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難得君
▌200萬人過剩,率先打破的鐵飯碗
上海的一所小學,只有22個學生。但你猜有多少老師?
23個。
老師比學生還要多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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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聽起來像個段子,卻是2025年秋天真實發(fā)生的事。很快,這所學校因為招不到足夠的學生,關門了。
這不僅僅是上海一個地方的稀奇事。在湖南長沙,一些重點小學的新一年級,班級數量也在悄悄減少。四個班變成三個班,有的學校甚至湊不齊一個班。
風聲其實早就吹過來了,從幼兒園開始。現(xiàn)在,這陣風終于毫無意外地刮進了小學的校園。孩子們越來越少,空教室越來越多,可教師名單卻不見縮短。
一個沉重的問題浮了上來:多出來的這些老師,該怎么辦?我們曾經以為固若金湯的教育體系,又該如何調整?
▌沒人了,學校也沒了
如果把目光投向東北,你會看到更觸目驚心的景象。
從2013年到2022年,十年光景,黑龍江有將近六成的小學“消失”了。吉林和遼寧,也差不多有一半的小學沒了蹤影。
根子出在源頭上。
2016年是個坎兒,那一年新生兒多一點,之后就像坐上了滑梯,一路向下。2016年出生的孩子,在2023年成了小學生源的最高峰,緊接著就是“跳樓式”的下跌。數據冷冰冰的,卻最有說服力:小學適齡兒童數量幾乎腰斬,減少了快一半。
孩子少了近一半,但老師并沒有同步減少。這一增一減之下,師生比例徹底變了樣。
根據教育部的預測,到2035年,全國范圍內,至少會有150萬小學老師多出來。這還只是保守的估計,有的說法甚至接近20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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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字是抽象的,但落到一個個具體的人身上,就是一座山。面對這股再也無法忽視的洪流,各地開始行動了。行動的第一步,就是“關門”。
江西萬年縣按下了教師招聘的暫停鍵,明確說近期不再招小學老師了。吉安市的遂川縣更徹底,從幼兒園到中小學的老師招聘全停了,只留下高中還在招人。“只出不進”,成了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光堵住入口還不夠,還得考慮出口。一個曾經非常陌生的詞開始頻繁出現(xiàn):“教師退出機制”。
2025年,貴州長順縣率先提出了這個制度,對于那些考核不合格、或者因為師德問題達不到要求的老師,予以清退。
其實早在2019年,北京就已經在悄悄探索了。這個機制,名義上是為了優(yōu)化隊伍,但在老師過剩的大背景下,誰都明白,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瘦身”手術。
更讓許多老師感到寒意的是“編制”的變化。福建廈門翔安區(qū)等地,開始大力推行合同制,不再輕易給編制。那曾經象征著穩(wěn)定和終身的“鐵飯碗”,突然變得像瓷器一樣,得小心翼翼捧著,生怕碎了。
有編制的老師尚且感到不安,那些沒有編制的老師,處境就更艱難了。今年七月,有網友曝出,江西永新縣因為老師富余,直接清退了一批非編教師。
在時代的巨輪面前,個人的命運有時輕如鴻毛。
▌老師的出路在哪里?
粥少了,和尚還得想辦法吃飯。于是,各種各樣的“轉崗”出現(xiàn)了。
從2025年8月開始,湖南衡山縣的一些小學老師,陸續(xù)收到了轉崗通知。他們被要求離開熟悉的講臺和校園,限期轉到其他單位去。一個月后,縣里正式發(fā)文,涉及93名老師,他們被分流到了網信辦、民政局、住建局等地方。
除了徹底離開教育系統(tǒng),還有一種去向,是往高處走。福建、湖北、廣西等地規(guī)定,只要小學老師有初中或高中的教師資格證,學歷是本科以上,就可以自愿報名,轉到中學去教書。這聽起來是個好辦法,既解決了小學老師過剩,又填補了中學可能存在的空缺,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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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霞就是這樣一個幸運兒。2025年9月1日,她從一名小學語文老師,變成了山東一所高中的語文教師。幸虧她手里拿著漢語言專業(yè)的本科文憑和高中教師資格證,這才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不過,這種轉型并不輕松。教小學生和教高中生,完全是兩碼事。好在彭霞適應得還不錯,雖然教兩個班的課,但不用當班主任,她覺得壓力還能承受。
除了轉崗,還有不少老師悄悄開辟了“第二戰(zhàn)場”。山西的一位小學體育老師李志宇,在課余時間干起了安裝空調的活兒。夏天最熱的那幾個月,收入相當不錯。另一位民辦小學的語文老師周雪,則在節(jié)假日兼職做婚禮主持人,掙點外快。
在充滿不確定性的今天,這份兼職不僅僅是補貼家用,更像是為自己留的一條后路,一份在風暴來襲時能夠體面退出的底氣。
▌轉型之路,布滿荊棘
然而,并不是所有老師都能像彭霞那樣順利轉型,也并不是所有的轉崗都那么光鮮。
在湖南永州的寧遠縣,一些多出來的小學老師,被安排去當了宿管、保安,甚至是保潔。這種崗位的轉換,已經從個別嘗試變成了公開的舉措。
在浙江,也有一些擁有高學歷的老師,默默從講臺上走下來,穿上了后勤的工裝。這引發(fā)了網友的熱議:這是不是對教育資源的巨大浪費?
面對空蕩蕩的教室,有專家提出了“小班化教學”的建議。就是把每個班的人數控制在35人以下,老師可以更好地因材施教,提高教學質量。江蘇常州就在幾所小學里進行了試點。
想法很好,但現(xiàn)實很殘酷。小班化意味著成本大增,對富裕地區(qū)來說也許可以試試,但對那些財政本就緊張的地區(qū)來說,根本負擔不起。而且,小班化不僅僅是減少幾個學生那么簡單,它要求整個教學體系、課程設置、老師教法都得變,這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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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轉崗到中學,也問題不少。
今年八月,江西永新縣選調初中老師,就鬧出了風波。一些被要求參加遴選的小學老師,內心非常抵觸,干脆在考試中故意考低分。當一種調整不被當事人理解和接受時,效果可想而知。
而那些做兼職的老師,也有自己的辛酸。安裝空調的李志宇老師,要面對高空作業(yè)的風險和旁人異樣的眼光。
兼職做主持的周雪老師,收入其實很不穩(wěn)定,一年也接不了多少場,那點錢只夠零花,遠遠撐不起生活。
▌潮水退去時,如何自處?
“學生荒”的時代,真的來了。學校的關停潮,就像海嘯,第一波拍打在幼兒園,現(xiàn)在正猛烈地沖擊著小學,未來也必然會席卷初中、高中。
這不僅僅是一所學校關不關門的問題,它背后是成千上萬教師的安置,是教育資源的重新洗牌,是整個教育體系必須面對的一場深刻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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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原因很簡單,也很殘酷,就是那句話:“沒人了”。
這三個字,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結束。過去那種不斷擴張、不斷招人、以為鐵飯碗永遠不破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未來的教師行業(yè),不再是“做大做強”,而是“控制增量,精簡存量”。
對于身處其中的每一位老師來說,時代的潮水滾滾向前,我們無法改變它的方向。我們能做的,也許就是在潮水退去時,努力調整自己的姿勢,想辦法留在場上。
當鐵飯碗不再鐵,我們或許更應該問問自己:除了站在那三尺講臺上,我還有什么安身立命的本事?我的手藝,能否跟上這個劇變的時代?
夜深了,也許又有一位老師批改完最后一本作業(yè),合上備課本,輕輕嘆了口氣。他望向窗外,那片曾經充滿孩子們嬉笑聲的操場,如今格外安靜。他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是轉崗的通知,還是更嚴格的考核。他只知道,那個曾經無比熟悉的、安穩(wěn)的世界,正在悄然改變。而他,必須為了自己,也為了身后等待他養(yǎng)家的那盞燈,想辦法活下去,并且,有尊嚴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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