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被一連串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是陌生號碼,我掛斷了。
對方鍥而不舍地又打了過來,我劃開接聽,沒出聲。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焦急的男人聲音:“喂?是岑小姐嗎?我是‘鳳儀慶典’的陳經理啊!”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
陳經理的聲音快要急哭了:“岑小姐,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們整個團隊幾十號人都在酒店門口等著,到現在聯系不上新娘新郎!”
“昨晚您在群里發了消息之后,我們給新郎陸先生打電話,他一開始還說馬上處理,后來直接不接了!”
“合同尾款二十八萬八千塊,到現在也沒付!我們的人進不了場,沒辦法布景啊!這婚禮還辦不辦了?”
我語氣平靜地回復:“陳經理,我已經不是負責人了,具體情況請您直接聯系新郎新娘。”
“我聯系不上啊!打電話不接,發微信不回!岑小姐,當初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們才接的這單,您不能不管啊!”
我打斷他:“抱歉,陳經理,我現在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賓客。”
“合同上白紙黑字寫著,尾款由新人方支付,如果他們違約,您應該按照合同流程處理。”
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電話接踵而至。
“喂?岑小姐嗎?我是攝影團隊的老李啊!我們五點就要跟妝拍攝了,現在連新娘住哪個房間都不知道!”
“岑晚!我是車隊老張!你爸托我找的那幾輛絕版紅旗車,司機師傅們都等著呢!尾款沒結,我們不敢動啊!”
“岑小姐......”
我把所有電話一個個掛斷,然后設置了陌生號碼攔截。
黎蔓在“京華故友”群里給我發來現場“直播”。
群里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陳經理直接在群里艾特新郎新郎。
“@陸昭 @荀葒,請問今天的婚禮還辦嗎?我們的團隊和物料都在酒店外等著,再過半小時我們就要撤場了!”
攝影師老李也急了:“@荀葒,新娘子!你再不出現,今天的晨袍照、出門照可就全沒了!”
車隊老張更直接:“@陸昭,陸公子,十二萬塊尾款什么時候結?誤了吉時,這責任誰負?”
十幾家供應商的負責人在群里輪番轟炸。
而荀葒和陸昭,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一個字都不回復。
群里的親朋好友們都看傻了。
“什么情況?婚禮當天聯系不上新人?”
“看岑晚發的合同,總共六十多萬尾款都沒結?陸家不至于差這點錢吧?”
“我聽說,是岑晚被踢出伴娘團了,人家不管了。”
“為什么踢她?她不是總負責人嗎?這也太離譜了!”
終于,新郎陸昭的母親,我的林阿姨,在群里發話了。
她發了一個尷尬的笑臉表情。
“哎呀,各位老板別著急,小兩口年輕人,昨天晚上鬧了點小別扭,手機關機了。”
“錢不是問題!我現在就過去酒店處理!麻煩大家再等一等!”
她以為,她出面就能解決問題。
她以為,只要把錢付了,所有事情都能回到正軌。
黎蔓給我發來私信:“岑晚,陸昭他媽出面了,她還想粉飾太平呢。”
我回了兩個字:“天真。”
這個婚禮的核心,從來都不是錢。
而是我這個人,是我刷出去的所有人情和關系。
陳經理立刻在群里回復林阿姨:“林女士,錢是其次。我們團隊只認岑小姐這個總負責人。所有的流程、細節、設計方案,都是和岑小姐單線聯系的。”
“現在臨時換人,我們沒辦法保證婚禮的最終效果,出了任何問題我們不負責任!”
攝影師老李也說:“對!我們只聽岑小姐的調度,她知道所有拍攝的節點和要求!”
車隊老張更是直接:“林女士,那幾輛老紅旗車,是岑先生的面子,人家才肯出山的。現在岑小姐不管了,我們司機說不跑了,怕惹麻煩。”
林阿姨徹底傻眼了,隨即憤怒。
“不就是錢嘛!你們把事情做好!錢不會少了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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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姨的頤指氣使,徹底點燃了供應商們的怒火。
他們都是看在我和我父親的面子上,才愿意接這個緊急又復雜的單子。
現在主心骨被撤,他們寧愿不賺這個錢,也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陳經理直接在群里下了最后通牒。
“@陸昭 @荀葒 @林雅芝,我們團隊和岑小姐合作過很多次,信任的是她的專業能力。”
“現在臨時換人,溝通成本太高,風險不可控。”
“如果半小時內岑小姐不能回來負責,我們將視為甲方違約,撤銷本次服務,定金不退。”
這句話,像在滾燙的油鍋里倒進了一盆冷水。
群里瞬間炸了。
“我的天!婚慶團隊要撂挑子了?”
“這婚還結得成嗎?賓客都快到齊了吧!”
“這下丟人丟大發了,陸家的臉往哪擱啊!”
幾個和荀葒關系好的塑料姐妹也慌了,開始在群里艾特她。
“@荀葒,你人呢?快出來說句話啊!”
“葒葒,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快把岑晚請回來啊!”
“是啊!沒了岑晚,你這婚禮要黃了!”
面對刷屏的艾特,荀葒終于被逼了出來。
她還在裝死,試圖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她發了一段泫然欲泣的語音。
“嗚嗚......大家別逼我了......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我只是......只是覺得岑晚最近分手,狀態不好,想讓她好好休息,才......才讓她不用那么辛苦的......”
“我真沒想到她反應這么大,直接把合同都發出去了......她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啊......”
“她怎么能這樣......她明知道這些供應商只認她......她這是想毀了我的婚禮啊!”
黎蔓把荀葒的語音轉給我,我直接被她這番顛倒黑白的言論氣笑了。
這荀葒,是真敢說啊。
她以為我被踢出了伴娘群,就可以任由她潑臟水,隨意捏造事實。
但群里的朋友們不是傻子。
黎蔓忍無可忍,直接在群里開團了。
“@荀葒,你還要臉嗎?你說岑晚晦氣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
黎蔓直接把我昨天截的那張,荀葒在伴娘群里說我“晦氣”的截圖甩了出來!
“證據確鑿!荀葒,你當著上百個親朋好友的面,繼續編!”
實錘砸下來,整個“京華故友”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幾秒鐘后,徹底引爆。
“臥槽!說人家‘晦氣’?這是人干的事嗎?”
“岑晚為她跑前跑后大半年,墊了三十多萬,就換來一句‘晦氣’?”
“卸磨殺驢都沒這么惡心的!這荀葒是什么白眼狼啊!”
“陸家怎么會看上這種女人?簡直是家門不幸!”
輿論瞬間反轉,矛頭齊刷刷地對準了荀葒和陸家。
新郎陸昭終于坐不住了,他一急,竟然開始口不擇言。
“@岑晚!你到底想怎么樣!不就是沒讓你當伴娘嗎?至于把事情鬧得這么大嗎!”
“六十多萬塊錢,我們陸家給不起嗎?你現在立刻給我滾到酒店來,把事情處理好!”
“別給臉不要臉!”
陸昭這條消息,徹底暴露了他和他們一家人的傲慢與愚蠢。
他以為,到了現在,我還會像以前一樣,任由他們呼來喝去。
我沒有回復他。
但供應商們炸了。
陳經理:“@陸昭,陸先生,請您注意您的言辭!岑小姐是我們的合作伙伴,不是你們家的下人!”
車隊老張:“@陸昭,開不起幾輛破車,口氣倒是不小!這活兒,我們不干了!定金你們自己找岑小姐要去吧!”
十幾家供應商,在群里一個接一個地宣布:
“停止服務。”
“我們撤了。”
“合作取消。”
林阿姨在群里發瘋一樣地艾特我,發紅包,道歉,但已經無濟于事。
婚禮現場,黎蔓發來視頻。
酒店門口,幾十個工作人員正在有序地拆除背景板,搬運設備。
一片狼藉。
本該是全場焦點的荀葒,穿著一身紅色的晨袍,茫然地站在酒店大堂中央。
她的新郎,她的婆婆,正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這個喪門星!我們陸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賓客們陸續到場,對著眼前這出鬧劇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她夢中最完美的婚禮,在開始前的一刻,變成了一場最徹底的笑話。
我沒有去找任何人吵架,甚至沒有出過家門。
我只是把選擇權,交還給了那些被她和我一同輕視了的人。
我關掉手機,拉上窗簾,世界終于清靜了。
沒過多久,門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
我從貓眼里看出去。
是荀葒。
她竟然還穿著那身租來的,價值不菲的明制鳳冠霞帔。
繁復的刺繡和華麗的頭面,此刻卻讓她看起來像個落魄的戲子。
她妝都哭花了,臉上滿是淚痕,正拼命地拍打著我的門。
“岑晚!開門!你開門啊!”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快讓他們回來!求求你了!讓我的婚禮繼續下去!”
她以為,只要我一句話,一切就能回到原點。
她還是沒懂,她錯在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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