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巧不成書”四個字用在《風箏》上是再恰當不過了,我們甚至可以說那也算“不是冤家不聚頭”:當年在延安和重慶暗戰多年的陳國華、江萬朝、袁農、韓冰與“老對手”、軍統六哥、鬼子六鄭耀先居然又在一個屋檐下成了“新同事”。
說鄭耀先與這四位“老公安”是“新同事”并沒有錯:全國各地解放后,舊警察有相當一部分成了新的公安人員,這批人有個特殊稱號叫“留用警”,經過一段時間考察后,其中表現良好的就跟解放軍干部戰士“轉行”入公安的同等待遇了。
我們看《光宋時代》里的多門“多大爺”、《金水橋邊》里的錢水根、《警察遇到兵(也叫一個好漢兩個幫)》中的羅三拐,其實都是“留用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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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耀先化名周志乾,在解放后的山城公安局當檔案管理員,那其實是一個很重要的崗位,如果他真是潛伏特務,那么竊取機密,比科長韓冰還方便。
按常理推斷,在延安工作時職務就不低的陳國華、江萬朝、韓冰,在山城負責地下工作的袁農同時進入山城公安局的概率是極低的,而他們認不出改名換姓的鄭耀先,同樣令人難以理解——這四位可以叫老公安,也有的可以叫老情工,都是有相當豐富的諜戰經驗的,要說他們都不能一眼就認出周志乾就是鄭耀先,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江萬朝顯然是認出了鄭耀先,雖然電視劇演的不是很明顯,但《風箏》小說原著中有一段江萬朝(在小說中是另一個名字,為了方便起見,就不換了)被鄭耀先逼到墻角后的內心獨白:“我一味維護鄭耀先,遲早會招致懷疑,如果不救呢……不救當然不會有麻煩,又沒人命令我非救不可,冒那種險值嗎?只是現在……我還能置之不理嗎?那邊若知道這一切,會不會命令我積極營救?只要我一動,這身份遲早還會暴露……說不定到最后,連‘影子’的存在都不是秘密?!?/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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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萬朝是知道影子存在的,而且他的名字也不在提供的那七十三個潛伏特務名單上,不但江萬朝不在名單上,就連殺害江心的老常(劉福貴)也不在名單上。
江萬朝的潛伏級別比韓冰還高,而且他在延安跟鄭耀先并沒有像韓冰那樣朝夕相處、“針鋒相對”多日,但他還是很容易確定了鄭耀先的真實身份,那么韓冰肯定也發現了那個瘸了一條腿的周志乾就是鬼子六,但韓冰一直認為自己就是潛伏特務“影子”,影子在查風箏的同時還要保護“軍統六哥”,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韓冰對周志乾的“偵察”和試探總是適可而止,她既不能讓鄭耀先發現自己就是影子,因為她也不知道鄭耀先除了鬼子六之外,還有沒有其他身份,更害怕他就是風箏。另一方面,她也不能完全揭穿鄭耀先的真實身份,如果鄭耀先不是風箏而被她揭穿,鄭介民和毛人鳳都不會放過她。
江萬朝和韓冰,不管誰是真影子,或者真影子另有其人,他們都不可能貿然揭穿鄭耀先的“軍統六哥”身份,而且必須不動聲色地對其進行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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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老特務還是老公安,對“鬼子六”那樣的重點目標,都是要將其形象深深刻進腦海深處的——當年還沒有硅膠假面具,即使鄭耀先已經毀容(原著中鄭耀先跟剃刀林桃逃跑時故意扎進篝火燒毀了面容)瘸腿,但體型不會變,兩眼間的距離不會變,氣質更是藏不住。
影視劇中的“女扮男裝”很搞笑:電視機前的觀眾即使不看其嘴唇、下巴后喉嚨,僅看其體型就能辨其雌雄,面對面的江湖中人卻偏偏發現不了。
鄭耀先當然沒有男扮女裝,因為他并不是受“韓流倭風”影響的小鮮肉,也沒有那種惡趣味,所以江萬朝和韓冰發現其真實身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別說是專業特工或戰略特工,就是讀者諸君,遠遠望見熟人,雖然看不清臉面,但憑直覺還是能分清是誰。
已經擔任公安局長的陳國華,在鄭耀先化名金默然進入延安的時候,并沒有近距離接觸,甚至可能沒有接觸,所以看見“檔案管理員周志乾”而沒有發現其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鬼子六”,再正常不過了,但他卻是比較早知道鄭耀先真實身份的三個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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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耀先是主動向陳國華和錢大姐坦承了身份,所以陳國華的表現完全不用質疑,真正可疑的是那個“老情工”袁農:袁農在山城領導地下工作,要說他沒有對鄭耀先進行暗中觀察,或者手里沒有鄭耀先的照片,那是絕對沒有可能的——鄭耀先最大的特點就是囂張,從來不隱藏自己的行蹤,所以不管是軍統特務、中統特務還是地下組織、游擊隊,即使鄭耀先“化成了灰”,他們“聞聞味兒”也能分辨出來。
在袁農眼里,曾墨怡就是被鄭耀先抓捕并殺害的,按常理推斷,袁農夢里出現次數最多的人,應該就是不共戴天之敵鄭耀先,所以別說鄭耀先只是瘸了腿毀了容,就是他易容成女的,也瞞不過袁農的眼睛和直覺。
周志乾就是鄭耀先,江萬朝和韓冰是發現了而假裝沒發現,袁農應該發現而“沒發現”,這里面問題可就大了,尤其是他向韓冰講述自己被捕、脫險的經歷,更是漏洞百出:“我一直領導山城的地下黨工作,1947年6月凌晨,敵人大搜捕,我也未能免遭此劫。1949年11月27日,特務以辦移交為名,將渣滓洞看守所的犯人,全部集中在樓下的八個牢房里,他們關上牢門,用機槍瘋狂地掃射,然后又把牢門打開一一補槍,特務們澆上汽油,縱火焚燒。我被中槍犧牲的同志壓在下面,僥幸躲過補槍。我從尸體堆里爬出來,然后,從斷墻突圍?!?/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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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心的讀者肯定發現了袁農這番話中的破綻:其一,特務是挨個補槍,又怎會不翻動烈士遺體并發現下面的袁農?當年的機槍和手槍穿透力都很強,尤其是特務們慣用的駁殼槍,打穿三個人的身體都不成問題,而且越后面的人受傷越重,袁農怎能避開?其二,即使特務比較粗心,掩護袁農的同志較多,把袁農蓋得比較嚴實(那得多少人呀),所以袁農沒有中彈,但是特務們又在牢房潑灑了汽油進行焚燒,袁農豈不是一點逃生的機會都沒有了?
袁農是怎么逃出來的,那是一個謎,有人說當年渣滓洞確實逃出了一些幸存者,比如《紅巖》的作者羅廣斌,但我們都知道,在特殊時期,羅廣斌也是受到懷疑的。
全國政協回憶錄專刊《縱橫》雜志1988年第三期刊發了一篇《羅廣斌在渣滓洞為何能幸免于難》,該文作者、1975年12月“在安徽合肥獲寬釋”的林茂回憶:“ 1948年6月,我奉國民黨國防部二廳令,由重慶行轅二處調任陸軍第十訓練處第二組組長(即情報處長,十訓處即十五兵團前身), 1949年7月中旬的一個晚間,我和楊元森(曾任重慶行轅二處任上校參謀,1951年1月29日被執行死刑)、徐遠舉等跳舞后到徐遠舉家里打牌,趁飲宴之機,我直接對徐遠舉說:‘羅廣斌事,羅司令官(羅廣斌之兄羅廣文,時任第十五兵團司令,1949年12月在新都起義)很關切,望早為設法解決?!齑鸬溃骸埩_司令官放心,我自會相機行事?!?/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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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雜志2010年第八期的《紅巖檔案風波的幕后真相》寫的比較詳細:“在大屠殺前,羅廣斌就已經策反了白公館看守楊欽典,楊欽典叫獄役李育之在大門口看著動靜,去把電話線剪了,把鑰匙交給羅廣斌,然后按羅廣斌的吩咐準備去提幾支槍,結果因平時存放槍彈的保管室鎖著且房門十分堅固而沒有拿到。楊欽典便提著鑰匙串,去打開了大門的鎖,然后返身回到樓下二室,對羅廣斌說道:‘你們趕快做好準備,我到樓上看動靜,如果沒有什么問題,我就踏三聲樓板,你們就跑!’”
羅廣斌等人是在特務開槍縱火之前離開白公館的,而袁農則說自己是在槍林彈雨和烈火焚燒之下毫發無傷逃出,估計韓冰是不會相信的,但韓冰絕不會揭發,躲在門外偷聽的江萬朝當然也假裝沒聽見,睿智的讀者諸君,是不是也從“袁農沒認出鄭耀先”這件事中,發現了反常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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