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瀾昌
當共同社的消息像火星四濺那樣傳來——日本首相高市早苗要“重新審視”那條寫進日本近代記憶里的無核三原則時,整個島國的空氣都變了味。1967年佐藤榮作提出的“不擁有、不制造、不運進核武器”,不是外交辭令,而是日本戰后安全話語的基石,是廣島長崎陰影下的政治承諾。如今有人在公開場合把“不運進”這半條挑出來審視,等于在老傷口上試探,用手指輕輕戳,問:會不會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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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市把話題拉到“不運進核武器”,理由看似技術性的擔憂——這條原則可能阻止搭載核武器的美軍潛艇停靠日本港口,影響美方核威懾的部署。但問題不在“技術”,而在象征。對日本國內許多人而言,這條原則不是一塊政策文本,而是一批幸存者用生命換來的信念;對亞洲鄰國而言,這條原則是地區穩定與信任的一個觸點。一旦有人動手,反應不會只是政治辯論,而會喚醒歷史記憶與公眾恐懼。
立憲民主黨黨首野田佳彥馬上站出來抨擊,指出在廣島、長崎被原子彈轟炸80周年這個節點上,該堅持無核立場。幾位原子彈爆炸幸存者的強烈反應更具有穿透力:他們說,無法接受這樣的想法,言語中帶著對戰爭與再次受害的恐懼。那不是抽象的歷史課本,那是皮膚之上的疼痛。政治家們談戰略、談同盟、談所謂“威懾”,而被轟炸過的老人們只問一句:要不要再讓孩子承受一次?
國際視角也并不平靜。中國國防部此前點名,認為日方近年來在突破和平憲法與“專守防衛”承諾、提升遠程打擊能力方面動作頻繁,走上了軍事擴張的路,需要被高度警惕。這種指責有其政治立場,但它同時反映了地區對日本政策變化的敏感神經。日本若在核政策問題上邁出一步,影響絕不局限于雙邊,而是會引發鄰國對安全環境的重新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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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另一個角度看,高市的想法也切中一個現實問題:美日同盟的負擔分配在變化。美國在世界舞臺上的軍事姿態、盟友的安全期待、潛艇停靠等具體軍事需求,確實是國家戰略討論的一部分。但把這些戰略需求放在本國公眾敏感的道德與歷史尺度上衡量,是每一個領導人必須小心的事。把國家安全邏輯硬塞進歷史創傷里,往往會引發比預期更強烈的反彈。
政治不是純粹的理性算計,它要面對歷史的重量和民眾的情感。高市若把“不運進”的條款當作可以在教科書式辯論中重新定義的條目,就低估了這份政策在社會記憶中的深刻意義。政綱可以修訂,歷史記憶卻不會隨戰略調整而消失。日本的政治與外交,如果忽略這一點,難免在國際輿論與國內民意之間被撕扯得更痛。
再回到現實操作層面:若真要調整國家安全戰略文件,相關討論不會在幾天內結束。國會質詢、公眾抗議、幸存者的呼聲、鄰國的外交回應,都會像漣漪一圈圈擴散。野田要在國會上發起質詢,這是正常的民主程序,也可能成為社會檢驗這類提案的第一道防線。政治家的每一步,都要承擔被歷史放大檢視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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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市的想法提醒了一個普遍的真相:任何國家的安全政策,都不是單純的軍事或技術問題,它與歷史的記憶、公眾的良知、地區的信任緊密相連。在日本,核問題聳立著一種跨代的倫理門檻。跨過這道門檻,付出的代價不僅是戰略調整的復雜賬本,還有鄰國的疑慮與民眾的恐懼。
話題會如何繼續展開,值得每一個關心東亞穩定的人關注。輿論、立法、外交多條戰線會同時運作;廣島長崎的記憶會繼續在公共空間發聲;國際社會會用各種方式表示關切或評判。最終,這是一場關于記憶與現實、倫理與利益、恐懼與安全的博弈。
當政治家在辦公室里討論“是否重新審視”某一條政策時,街頭巷尾的老人、受害者、鄰國的外交官、以及未來要承擔后果的年輕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表達關切。任何對歷史敏感問題的“重新審視”,都需要足夠的政治智慧與社會共識作為底座,沒有這份底座,最謹慎的戰略也會顯得搖擺不定、危險可疑。
日本的選擇既關乎自身,也牽動周邊。愿這次討論不是匆忙的政策試探,而是一場嚴肅的公共對話,在尊重記憶與權衡現實之間,找到一條能讓人民安心、讓鄰國放心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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