一直就是這么記的。
莫文驊搖搖頭,說這不對,你1925年就參加學生運動了,咱們1927年還一起坐過牢,怎么能說1929年才參加革命?吳西聽了反倒不在意,說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早四年晚四年有什么關系,自己也快一百歲的人了,不計較這些。
莫文驊卻不這么想,他認為這不是個人得失的問題,而是歷史真相的問題。
一個人為黨工作了多少年,應該有準確的記錄,不能馬虎。
他當場表示,一定要幫吳西把這個問題解決掉,給組織寫信說明情況。
回到家,莫文驊連夜寫了一封八百多字的證明信。
信里詳細敘述了1925年他和吳西在廣西省立第三師范相識的經過,1927年5月4日兩人同時被捕的事實,以及后來各自參加革命工作的情況。
他把自己保存的日記、資料都附在信后,作為證明材料。
總政治部老干部局收到莫文驊的信后,非常重視。
他們專門成立了調查小組,查閱了大量檔案資料,走訪了當年的知情人。
調查結果證明,莫文驊說的完全屬實,吳西確實在1925年就參加了學生運動,從事革命工作。
2000年春天,經過嚴格的審核程序,組織上正式下發文件,將吳西參加革命的時間從1929年更正為1925年。
這一改,意味著吳西為黨工作的時間增加了四年,他的革命資歷得到了應有的認定。
吳西收到更正通知的時候,已經是百歲老人了。
他拿著那份文件,眼睛濕潤了。
不是為那四年的資歷,而是為莫文驊這位老戰友的情誼。
七十多歲的人了,還記掛著這件事,專門寫信作證,這份情義比什么都珍貴。
2000年5月31日,莫文驊病逝,享年92歲。
吳西聽到消息,悲痛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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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幫他正名的老戰友,就這樣走了。
吳西專門寫了一篇悼念文章,回憶兩人七十多年的友誼,字里行間滿是不舍。
莫文驊去世后,吳西身體也大不如前。
2005年7月21日,吳西在北京逝世,享年105歲。
兩位老戰友先后離世,但他們之間的故事,成為了那個時代革命友誼的見證。
從1925年在廣西省立第三師范相識,到2000年資歷得到更正,再到相繼離世,兩位老革命家用一生詮釋了什么叫信義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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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文驊不是為了什么好處替吳西作證,純粹是出于對歷史真相的堅持,對老戰友的情義。
吳西也不是計較那四年資歷能帶來什么,而是感動于戰友的這份心意。
這個故事說到底,講的是信義。
莫文驊憑著對往事的清晰記憶,憑著手里保存的資料,在九十多歲高齡時還堅持為老戰友正名,這種對歷史負責的態度,對戰友情誼的珍視,在今天看來依然讓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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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西的革命資歷得到更正,不僅是對他個人的公正認定,更是對那一代革命者精神的尊重。
那個年代的人,把信義看得比命還重,這種品質,值得我們永遠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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