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買到了一張通往汗位的門票,后來才發現,那張票的票價,是他身后整個民族的身家性命。
1755年的春天,當準噶爾貴族阿睦爾撒納掉轉馬頭,奔向東方大清的軍營時,他盤算的是一筆精明的買賣:用一個虛無的“臣服”名頭,換來一支無敵的軍隊,幫他干掉汗位上的死對頭,然后自己坐上那把夢寐以求的椅子。
他覺得這盤棋下得天衣無縫,卻沒算到,從他踏出第一步起,棋盤的主人就不是他,他自己,才是那顆早早被算計好要扔掉的棋子。
這場自作聰明的豪賭,直接把一個在中亞橫行百年的草原帝國,推下了懸崖。
要搞明白阿睦爾撒納這步棋有多險,得先把時間倒回幾十年前,看看準噶爾汗國那時候到底有多牛。
![]()
十八世紀上半葉,在策妄阿拉布坦和他兒子噶爾丹策零手上,這個盤踞在伊犁河谷的漠西蒙古勢力,簡直就是中亞的“扛把子”。
西邊,它的牧馬人能看到巴爾喀什湖的波浪;東邊,阿爾泰山是它的天然屏障;南邊,那些富得流油的綠洲城邦,都得老老實實給它上貢。
就連莫斯科的沙皇,想在邊境上劃條線,都得派人過來跟它商量著辦。
汗國自己有官僚,有法典,甚至還有自己的兵工廠,能造火槍火炮,儼然一副帝國氣象。
可這種靠著強人魅力和拳頭捏起來的聯盟,最怕的就是強人不在了。
![]()
1745年,噶爾丹策零一死,這根頂梁柱就塌了。
他留下的那把汗位,成了兒子們眼里的肥肉,為了搶這塊肉,親兄弟打得頭破血流。
下面的貴族們也趕緊拉幫結派,今天你支持這個,明天我支持那個,為的就是多搶幾片牧場,多撈點好處。
昨天還一致對外的號令,今天就成了自家帳篷里的磨刀聲。
就在這一片亂局里,阿睦爾撒納的機會來了。
![]()
他出身是挺高貴,但血緣上離汗位遠了點,正常排隊輪不到他。
可他能打,腦子也活,趁著大家亂斗,很快就拉起了一票人馬。
但他始終差了那么一口氣,夠不著最高權力。
最后,他的老對手達瓦齊在內斗中笑到了最后,坐上了汗位。
阿睦爾撒納心里門兒清,達瓦齊下一個要收拾的,肯定就是自己。
![]()
留在草原上,就是個死。
往西跑,哈薩克人跟他家是世仇;往北跑,沙俄那幫人信不過。
想來想去,只剩一條路:向東,去找那個跟準噶爾掰了快一百年手腕的大清。
他打的算盤是,乾隆皇帝肯定樂意在準噶る內部扶植一個聽話的代理人。
這在草原上是常規操作,不算稀奇。
![]()
他覺得,只要自己姿態放低,乾隆皇帝會把他當成一個有用的伙伴。
阿睦爾撒納的求援信送到北京紫禁城時,龍椅上的乾隆皇帝連眼皮都沒多眨一下。
對他來說,徹底擺平準噶爾,是他爺爺康熙、他爹雍正兩代人都沒干成的大事,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這個強悍的游牧政權,就像一頭盤踞在帝國西北大門口的狼,不僅擋住了大清朝西去的路,還老跟北邊的沙俄眉來眼去,是個巨大的不穩定因素。
乾隆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名正言順出兵的機會。
![]()
現在,阿睦爾撒納自己把這個借口送上門來了。
1755年,清廷打著“幫助”阿睦爾撒納討伐“篡位者”達瓦齊的旗號,發動了西征。
五萬精兵,分成兩路,由班第、兆惠這些能將帶著,像兩把滾燙的尖刀,直插準噶爾的心臟伊犁河谷。
那時候的準噶爾,早就被自己人打得元氣大傷,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清軍幾乎沒遇到什么硬仗,一路勢如破竹。
![]()
達瓦齊連滾帶爬地逃跑,沒過多久就在南疆被人抓住,送到了北京。
阿睦爾撒納跟著清軍榮歸故里,看著倉皇出逃的達瓦齊,他覺得自己的好日子終于來了,汗位就在眼前。
可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乾隆皇帝的目標,是讓準噶爾這個名字從地圖上消失,而不是換個新主人。
清廷的旨意下來了:把原來的衛拉特蒙古(準噶爾是其中一部)拆成四份,各部選一個汗,互相牽制,上面再派大清的官員盯著。
![]()
阿睦爾撒納是封了個“雙親王”,聽著挺唬人,可手里那點權力,連過去的一個零頭都不到。
他猛然醒悟,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合伙人”,而是人家用來拆房的錘子,房子拆完了,錘子也就該扔了。
這種從天堂掉到地上的落差,讓他心里的那點野心迅速燒成了怒火。
他看明白了,自己引來的不是盟友,而是一頭要吞掉一切的巨獸。
同一年秋天,就在清軍主力以為大功告成,開始陸續撤回內地的時候,阿睦爾撒納動手了。
![]()
他利用清軍在伊犁留守兵力空虛的機會,突然發難,召集舊部,殺了清朝派駐的官員,扯起了反叛大旗。
他打出的旗號是“恢復準噶爾獨立”,那些剛剛投降、心里憋著氣的部眾,一聽這個號召,像是聽到了狼王的召喚,又重新聚集了起來。
這一反,徹底把乾隆皇帝最后那點耐心給磨沒了。
在乾隆看來,你阿睦爾撒納是我扶起來的,現在反咬一口,這是忘恩負義,更是對“天朝”威嚴的公開打臉。
之前那場軍事行動,叫“平定”;現在,性質變了,變成了“剿滅”。
![]()
一道道措辭嚴厲得像冰刀一樣的上諭,從北京八百里加急送往西北前線。
乾隆的命令簡單直接:對于反叛的準噶爾部眾,特別是那些能拿起武器的男人,“盡行剿滅,以絕根株”。
從1756年到1757年,一場在中國歷史上都罕見的殘酷圍剿開始了。
清軍的目標不再是占城占地,而是徹底鏟除準噶爾人的生存能力。
幾十萬大軍從北、東、南三面合圍,像一張巨大的漁網,把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線都堵死。
![]()
清軍的騎兵隊,像梳子一樣,一遍又一遍地在草原、山谷、戈壁上來回“梳理”,不放過任何一個帳篷。
他們燒掉牧草,填埋水井,把準噶爾人賴以為生的牛羊馬匹要么搶走,要么殺掉。
這種釜底抽薪的戰術,對一個游牧民族來說,比直接的屠殺更致命。
被分割包圍的準噶爾殘部,在無盡的追殺和找不到食物水源的絕望中,一批批地倒下。
然而,比清軍的刀劍更可怕的,是悄無聲息的天花。
![]()
這種在當時根本沒法治的瘟疫,在那些擁擠、骯臟、四處逃亡的人群中,像野火一樣蔓延開來。
史書記載,當時的情景是“尸骸遍野,牛馬無主”,很多部落,幾天之內就因為瘟疫成建制地消失。
至于掀起這場災難的阿睦爾撒納,在眾叛親離的絕境下,一路逃到了沙俄境內,想尋求庇護。
諷刺的是,他躲過了清軍的追殺,卻沒有躲過天花,最終病死在異國他鄉。
清廷向俄國索要他的尸首,俄國人不敢得罪大清,將尸體交出。
經驗尸確認無誤后,乾隆下令將他的骨灰分撒在各地,讓他永世不得安寧。
他那場驚天豪賭,賠上了所有,輸得干干凈凈。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