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江大研鎮》
詩人:胡傳中
雪刃裁城峙玉庭,銀峰嵌牖接蒼冥。
馬幫鈴蝕時光綠,石板苔吞漢晉銘。
曲巷暗通星髓潤,雕檐斜挑月魂青。
琵琶弦上相思語,漫卷春潮帶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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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胡傳中,漢族,1966年出生。從事過文化工作,現供職施工企業,喜歡交友、閱讀、旅游,其作品或以古典詞牌傳遞文化根脈的深沉感懷,或以現代詩風展現農村和城市發展的蓬勃活力,有作品在賽事中獲獎。
胡傳中的《麗江大研鎮》以“雪刃裁城”的雄奇想象開篇,將玉龍雪山的雪線幻化為雕刻城池的利刃,賦予自然造化以人工匠意的鋒芒;“銀峰嵌牖”以窗框框定雪峰的視覺構圖,實現天地空間的詩意折疊。“馬幫鈴蝕時光綠”“石板苔吞漢晉銘”通過“蝕”“吞”兩個動詞,激活了時間的物質性,馬幫鈴聲磨蝕出時光的蒼翠,石板苔蘚吞噬著漢晉銘文,使抽象的時間具象為可觸的生命過程。“琵琶弦上相思語”以樂聲承載情感密碼,“漫卷春潮帶雨聽”則將視覺的春潮與聽覺的雨聲疊合,形成通感式的意境收束。全詩通過自然景觀(雪峰、古城)、歷史符號(馬幫、漢晉銘文)、人文細節(曲巷、雕檐)與情感載體(琵琶、春潮)的多維交織,完成了對麗江大研鎮“天人合一”生態智慧、“時空疊合”歷史記憶、“詩性棲居”文化精神的立體書寫,最終指向對人類文明“記憶保存”與“生命延續”的哲學叩問。
詩歌的深刻性不僅在于對古城的多維書寫,更在于其對文明本質的詩性叩問。“雪刃裁城峙玉庭,銀峰嵌牖接蒼冥”以超現實的比喻打破自然與人文的界限,玉龍雪山的雪線被擬作“裁城”的利刃,暗合納西族“雪山崇拜”的原始信仰,將古城的建造升華為自然與人力的共同創作;“銀峰嵌牖”以窗框為畫框,構建“人在景中、景入人居”的空間辯證,雪峰不是遠觀的客體,而是嵌入生活場景的參與者。“馬幫鈴蝕時光綠,石板苔吞漢晉銘”以“蝕”“吞”二字完成對歷史的物質化轉譯,“蝕”將馬幫鈴聲具象為時光的腐蝕劑,鈴聲不再是聽覺符號,而是磨損時光的物理力量;“吞”讓苔蘚成為歷史的吞噬者,石板上的漢晉銘文被苔蘚覆蓋,卻又在苔蘚的生長中延續著記憶的生命。“曲巷暗通星髓潤,雕檐斜挑月魂青”以“星髓”“月魂”重構麗江的文化符號系統,“曲巷暗通”不僅是物理空間的延伸,更是文化脈絡的隱秘連接,如同侗寨“五團五寨”的布局,每一條小巷都是族群記憶的毛細血管;“雕檐斜挑”則以建筑構件為媒介,將月光的“魂”具象為可“挑”的實體,實現視覺與觸覺的通感。這種符號轉譯既保留了納西族“多神崇拜”的原始思維,又賦予其現代審美價值,使“星”“月”從自然存在升華為文化精神的載體。“琵琶弦上相思語,漫卷春潮帶雨聽”以“相思語”與“春潮雨”構建情感的共同體,琵琶聲不再是孤立的樂音,而是承載“相思”的語言;春潮與雨也不再是自然現象,而是“聽”的對象。二者的疊合形成“聽覺-視覺-觸覺”的多維感知網絡。這種情感表達與麗江“殉情文化”形成歷史呼應:封建時代的殉情以死亡證明愛情,而詩歌中的“相思語”則以詩性語言延續愛情的永恒;前者是悲劇性的反抗,后者是建設性的傳承,共同詮釋“愛情”作為文明基因的韌性。
詩歌展現了古典形制與現代詩思的深度融合。全詩采用“現在-過去-現在”的環形結構:首聯立足當下視角描繪古城雪峰,中二聯通過“馬幫”“漢晉銘文”切入歷史記憶,尾聯又以“春潮帶雨”回歸現實時空。通感修辭的運用更突破單一感官界限,構建起多維感知網絡:“雪刃裁城”是視覺與觸覺的通感(雪的冷冽與刀的鋒利),“銀峰嵌牖”是視覺與空間的通感(峰的嵌入與窗的框定),“琵琶弦上相思語”是聽覺與情感的通感(樂聲與相思的疊加),“漫卷春潮帶雨聽”則是視覺、聽覺與觸覺的復合(春潮的視覺、雨聲的聽覺、濕潤的觸覺)。這種手法模擬了麗江“天人合一”的生存經驗。在雪域高原,視覺與觸覺、自然與人文的界限本就模糊,通感成為對這種生存狀態的詩學還原。動詞的詩性賦能是另一大亮點,“蝕”“吞”“暗通”“斜挑”四個動詞將靜態意象動態化:“蝕”賦予鈴聲時間的腐蝕性,“吞”賦予苔蘚記憶的吞噬力,“暗通”賦予曲巷文化的隱秘性,“斜挑”賦予雕檐月光的主動性。這些動詞使“馬幫”“石板”“曲巷”“雕檐”從死亡的符號變為活的生命。詩歌通過“雪刃”“銀峰”“星髓”“月魂”等現代意象打破傳統詠物詩的刻板,首聯的比喻具有超現實的現代性,中二聯的“馬幫”“漢晉銘文”是歷史符號的現代轉譯,尾聯的“春潮帶雨”則是自然景觀的詩性升華。
胡傳中的《麗江大研鎮》通過“雪刃裁城”的自然神性、“苔吞銘文”的歷史記憶、“曲巷通星”的文化脈絡、“琵琶春潮”的情感共同體,構建了一個“天人合一”的詩意宇宙。在這個宇宙中,時間不是線性的流逝,而是“蝕”與“吞”中的保存;空間不是物理的容器,而是“嵌”與“通”中的生成;情感不是個體的宣泄,而是“弦語”與“潮聽”中的共鳴。當現代文明在“效率至上”的邏輯中陷入生態危機,當全球化浪潮在“文化同質化”中消解記憶,麗江大研鎮用“雪域古城”的存在證明:文明的延續不在于對傳統的固守,而在于“自然與人文的共生”“歷史與現代的對話”“情感與理性的平衡”。詩歌結尾“漫卷春潮帶雨聽”的意境,恰是對這種文明未來的期許,在春潮與雨的交響中,人類終將學會“詩意地棲居”,讓記憶如苔蘚般生長,讓情感如琵琶聲般悠長,讓文明如雪域般永恒。這首詩歌的價值,不僅在于對麗江的精準描摹,更在于它為現代文明提供了一種“記憶保存”的詩性方案:當我們以“雪刃”的敏銳觀察自然,以“苔吞”的耐心守護歷史,以“曲巷”的智慧連接文化,以“琵琶”的深情滋養情感,文明的血脈終將如玉龍雪山的雪線,在時間的長河中永不消融。
詩評作者介紹:史傳統,詩人、評論家,中國國際教育學院(集團)文學院教授、副院長,中國財經雜志社評論專家委員會執行主席、高級評論員,人民網人民智作認證創作者。《詩人》雜志簽約作家,著有評論專著《鶴的鳴叫:論周瑟瑟的詩歌》《再評唐詩三百首》《三十部文學名著賞析》《我所知道的中國皇帝》《紅樓夢100個熱點話題深度解讀》,詩集《九州風物吟》,散文集《心湖漣語》等。先后發表文藝評論、詩歌、散文作品2000多篇(首),累計500多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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