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運廳的茶香裊裊纏繞,幾位鬢染微霜的老友圍坐,話題無意間跌進了80年代的昆明盤龍區——那個刻在我們DNA里的米廠心。當孫麗萍總笑著說起“我是盤龍江邊南河埂出生的”,記憶的閘門轟然開啟,那些混著米香、裹著江水清潤的時光,瞬間漫過了歲月的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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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記得靈光街桃源小學進大門口的照壁上寫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薜家巷27號的青磚黛瓦,清晨的陽光斜斜穿過巷弄,落在巷子里面老孃公公看守的公共自來水龍頭上。明明是位頭發花白、眉眼溫和的老太太,大人們卻教我們喚她“公公”,后來才知曉,那個年代對單身女性的這份特殊尊稱,藏著鄰里間最質樸的敬意。家家戶戶提著木桶排隊接水,一分錢一桶、兩分錢兩桶、五分錢三桶,水流叮叮咚咚敲打著木桶,也敲打著童年的晨昏。薛家巷中段從桃源小學后門出來正對的公廁旁,居民四合院內的那叢夜來香是每日的驚喜,傍晚時分,清甜的香氣漫過青石板路,混著巷子里飯菜的煙火氣,即便時隔數十年,仿佛一呼吸,那沁人的香仍在鼻尖縈繞,溫柔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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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廠心的煙火氣,最濃莫過于街頭的小吃攤。五分錢一個的米漿粑粑,在鐵鍋里烤得金黃焦脆,咬開時松軟帶糯,滿是米香的清甜;同樣五分錢,就能換來一大碗粗米線,雪白的米線浸在鮮醇的湯里,頂上臥著一勺肉帽,若是奢侈地再加五分錢添勺肉沫,那便是童年最頂級的盛宴——紅油浮在湯面,肉香裹著米香,吸溜一口,鮮味兒直竄天靈蓋,至今想來,口水仍會不自覺地分泌。我童年的夢想就是長后可以吃一個大碗米線然后再加上一大碗炸醬肉末蓋在米線上吃個夠。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可愛和幸福,這個夢想至今都沒有實現,只有回憶!
那時,靈光街口的蜂窩煤站總飄著淡淡的煤煙,三輪車拉煤時偶爾掉落在巷路上的煤塊,成了我們孩童眼中的“寶貝”,趕緊抄起小掃把簸箕追上去,小心翼翼地掃進竹籃,拾回家碼在墻角,仿佛攥住了整個冬日的溫暖。
盤龍江是我們童年最鮮活的樂園,那時的江水清澈見底,能看見水底圓潤的鵝卵石和往來的小魚,周邊的人們常在江中洗菜、洗澡、洗衣服。江中有竹排載著鷺鷥緩緩劃過江面,潔白的鳥羽映著碧波,放排人彎腰撈起江蚌,敲碎后投喂鷺鷥的場景,像一幅流動的水墨畫,在記憶里暈開溫柔的底色。米廠心大橋下,是我們夏日的天然泳池,一群半大的孩子光著膀子,踩著江灘的細沙,爭先恐后地往江里跳,比拼著誰的姿勢更瀟灑,濺起的水花里,全是無憂無慮的歡騰。我至今清晰記得,小學一年級時,和同學馬匯坤在江邊摸蝦,穿著蘭色小毛呢大衣,戴著黑色瓜皮帽的他不慎滑入深水處,我下意識地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憑著一股蠻勁將他拉上岸。這份童年的羈絆,讓我們從幼兒園到初中一路相伴,直至今日,仍情誼深厚。圓通大橋的橋欄邊、桃源街的田埂上,都曾飄蕩著我們放風箏的歡笑聲,線軸飛速轉動,風箏越飛越高,帶著我們懵懂的憧憬,飛向湛藍的天空。
那些年的快樂格外簡單。木頭滑板車和滾鐵環的叮當聲在街巷間回蕩,拍洋畫的喝彩聲此起彼伏,撈魚時的驚呼、跳水后的雀躍,構成了童年最動聽的樂章。沒有豐富的物質,沒有無盡的欲望,一顆泡泡糖就能甜一整天,一次跳水就能樂上半晌。正如《童年》里唱的那樣,“盤龍江邊的柳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我們在時光里肆意生長,不知愁滋味,只覺日子慢得悠長,甜得純粹。
如今,我們身處物欲橫流的時代,追名逐利的腳步從未停歇,想要的越來越多,行囊越來越重,卻越來越難感受到滿足的快樂。回望米廠心小時候的舊時光,才猛然醒悟,原來真正的幸福,從來都不在于擁有多少,而在于懂得知足和簡單。五分錢的米線能帶來極致的愉悅,清澈的江水能承載無盡的歡樂,一句簡單的問候、一段純粹的陪伴,就能溫暖漫長的歲月。
老友相聚,溫故知新,那些藏在時光深處的記憶,不僅是對童年的懷念,更是對生活本真的回望。米廠心的舊時光,如同一壇陳釀,越品越香,它提醒著我們,在追逐未來的路上,別忘了偶爾停下腳步,回味那些簡單純粹的快樂,守住心中那份“知足者常樂”的初心。歲月流轉,容顏易老,但米廠心的陽光、江水、香氣與歡笑聲,將永遠鐫刻在我們心中,成為生命中最溫暖、最珍貴的饋贈。
海平 寫于欣都龍城1棟商務樓27層,云南海平民俗文化傳承中心
本文由《海平說》專欄特約嘉賓
云南海平民俗文化傳承中心院長
上海交大老子書院昆明分院院長海平先生撰文
云南廣播電視臺全媒體節目《人物至》全網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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