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1958年冬天，北京的胡同結了冰，一輛舊吉普車滑出兩道印子，車門一踹，聲音大得嚇人，譚政主任在哪兒，我要八萬轉業兵，王震連禮都沒敬，直接沖進總政大樓，那會兒全國都在裁軍，各省都頭疼怎么安頓這些人，誰都知道，這事兒難辦。
王震早就有打算，四年前他伸手摸過黑龍江的黑土，手指縫里全是油，這地比南泥灣還值錢，他硬拉著退伍兵在完達山腳下安了家，沒房子就睡樹皮搭的窩棚，沒犁頭就把刺刀改了，零下四十度得把腳塞進馬肚子暖和，第二年秋天收豆子，堆了三火車皮。
1958年春天，密山火車站擠滿了脫下軍裝的人，有人脖子上還掛著淮海戰役的勛章，懷里抱著剛滿月的孩子，王震踩在木箱上喊，敵人是荒草和沼澤，武器是鋤頭和犁，八萬人跟著舉起了拳頭，像當年沖鋒時一樣整齊。
農場建得比誰都快，密山農場三千人四十天砍出百里防火道，虎林農場的女兵把手術室的燈泡吊在棚子里照光，寶清農場的戰士把炮彈箱掏空，白天化雪水喝，晚上凍成冰窖存土豆，到年底糧倉裝滿了，周總理在國宴上專門提了他們。
王震自己更拼，一九五九年春天，他直接搶過拖拉機的方向盤，陷進泥里也不松，撈上來時滿嘴黑泥還笑著，春耕比他的命還重要，后來北大荒真成了北大倉，到一九六五年，拖拉機有了，學校有了，醫院也有了，可一九八二年王震再回來，當年的老兵拄著拐杖排成隊，他站在隊前，突然抹了把眼淚，國家欠你們更大的勛章。
完達山腳的麥田還黃著，防火塔的欄桿摸上去還帶著舊日子的暖意，那湖南嗓門兒還在耳邊響著，把飯碗端在自己手里，八萬人的青春撂在這片黑土里，可他們的故事，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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