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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背景:劍拔弩張的臺海
17世紀中后期,在短短半個世紀內,臺灣經歷了從明朝屬地,到荷蘭殖民地,又成為鄭氏集團大本營再到清朝領土的轉變。同時,這種變化也伴隨著兩次大規模的戰事:鄭成功收復臺灣之役,與清朝消滅明鄭之戰(也稱澎湖海戰)。
(一)孤懸海外的鄭氏臺灣
1661年,鄭成功率鄭氏集團由閩攻臺,經過八個月的激戰,最終成功驅逐了盤踞臺灣達38年之久的荷蘭殖民者。鄭氏集團成功入主臺灣后,便把此處作為反攻大陸的后方基地。至此,鄭家開始了對臺灣二十多年的統治。
鄭氏集團在臺灣積極推行 屯墾 制度,寓兵于農。為解決缺糧問題,鄭成功在臺灣大力推行屯田。數年以后鄭軍不但可以 自給自足 ,而且還有余糧上繳給政府。另外,鄭氏又鼓勵大陸沿海居民到臺灣從事開墾,幫助臺灣原住民提高生產技術。在鄭氏統治臺灣的二十余年里,臺灣本地的綜合實力大大提升,鄭氏也由私掠集團逐漸轉變為威震東海的龐大政治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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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 收復臺 灣 的第二年,鄭成功就患急病逝世。在他死后,鄭氏集團分裂為占據金門、廈門等地的鄭成功長子鄭經與擁有臺灣駐軍將領支持的鄭襲兩派。兩派人馬矛盾重重,而身處金門的鄭經顯然是更有實力的一方。
1662年11月,鄭經借與清廷議和之際,以迅雷之勢揮師臺灣消滅鄭襲一派,成為鄭氏集團新的領導者。而作為新一任延平郡王的鄭經,所面臨的局勢更加復雜。被鄭成功趕走的荷蘭人卷土重來,與清廷組成了短暫的利益同盟:
1663年10月,荷蘭海軍突襲廈門、金門,鄭氏水師急忙撤退。清軍趁機奪回廈、金兩地,并宣布與荷蘭人的合作破裂,驅逐了所有荷蘭軍艦,上演了一出空手套白狼。緊接著在1664年,清軍攻陷銅山,鄭氏集團就此失去了在大陸的全部據點,孤懸海外。
退守臺灣的鄭經將重心放到了經濟建設上:他治下的臺灣,政策上基本沿襲鄭成功的舊制,進一步擴大屯田數量;另外,鄭經以陳永華總理政事,以劉國軒掌管軍事,積極發展農業與對外貿易,使得臺灣的經濟得以恢復與發展。
在對外貿易上,鄭經又能充分利用臺灣的地理優勢,成功把持了東西方商路的節點,屢屢從中受益。臺灣的經濟也在這一系列政策下得到了初步的發展。這也成為鄭氏集團能夠長期以臺灣一島對抗清王朝的根本原因。
(二)清廷的反應
而對于在東北以騎射起家的清王朝而言,海上力量的缺乏一直是清軍無法徹底剿滅鄭氏集團的重要原因。另外一點,清廷對于南方省份各沿海省份一直以來都是鞭長莫及。
顯然,以當時清王朝的視角來看,占據著云貴、廣東、福建數省之地的三藩才是大清王朝的心頭之患。因此對于孤懸海外的鄭氏集團,清廷一開始的態度是將其視為東南邊患,在攻取鄭氏在大陸的全部據點后便采取了消極而殘暴的海禁遷界政策,試圖斷絕臺灣經濟。
但大量人口內遷必然會在沿海留下權力真空,鄭軍趁機奪回廈門,通過重金賄賂清朝將領和官員,與當地百姓合作,獲得了穩定的大陸物資來源,“踞廈門,斬茅為市,禁止攜掠,平價交易。泛沿海內地窮民,乘夜竊負貨物入界,雖兒童無欺,自是內外相安,邊疆無釁,其達豪貨物,聚而流通臺灣,因此而物價平,洋販愈興”。
清軍因水師實力不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處于戰爭被動的一方,清鄭雙方就此陷入了漫長的拉鋸戰。而在清廷同鄭氏數十年的對抗中,一直采用先撫后剿,剿撫并用的手段來削弱鄭氏集團實力,清軍也吸納大量鄭氏降將,而在這一過程中,清廷也在挑選一日后能夠平定臺灣的將領,而施瑯便是這個時候進入清軍的視野:
(1)施瑯其人
施瑯是福建泉州 晉江 龍湖鎮 衙口人,祖籍河南省 固始縣 方集鎮。少年時代的施瑯學書不成,所以棄文從武,十七歲便從軍,成為明將總兵 鄭芝龍 的部屬。施瑯戰不畏死,每到作戰的時候總是 身先士卒 ,屢立戰功。后來調任鄭成功部下擔任左先鋒一職,追隨鄭成功進行抗清斗爭。他一度隨鄭芝龍降清,但因不得清軍重視,又在廣東李成棟反正時逃回鄭成功軍中。成為鄭成功部下最為年少、知兵、善戰的得力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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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瑯居然都能被立雕像紀念
而隨著施瑯的實力開始膨脹,他本人的性格中不服約束,不聽管教的一面也不斷暴露出來:在進攻廈門的戰斗中,施瑯雖親自率領部卒數十人奮力作戰,一舉奪回島上大部,但數次違反鄭成功將令,甚至對鄭成功本人的能力也頗有微詞。
戰后,雖然鄭成功肯定并獎勵了施瑯的功績,但鄭成功對施瑯的傲慢跋扈卻懷有戒心,不肯歸還施瑯的兵權,施瑯也對鄭成功對其的打壓大為不滿,兩人之間矛盾也在逐漸加深。
1652年(順治九年),曾德事件導致施瑯與鄭成功公開決裂。
曾德本是鄭氏舊將,但常常在軍中受施瑯節制,一直郁郁不得志,大有懷才不遇,有功不賞之感。施瑯被削去兵權之后,曾德為求出人頭地,利用過去在鄭氏軍中的關系投入鄭成功營中充當親隨,即所謂“恃鄭氏親昵,逃于鄭所”。施瑯聽到消息后,大為憤慨,派人把曾德捉回斬首。鄭成功“馳令勿殺”,施瑯卻悍然不顧,“促令殺之”。
鄭成功見施瑯違令擅殺鄭氏舊將,斷定他是反形已露,于五月二十日密令援剿右鎮黃山以商量出軍機宜為名逮捕施瑯之弟 施顯 ,同時又命右先鋒 黃廷 帶領兵丁包圍施瑯住宅,將施瑯和他的父親施大宣拘捕。
施瑯被捕后,在一些親信部將和當地受施氏恩澤的居民的掩護和幫助下逃到大陸,再次降清。鄭成功獲悉施瑯已經逃入清軍之后,怒不可遏,下令處斬施大宣、施顯。施瑯得知父親和弟弟被殺的消息,對鄭成功恨之入骨,死心塌地投靠清朝,一意同鄭氏為敵。
(2)任職清廷
順治十三年(1656年),施瑯隨清定遠大將軍 濟度 進攻福州,數次向 濟度 進言軍務之事,因功被授予 同安 副將的職務。后調北京任內大臣。在京期間,他一面繼續上疏征臺,爭取順治皇帝的支持;一面廣交朝中大臣,爭取他們為自己說話。
順治十六年(1659年),清廷升任施瑯為同安總兵。康熙元年(1662年),施瑯升任為福建水師提督,遣軍擊敗 鄭經 進攻海澄的軍隊,并兩次主動出擊,進攻澎湖列島,但兩次均因臺風而不得不半途而廢。
在福建水師提督任上,施瑯按鄭氏水師的練兵方式訓練清軍水師,更是多次上書清廷要求消滅明朝最后的據點。主政的 鰲拜 以“海洋險遠,風濤莫測,馳驅制勝,計難萬全”為由,將他的建議壓下來。施瑯的意見被束之高閣,甚至裁其水師之職,留京宿衛,長達13年,但他仍然汲汲與報仇。在京之日,他密切注視福建沿海動向,研究風潮信候,等待滿清的起用。
二、局勢的逆轉
1673年,吳三桂發動三藩之亂,廣西,湖南,四川數省陷入戰火。 很快,鄭氏臺灣也卷入了三藩之亂的漩渦之中:康熙十三年(1674年)4月21日,耿精忠響應吳三桂發起的叛亂,以提供戰船給鄭經,換取出兵,鄭經應允此事。 五月, 鄭經 授職世子鄭克臧為監國,命 陳永華 輔政, 親率主力前往閩南。
這時,耿精忠已經攻占了整個福建省,認為鄭經兵力太少,違反了和他共同作戰的約定,拒絕鄭經的要求。于是鄭軍立即占領海澄、同安兩地,雙方交惡。
失去了盟友的鄭經陸續攻克泉州、漳州、潮州,這使得自認“福建王”的耿精忠大為光火,雙方針對泉州進行了一系列軍事沖突,最終因清軍的壓力而重新合作。
鄭軍在議和之后迅速西進,鄭軍大將劉國軒擊敗尚之信,鄭經自己率軍抵達海澄。六月,潮州降而復叛,鄭經親自包圍漳州,于十月初六攻陷。康熙十五年(1676年),這時鄭經已經擁有漳州、泉州、潮州、惠州四座首府,勢力達到全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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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鄭軍一路高歌猛進,戰果連連,但卻在戰略上將自己置于險境:廣東的尚之信在軍事壓力下也加入了反清的陣營,福建的耿精忠也算得上鄭氏的半個同盟,此時的鄭氏集團附近都是盟友,無法奪取清軍的領土,因此與盟友沖突不斷。
康熙十五年五月,耿精忠打算會合吳三桂進攻江南,征召汀州總兵劉應麟出師,劉應麟不愿派兵,暗中聯絡鄭經,攻下汀州。這件事造成鄭、耿同盟再次破裂。耿精忠面臨南北兩方的戰局,只好再次向清朝投降。這直接造成了鄭氏在大陸的全面戰略失敗。
在耿精忠降清后,鄭經必須直接對抗清軍主力。鄭軍主動出軍,以水陸兩路三萬人進攻福州,但于十月十五在烏龍江被清軍擊敗,清軍多火器,又善于利用地形,多次將鄭氏水師引入沿岸水道之中,以優勢火力打擊,鄭軍主力在福建被大量消耗,從此不敢再主動進攻。
康熙十六年,漳州、泉州、潮州等地相繼失守,鄭經只得退回廈門。康熙十七年十二月,清朝再度恢復遷界令,北從福州、南到詔安的沿海都設立要塞,并且蓋圍墻當作界線,使得鄭氏的商業活動大受打擊,無法再透過賄賂清將進行交易。并且經過多年的征戰,鄭氏集團的財務已經嚴重透支,軍隊又缺乏補給,鄭經只得放棄東南沿海的所有據點,只得龜縮在廈門。
為能全力鎮壓吳三桂與其孫吳世璠,清廷一改往日對鄭氏的敵對態度,多次遣使前往臺灣議和,并提出如果鄭軍撤離大陸沿海島嶼,退守臺灣,就答應臺灣變為藩屬,與臺灣“通商貿易,永無嫌猜”。
鄭經與清軍多次交手,雙方均有戰有和,鄭經一邊與清廷和談,一邊又率鄭軍的最后主力進攻閩南。康熙十七年六月初十,鄭軍攻陷海澄,但接下來在漳州、泉州一帶的戰斗,都沒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戰況出現逆轉。在擁有了一大批熟悉鄭軍的將領后,清軍也數次發動攻勢,清軍東路軍主力南下,鄭軍數戰皆敗,只得退回金廈一帶,徹底失去了戰爭的主動權。反攻,就此成為鄭氏一個不可能完成的夢想。
三、戰前各方
(一)鄭氏變故
康熙十九年(1680年)正月,清福建水師提督萬正色率舟師進攻金、廈。鄭經以右武衛林陛督師抵御,劉國軒部亦從海澄來援,清軍利用地理優勢,將鄭軍主力困在廈門,金門兩島與大陸之間的水域之中,并使用大量火器向鄭軍射擊,鄭軍數戰皆不利,死傷者甚眾。鄭經只得率數千殘兵敗將退回臺灣,至此已完全失去戰爭的主動權。
鄭經撤回臺灣后,將軍國大權均交由 陳永華 、馮錫范、劉國軒幾人,終日以酒樂慰己,其母董夫人見而責之曰:“七府連敗,二島亦喪,皆由汝無權略果斷,不能任人,致左右竊權,各樹其黨。”鄭經無言以對,整日郁郁,最終于第二年脊背生瘡,一病不起。
康熙二十年(1681年)正月二十八日,臺灣鄭氏政權的第二代統治者鄭經病逝,其長子監國鄭克臧嗣位。因輔政十余年、同時又是鄭克臧岳丈的 陳永華 已經離世,大權盡歸馮錫范所有。
兩天后,即三十日,權臣馮錫范聯合鄭氏各方,以鄭克臧非嫡系為借口而將其絞殺,并擁立鄭經次子鄭克塽為延平王。鄭克塽乃馮錫范之婿,且年僅十二歲,其叔鄭聰為輔政公,而實際大權由主持政事的馮錫范和握有軍權的劉國軒掌握。這起政變,導致鄭氏集團內部“叔侄相猜,文武解體,政出多門,各懷觀望”,可謂是“賊勢內亂,機實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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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清廷動向
鄭氏集團政變后不久,隔海相望的福建總督姚啟圣得知“東寧廢長立少,主幼國疑,權門樹黨,人心失望,可乘時進取之機也”。姚啟圣是于康熙二十年四月,先后收到明鄭政權官員傅為霖和廖康方的享報同時,又收到他派到臺灣密探的享報,證實了傅、廖二人消息的可靠性。
于是,姚啟圣于同年五月十九日上書康熙帝“是鄭經已伏冥誅,長子績死,偽馮侍衛自立其婿,乃天亡海逆之時也”。康熙帝隨即于六月七日發出諭旨“總督姚啟圣,巡撫吳興柞,提督諾萬、萬正色等,其與將軍喇哈達、侍郎吳努春,同心合志,將綠旗舟師,分領前進,務期剿撫并用,底定海疆,毋誤時機。”
此時,鄭氏政局混亂,馮錫范擅權,迫害各方人士,鄭氏官員向心力開始動搖,負責與清朝談和的傅為霖甚至愿當內應。姚啟圣認為現在正是進攻鄭氏的好時機,但提督萬正色仍反對對臺出兵。姚啟圣知道 施瑯 仇視鄭氏,必能全力幫助他擊敗鄭軍,便向康熙帝推薦施瑯。康熙帝也不滿萬正色反戰的態度,便同意施瑯擔任水師提督,萬正色調任陸師提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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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瑯上任后賣力備戰,此時清朝進取臺灣的軍隊實力不過為“所用水兵止一萬一千余名,所用陸兵實有二萬余名”,“水陸配船未定”,況且施瑯上任不久,“十月初六日抵廈門視事。點驗船兵,全無頭緒”。于是,施瑯便開始“一面整船,一面練兵,兼工制造器械,躬親挑選整溯”。
至康熙二十一年四月,“船堅兵練,事事全備”。寧海將軍喇哈達、侍郎吳努春“到廈門看閱”,“交口稱贊不已”。此時,福建水師已有“精兵二萬有奇,大小戰船三百號”。
此外,施瑯大量任用本家親族作為水師將領,來彌補清軍缺乏能戰水軍將領的不足。他的四個兒子第四子施世驥、第五子施世來、第六子施世膘和第七子施世弊以及侄兒施韜、侄孫施士禎、堂弟施肇勛、施肇攢、堂侄施世祿等一大批私人進入清軍指揮層。施氏就此一躍而成為了東南大族。
而在準備攻臺的同時,施瑯也與姚啟圣產生了關于軍權的沖突。按照康熙帝原本的規劃,攻臺一事由總督姚啟圣、提督萬正色、 巡撫 吳興祚 同施瑯一同商討作戰,但施瑯卻打算排除姚啟圣等人的節制,以便能獨攬功勞。不過康熙帝只同意將吳興祚調離決策層,令其負責清軍后勤,仍然命令姚啟圣和施瑯共同出兵。
康熙二十一年五月初五(1682年6月10日),清軍水師主力抵達 銅山島, 但姚啟圣和施瑯兩人的矛盾依舊存在:兩人爭執出兵攻臺時機,姚啟圣主張穩妥為上,冬季出兵,可利用自大陸而來的風力,順風而下,一舉擊潰鄭軍;而施瑯卻主張在夏季出兵,出其不意,利用夏天的南風突襲在澎湖的鄭軍主力,一戰定乾坤。
兩人在軍事上的矛盾導致清軍遲遲無法出兵,但攻臺已迫在眉睫。為全局考慮,能徹底解決臺灣問題,最后康熙帝于十月初六決定由更善海戰的施瑯負責前線作戰,姚啟圣改任后勤作業,施瑯如愿取得統帥權和對臺戰事全權。
而戰前的清朝依舊對臺采用剿撫并用的策略,原先總攬福建軍政的姚啟圣在軍權旁落后,為避免施瑯獨得戰功,轉而和鄭氏談判。并再次提出“從此不必登岸,不必剃發,不必易衣冠。稱臣納貢可也,不稱臣,不納貢亦可也。以臺灣為箕子之朝鮮,為徐福之日本”的和談條件。
施瑯自然盡力阻撓和談進度,同時清廷也反對對此時的臺灣過于溫和,和談主題改為要求“鄭氏登岸來朝,剃發易服,用正朔,交出所有藏匿的反清之人”。但鄭氏負責談判的劉國軒不接受 剃發易服 ,談判因此破裂。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五月二十三日,康熙帝宣布終止和談,下令施瑯盡快進攻,澎湖海戰正式爆發。
四、澎湖海戰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六月,施瑯赴 銅山島 集結水師,姚啟圣也調撥3000人同施瑯出征(島內清軍24000人,大鳥船70艘、趕繒船103艘、雙帆居船65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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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為防止清軍南下,馮錫范令劉國軒率鄭軍主力駐守澎湖列島,以右武衛將軍何佑督諸軍守雞籠、淡水,兩方拱衛東寧(臺灣)。
劉國軒抵達澎湖后,在娘媽宮、風柜尾、四角嶼、雞籠嶼筑城;東蒔、西蒔、內塹、外塹、西嶼頭、牛心山設置炮臺。同時在海邊建造矮墻并配置火銃,阻止清軍登陸。另一方面,劉國軒在鄭軍中選拔敢死精壯,將遠洋商船均改為戰船,將臺灣各公私船只盡數修繕,又征集澎湖當地炮船、鳥船、趕增船、洋船、雙帆艦等,一時號稱戰船二百余號,兵丁兩萬余。
六月十四日,施瑯自銅山島進發,號稱戰艦六百余艘、軍士同水師近五萬余。此時正是施瑯計劃的夏季的絕佳時機,鄭軍主帥劉國軒果然判斷失誤,六月本是臺風高發期,臺灣海峽水情難測,認為清軍此戰不過佯攻。但施瑯于十五日到達澎湖列島南部的貓嶼、花嶼,打破了鄭軍的部署。
不過,此時的劉國軒依然自信,笑稱“誰謂施瑯能軍,天時、地利尚莫之識,諸軍但飲酒以坐觀其敗耳。”“蓋澎湖六月北風,常有咫風至八罩流水湍急,島下有老古石,剛利勝鐵凡泊船下錠,遇風立壞,故國軒以為喜也。”。鄭軍鎮軍將領邱輝提出趁清軍立足未穩之際,“領戰船十只”突襲清軍營壘。但劉國軒意圖求穩,計劃以逸待勞,坐視施瑯在澎湖列島的南部八罩島泊船扎營。
十六日,施瑯進攻澎湖娘媽宮,以速度快的鳥船當作先鋒。劉國軒令林升、 江勝 指揮主力水軍; 邱輝 為先鋒,自己在娘媽宮港口督戰。右武衛林升率其部直沖清軍戰陣,當時受風勢阻擾,清軍不敢貿然前進,只有以 藍理 為首的7只艦隊突入鄭軍,但所向披靡的林升部迅速擊退了清軍的反攻。
首戰不利,施瑯再派出第二波鳥船部隊,交戰不久后開始漲潮,一些清軍船只被海水沖向岸邊,鄭軍趁勢將艦隊分成兩翼包圍清軍。施瑯見狀趕緊突入鄭軍,想解救被圍困的船只,卻被林升率軍包圍。施瑯在交戰中被火銃射傷右眼,而林升也被大炮打斷左腿。主將受傷使得鄭軍失去指揮,施瑯借機撤離戰場,到西嶼附近的海上休息。劉國軒擔心有埋伏,且鄭軍缺糧,唯恐軍士潰散,于是不再追擊。
十六日夜,施瑯拋泊澎湖西南海域之上,保持戰斗陣型,見鄭軍未出擊,便放炮收軍回營。十七日,清軍主力返回八罩島。八罩島附近水流湍急,周邊暗礁環繞,剛利勝鐵,凡泊船下錨,遇風立壞,因此鄭軍也不再發動進攻。
劉國軒在澎湖海戰中的戰略思想就是防守,防守,再防守,期待咫風降臨,鄭軍可不戰而勝。正是劉國軒的這種思想,戰爭的主動權完全掌握在施瑯手中。
隨后的數日內,清軍多次對鄭軍發動小規模突襲,而主力未出動,整個澎湖戰場上陷入了短時間的靜默中。“十八日,進取虎井、桶盤嶼。十九日,臣坐小趕增船往澎湖內礙內舵船分二股,細觀形勢。二十、二十一兩日,故用老弱驕兵之計,用趕增、雙帆假攻礙內、內外塹,以分賊勢。”施瑯在經過數日的決策后,下令調動主力水師,與鄭軍決一死戰。
二十二日早七時,決戰時刻來臨,施瑯決定發動總攻擊,將艦隊兵分三路。計劃如下:
中路軍作為主力進攻娘媽宮,分成8隊,每隊有7艘船,由施瑯親自指揮。
左右路軍各分得50艘戰船,右路軍由 總兵 陳蠎等從澎湖港口東側東蒔攻入 雞籠嶼 、四角嶼,之后會合中央部隊夾攻鄭軍。左路由總兵 董義 等從澎湖港口西側內塹攻入牛心灣,讓鄭軍誤判清軍要在此地登陸,吸引鄭軍主力,為其他兩路爭取時間。
“遣臣標隨征都督陳蟒、魏明、副將鄭元堂領趕增、雙帆船船共五十只為一股,從東畔礙內直入雞籠嶼、四角山為奇兵夾攻。又遣臣標隨征總兵董義、康玉、外委守備洪天錫領趕增、雙帆船共五十只為一股,從西畔內塹直入牛心灣,作疑兵牽制。將大鳥船五十六只居中,分為八股,每股七只,各作三疊。臣居中為一股,興化鎮臣吳英領一股居左,平陽鎮臣朱天貴、臣標前營游擊何應元合領一股居右,金門鎮臣陳龍領一股在次左,臣標署中營參將羅士扯、署右營游擊藍理、署后營游擊曾成合領一股在次右之右,署銅山鎮臣陳昌領一股在次左之左,海壇鎮臣林賢領一股在末右,廈門鎮臣楊嘉瑞領一股在末左。尚有船八十余只留為后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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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瑯率領清軍主力船隊,向劉國軒鎮守的娘媽宮發起進攻。這里正是鄭軍主力之所在。鄭軍也在各處炮城的掩護之下,派出炮船、鳥船、趕蹭、大小各船出海應戰清軍。根據施瑯記載,鄭軍每艘炮船均安放“紅衣大銅炮一位,重三四千斤,在船頭兩邊安發煊二十余門不等,鹿鏡一二百門不等。”同時,由于鄭軍炮城和炮臺的掩護,戰場頓時“炮火矢石交攻,有如雨點。煙焰蔽天,咫尺莫辨”。
清軍占據兵力優勢,以六船攻鄭軍一船。劉國軒令江勝、邱輝等悍將迎戰,各奮死力,清鄭雙方激戰,從辰時(七點到九點為辰時)持續到了申時(十五點到十七點為申時)。鄭軍被清軍“用火桶、火罐焚毀大炮船十八只,擊沉大炮船八只,焚毀大鳥船三十六只,趕增船六十七只,洋船改戰船五只。”鄭軍還遭遇清軍火船,被乘風燒毀“鳥船一只、趕增船二只。”
鄭軍全面崩潰,征北將軍曾瑞、定北將軍王順、水師副總督左虎衛江欽、統領右先鋒陳諒、戎旗二鎮吳潛、援剿右鎮鄭仁、援剿后鎮陳啟明、宣毅左鎮邱輝等四十七員大將全部戰死,以及其余“協營領兵監督、翼將、正副總班、總理、監營候缺將小頭目,焚殺溺死約計三百余員”。
劉國軒眼見大勢已去,率領殘余部隊從北面吼門退往臺灣,施瑯遂占領澎湖。澎湖各島鄭軍都向施瑯投降。清軍陣亡329人,傷1800余人,船只無一損失。
澎湖本島守將楊德見海戰大敗,劉國軒已推往臺灣,己部孤立無援,于是只得率領手下一百六十五員官將,四千八百五十三名士兵投降清軍,剩余各外嶼守將見狀也紛紛請降。歷時一周的澎湖海戰就此宣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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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戰后各方
(一)施瑯強迫剃發易服
澎湖一戰后,施瑯對于鄭氏投誠官兵,逼迫其剃發易服,“偽鎮營賞以袍帽,賊眾給以銀米”。另外,對于澎湖一戰清軍死傷官兵則給予優恤,“將被傷官兵,按其輕重,一等傷每名給銀三兩,二等傷每名給銀二兩,三等傷每名給銀一兩,以資藥費。死亡者酌給銀兩以濟棺鹼”。
大戰之后,施瑯考慮臺灣水道非常險惡,進軍困難,所以決定暫緩進攻,先行修整軍隊,穩定后方,等待補給,同時采取攻心戰術,讓鄭氏集團從內部自行崩潰,又派原劉國軒副將曾蜚赴臺與鄭氏商議歸降之事,還拉攏鄭軍將領為內應。這一系列動作下來,鄭軍內部軍心渙散,將領也紛紛與施瑯私下接觸,鄭氏已經山窮水盡。
(二)鄭氏的敗亡
臺灣軍民得知澎湖戰敗,劉國軒逃回臺灣后,士氣大挫,風聲鶴唳,各懷戒心。為了延續政權的生存,有將領提出“今日澎湖失守,臺灣勢危,不如將大小戰船暨洋船配載眷口兵士,從此山邊直下,取呂宋為基業。”此計劃一出,“兵棄遂恃強橫為,訛言四起`當大搶掠而去。'是以百姓驚惶,晝夜不安。”劉國軒得知后,即提出反對意見,最終使得呂宋方案不了了之。
此時,清政府仍然實行“剿撫并用”的兩面派政策:大兵壓境的同時,施瑯、姚啟圣等清軍高層不忘對鄭軍實施招撫。姚啟圣給施瑯送去招撫鄭氏官兵所需銀兩,并告訴施瑯“凡降卒皆大責而遣之歸,以攜臺人之心”。而施瑯為了保證鄭軍俘虜的安全,“下令戮一降卒,抵死”。受到優恤的官兵不知是計,回臺后,“展轉相告,歡聲動地。諸偽將偽兵聞之,爭欲自投來歸,禁之不能止”。
這徹底動搖了鄭氏集團的統治基礎,鄭氏的敗亡只是時間問題了。同時,施、姚二人再次對劉國軒展開招撫,在得到施、姚二人的承諾后,劉國軒決定降清。
在鄭氏集團最后的日子里,劉國軒成為內鬼,排擠馮錫范,積極勸說鄭克塽降清。為確保勸降的順利進行,七月十三日,施瑯率軍在臺灣登陸,這成為壓垮馮錫范和鄭克塽的最后一根稻草。康熙二十二年七月十五日,延平王鄭克塽于臺灣承天府向施瑯投降,并于八月十八日被迫剃發易服,統治臺灣二十年的明鄭王朝正式宣告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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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施瑯的暴政連乾隆都看不下去
當時,清廷內部對臺灣地位的重要性認識不足,對是否留臺存在爭議。施瑯上疏力主留臺衛臺。在分管兵部的清朝 東閣大學士 潘湖叟、 黃錫袞 的支持下,施瑯的意見打動了康熙帝和朝中大臣,清廷終于決定在臺灣設府縣管理,屯兵戍守。而鎮守臺灣的這一任務就交給了施瑯,施瑯就此開始了在臺作威作福、予取予求的快樂人生。
在施瑯的治理下,規定“赴臺者不許攜眷。瑯以惠、潮之民多通海,特禁往來。”嚴禁廣東客家籍人渡臺,理由是那里出的“海盜”多,以及“惠潮之民多與鄭氏相通”;對其他地區的人民渡臺也嚴加限抑,竟然規定渡臺人員不得攜帶家眷,也就是說不許老百姓在臺灣扎根,這一政策后來導致臺灣婦女奇缺,可以這么說,施瑯對臺灣的統治構成兩岸往來的最大障礙。
施瑯攻占臺灣后,奪占田產收入施瑯名下的,幾乎占據南臺灣已開墾土地的一半之多,名為“施侯租田園”,甚至一直延續到臺灣日據時期。收的租子叫做“施侯大租”。“施侯大租”的收納統歸清朝在臺衙門代行,并保送至北京轉交施瑯世襲業主。如此猶嫌不足,還貪得無厭,連無田無地的澎湖漁民也不放過,施瑯向漁民們勒索“規禮”收入私囊。
他死后幾十年,清廷于乾隆二年發布旨令:“閩省澎湖地方,系海中孤島,并無田地可耕。附島居民,咸置小艇捕魚,以糊其口。昔年提臣施瑯倚勢霸占,立為獨行,每年得規禮一千二百兩;及許良彬到任后,遂將此項奏請歸公,以為提督衙門公事之用,每年交納,率以為常。行家任意苛求,魚人多受剝削,頗為沿海窮民之苦累。著總督郝玉麟,宣朕諭旨,永行禁革。”施瑯的惡政才逐漸不再影響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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