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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川大涼山的深處,有一列綠皮火車,編號5633。它的時速很慢,慢到能容納下雞鴨豬羊,慢到能承載起彝族老鄉(xiāng)趕集賣菜的生計。這本是一條充滿溫情的“生命線”,是國家留給大山深處最后的溫柔。
最近這趟車上擠進了一群奇怪的“捕獵者”。
他們不是去趕集的,他們不背背簍,不牽牛羊,他們脖子上掛著甚至比老鄉(xiāng)全家一年的收入還昂貴的“長槍短炮”。這群來自城市的、穿著沖鋒衣、戴著遮陽帽的中老年攝影團,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把鏡頭懟到了那些滿臉皺紋、眼神驚恐的彝族老人臉上。
一、集體性精神施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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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里說,老人在嘀咕“怎么一直在拍”,甚至有人背過臉去遮擋,但這群“藝術家”的閃光燈依然噼里啪啦地閃爍。那一刻,這哪里是公益列車,這分明是一個移動的“人類動物園”。
這不叫記錄,這叫圍獵。這不叫采風,這叫由于缺乏教養(yǎng)而導致的集體性精神施暴。
我一直挺佩服這幫所謂搞攝影的“老師”們,他們的鏡頭永遠對準兩類人:一是衣不蔽體的窮人,二是衣不蔽體的模特。前者為了表現(xiàn)“人文的厚重”,后者為了表現(xiàn)“人體的藝術”。說白了,就是滿足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欲。
在5633次列車上,這種審視欲變成了一種赤裸裸的霸凌。試想一下,如果這群大爺大媽在北京的地鐵上,對著一位穿著時尚的姑娘這么懟臉狂拍,早就被一耳光扇過去,或者被扭送派出所了。他們敢在涼山這么干,無非是欺負當?shù)乩相l(xiāng)語言不通、性格淳樸,欺負窮人沒有話語權,不會發(fā)律師函。
在他們的取景框里,彝族阿婆不是一個有尊嚴的人,而是一個名為“大涼山風情”的道具,一個可以發(fā)在朋友圈、攝影群里換取點贊的NPC(非玩家角色)。
最荒誕的是,這群人一邊心安理得地侵犯著別人的肖像權和隱私權,一邊可能還感動著自己:“看,我記錄了即將消失的文明。”
別扯淡了。你們記錄的不是文明,你們是在消費苦難。你們把老鄉(xiāng)臉上的溝壑、眼里的無奈、背簍里的沉重,全部抽離了現(xiàn)實的痛感,美化成一種供中產(chǎn)階級茶余飯后把玩的“視覺奇觀”。當你們拍完照片,心滿意足地回到五星級酒店修圖時,那位阿婆可能還在為賣不出去的那只雞發(fā)愁。你們的快門聲,是對她們窘迫生活的最大嘲諷。
二、好一個“沒有規(guī)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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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人齒冷的是列車員和12306的態(tài)度。
列車員經(jīng)過時,調(diào)侃了一句“你們這些長槍短炮”,然后就沒有然后了。12306的回應更是充滿了官僚主義的“智慧”:“沒有規(guī)定列車員要去制止攝影者。”
好一個“沒有規(guī)定”。
沒有規(guī)定就可以肆意妄為嗎?法律是道德的底線,但道德是行為的高標。難道沒有規(guī)定不能隨地吐痰,你就可以吐在別人臉上?列車既然是公共場所,既然是服務于彝族群眾的專列,維護乘客的基本安寧和尊嚴,難道不是管理者的天職?
當公益列車變成了網(wǎng)紅打卡地,當扶貧的溫情變成了獵奇的秀場,管理者的不作為,其實就是一種默許和縱容。在他們眼里,也許這些扛著相機的游客是帶動地方旅游經(jīng)濟的“金主”,而那些只會帶雞鴨上車的老鄉(xiāng),只是不得不運送的“包袱”。
這不僅僅是一次鏡頭的霸凌,更是一次權力的傲慢。
城市人用先進的設備、強勢的文化話語權,對山區(qū)邊緣人群進行了一次降維打擊。他們以為自己在搞藝術,其實是在搞掠奪。他們掠奪了老人的安寧,掠奪了貧窮最后的尊嚴。
三、拍好人像前先學著做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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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對那些舉著相機的大爺大媽說一句:把相機放下吧,先學會做個人。 真正的攝影大師,如布列松,如薩爾加多,他們的鏡頭里是對苦難的悲憫,是對人性的尊重,而不是像你們這樣,像蒼蠅一樣盯著別人的傷口和皺紋。
如果你們真的那么熱愛大涼山,不如把買鏡頭的錢捐給希望小學,或者幫阿婆把背簍里的土豆買下來。
否則,你們拍出的照片越清晰,構(gòu)圖越精美,光影越高級,就越顯出你們靈魂的丑陋與蒼白。在那列慢火車上,最貧窮的或許不是那些背著背簍的彝族老人,而是這群扛著幾萬塊器材、卻丟掉了基本教養(yǎng)的“文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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