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五年,孫權在京口與病中的周瑜商議要事。此次會面的主要議題,是審閱劉備就荊州問題送來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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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的措辭謙恭有禮,但字里行間透出的意圖卻讓孫權重壓。劉備以“地少民寡”為由,請求孫權將長江南岸的荊州要地“借”給他,作為棲身之所。這對孫權而言,是一個難以處置的難題。
孫權問:“公瑾,此事你怎么看?”
周瑜深斬釘截鐵回答:“不可。劉備乃一世之梟雄,有關羽、張飛這等熊虎之將為輔,決非久居人下之輩。”
“熊虎之將……”孫權輕輕重復著這四個字,目光投向窗外。后世傳說的“五虎將”團體,此刻在他腦中并未成型。占據他思緒的,只有兩個異常清晰且充滿壓迫感的個體形象。
在孫權與周瑜的戰略評估中,值得他們如此忌憚、需要反復權衡的對手,自始至終,也只有那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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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令他們感到壓力的,是關羽。
建安十四年(209年),孫劉雙方在邊境舉行會談,后世稱為“單刀會”。東吳方面魯肅提出荊州歸屬問題,蜀漢方面關羽過江參與談判。
會場之外,雙方軍隊相隔百步,持刀肅立,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與不信任。魯肅事先安排了刀斧手,以備不測。然而,當關羽的身影出現時,所有的謀劃似乎都顯得蒼白無力。
關羽并非單獨赴會,但隨行護衛人數很少。他的個人形象突出,據記載身高九尺,胡須長二尺,面色偏紅。
據當時在場的東吳士卒事后回憶:“羽未發一言,然目光所及,吾等皆股栗,不敢仰視。”
在整個談判過程中,魯肅援引經典,陳說利害,言辭懇切。關羽大多時間沉默地聽著,偶爾回應,言簡意賅,卻字字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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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魯肅的言辭觸及劉備集團的核心利益時,關羽身邊一個將領忍不住高聲反駁。此時,關羽手持單刀,目光如電,只是微微抬高了聲調,斥責道:“此是國家事,是何知!” 瞬間,全場鴉雀無聲。
那一刻,魯肅及其麾下所有將領都清晰地意識到一個事實: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招致這位“萬人敵”雷霆萬鈞的反擊。而后果,無人能夠承受。所謂的刀斧手,在關羽絕對的武力自信面前,形同虛設。
這次會面給東吳高層帶來的震撼是持久且深刻的。他們認識到,關羽不僅僅是一員猛將,更是一個擁有強大個人意志和可怕威懾力的政治與軍事符號。
在策略上,孫權試圖通過聯姻來維系與關羽的關系,但遭到對方言辭激烈地拒絕。關羽的回應,使其在東吳的戰略評估中,從一個可以爭取的對象,被明確界定為不可合作的敵對力量。
呂蒙在為孫權策劃荊州方略時,其戰略評估的開篇便是:“關羽向來勇猛,本就難以正面為敵,加之他已完全掌控荊州,廣施恩信,深得人心……”
可見,整個東吳軍事集團對關羽的恐懼,是其戰略制定的基本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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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讓他們警惕的,是張飛。
關羽的在場能帶來一種沉重的壓迫感,張飛的行動則能立即引發直接的危機感。
建安十三年(208年),曹軍精銳虎豹騎執行了一次長途奔襲,在當陽地區的長坂追于劉備主力。劉備部隊在此遭遇決定性打擊,軍事力量損失嚴重。
張飛率二十騎在當陽橋執行斷后任務。其部隊拆毀了橋梁。張飛本人持矛立于河岸,對到達的曹軍說道:“我是張益德,可以過來決一死戰。”
史載:“敵皆無敢近者。” 不是不能,是不敢。曹操的五千鐵騎,面對這區區二十余人,竟無一人敢上前挑戰。是什么讓百戰余生的虎豹騎感到恐懼?是張飛那舉世皆知“萬人敵”的勇名,更是他那種置于死地而后生、敢于與任何來敵同歸于盡的瘋狂氣勢。
這一幕,通過潰兵的口耳相傳,也迅速傳到了正在密切關注北方戰局的孫權與周瑜耳中。他們能夠想象出那樣的場景:一員猛將,以一人之力,喝退千軍萬馬。這種直觀的、近乎原始的武力展示,給東吳的決策者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印記。
在周瑜和魯肅的私下討論中,他們屢次將劉備集團的核心競爭力歸結為“劉備梟雄”的本性,以及“關羽、張飛熊虎之將”的輔佐。這個評價,是建立在無數血與火的事實基礎上的,絕非空泛的贊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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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五虎將”的概念在此失靈?
后世民間文學與正史融合,塑造了劉備麾下“五虎大將”(關羽、張飛、馬超、黃忠、趙云)的傳奇團體形象。然而,在公元210年前后的江東決策者眼中,這個整齊的名單并不存在,其成員的威脅等級也截然不同。
馬超: 此時遠在涼州,是與曹操為敵的軍閥。對孫權而言,他是一個可以嘗試聯絡的遠方盟友,一個可能牽制曹操力量的棋子,但絕非需要江東日夜提防的直接威脅。
對當時的東吳而言,黃忠是長沙郡的一名中級將領,并未進入其核心情報視野。他的威名始于近十年后的定軍山之戰,此時自然不在孫權和周瑜的討論范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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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趙云呢?
對趙云歷史角色的分析,是厘清此問題的核心。在真實的歷史中,趙云的地位和角色與關張二人有本質區別。他長期擔任劉備的“主騎”,職責更偏向于統領親兵、護衛主公以及中樞安全。
他忠誠、穩重、顧全大局,長期負責劉備的近衛與中樞安全。在長坂坡,他的主要功績是保護甘夫人與阿斗安全脫險,體現的是其作為護衛長的盡責與勇毅,這與張飛那種主動尋求決戰、以氣勢退敵的“矛”的定位,完全不同。
在孫權與周瑜的戰略評估中,他們懼怕的是能夠獨當一面、足以改變區域戰略平衡的“方面之帥”和“熊虎之將”。
關羽鎮守荊州,手握重兵,有能力獨自發動一場北伐,威脅曹操,也有能力隨時順流而下,兵鋒直指建業。張飛亦是如此,歷任郡守,征戰四方。
而趙云,終其一生,從未被賦予過關、張那樣獨立且重大的方面之任。他的作戰風格更偏向于執行特定戰術任務,而非戰略層面的統帥。
因此,在周瑜那番著名的“梟雄,有關羽、張飛熊虎之將”的論斷中,沒有出現趙云的名字,是符合當時歷史現實與權力結構的客觀評價。并非趙云不優秀,而是在“令敵人恐懼”的這個特定維度上,他的威懾力與關張不在一個量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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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源于直接的威脅
周瑜在建安十五年的堅持,最終未能完全阻止孫權“借”出南郡的決策。迫于北方曹操的壓力,以及魯肅提出的“多操之敵”的聯盟戰略,孫權做出了妥協。
但這一妥協的背后,正是對關羽、張飛這兩頭“熊虎”所代表的軍事力量的深深忌憚。
孫權與周瑜的恐懼,來源于最殘酷的地緣政治和軍事壓力。在能夠給予他們這種壓力的,只有那兩個名字:坐鎮荊州,令江東上下不敢北望的關羽;以及一聲怒吼,能讓天下精銳止步的張飛。
至于趙云,他是一位完美的將軍,一個忠誠的衛士,一個亂世中難得的完人。但他從未像關張那樣,成為東吳主公與都督揮之不去的夢魘。因此,在“威懾力”這個關乎存亡的現實考場上,東吳的恐懼,其來有自,目標也異常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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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五年的這次決策,根本出發點是孫權集團對現實威脅的評估。關羽與張飛所展現出的軍事能力與獨立行動的潛力,構成了直接可預見的風險。相比之下,趙云因其職責與角色的定位,從未被東吳視為同等級別的戰略威脅。因此,在孫權的戰略視野中,需要首要應對的,自始至終都是關、張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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