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個謊只需要幾分鐘,而圓一個謊可能要花一輩子,就像譚克軍一樣。
我們從小就聽過無數多父母說的謊言。
或是“考好了就給你買”,或是“壓歲錢先放在我這兒存著”,又或是“媽媽/爸爸不餓”。
但在所有的謊言中,大多都是些無關緊要,甚至是略帶善意的。
而譚克軍為什么要說謊呢?
答案有些荒謬,他是為了給自己立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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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
譚克軍大半生都活在“模范丈夫”的虛名下。
在外人看來,他是割腎救妻的好丈夫,因思念亡妻而郁郁寡歡的好男人。
但在兩個兒女看來,譚克軍無疑于世間行走的“惡魔”。
譚克軍為什么要給自己立人設?兒女又為何視父為“惡魔”?今天帶大家回顧這段塵封的往事。
東窗事發
2021年的8月,年過半百的譚克軍突然昏倒在家中。
同在家中的,只有他15歲的女兒,譚雅馨。
雖說還只是個懵懂的孩子,但譚雅馨的反應很快。
她立馬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并在鄰居的幫助下安置好了昏倒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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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與女兒譚雅馨
在譚雅馨看來,父親實在是“節儉”過了頭。
每每提到醫院,譚克軍總是一副悻悻的模樣,大有一副“我就算是死也不去”的態度。
就連生病抱恙時,他也堅持不去醫院。
這次一定要讓父親做個全身體檢,譚雅馨心道。
很快急救車就趕到了,經過一系列的急救工作后,昏迷的譚克軍悠悠醒了過來。
但當看見屋里的醫生時,他又立馬緊皺起眉頭。
“周先生,您這個情況建議還是去醫院做一次全面的檢查。”
“不去,我沒有多余的錢花在治療和檢查上。”
對于去醫院,譚克軍依舊保持著“打死我也不去”的態度,這讓一旁的譚雅馨著急不已。
不管怎么說,父親這一次,必須要去醫院。
于是,不顧譚克軍的阻擾,譚雅馨連同醫護人員還是將他送往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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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
譚雅馨的堅持不止出于擔憂和孝心,還因為父親譚克軍的身體本來就很不好。
原來在早年的時候,母親得了尿毒癥,父親為了救她,就將自己的一個腎換給了她。
盡管母親最終還是去世了,但在譚雅馨看來,父親為這個家實在付出了太多太多。
如今自己已經長大,她余生只有一個目標:讓父親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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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雅馨
現代化醫院的效率十分高,沒過多久,譚克軍就做完了一套完整的體檢,眼下就等著拿報告了。
可在等待的期間,譚克軍卻是坐立難安,幾次提出想要離開。
譚雅馨以為父親只是在擔心,害怕檢查出了病要花錢治療。
于是她不斷安撫著,輕言道:“就算有病,咱也治!”
很快結果就下來了,考慮到父親的心理,譚雅馨決定自己先去看報告。
她全然沒有注意到,一旁譚克軍那復雜的眼光。
在看到各項指標還算正常時,譚雅馨終于松了口氣。
可就在下一秒,她驚愣在了原地——
其中有一欄顯示,體檢者兩顆腎臟均正常。
兩顆?譚雅馨的第一反應是自己拿錯了報告,但幾番求證后,護士都確認了報告的正確性。
譚雅馨連忙找到醫生,說出了自己的困惑:
父親明明只有一顆腎,報告結果卻顯示有兩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醫生聞言也是一驚,他解釋道:
“兩顆腎臟都在呀,只是左腎有些萎縮,右腎很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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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問診
從問診室出來后,譚雅馨的心情沉重極了。
一邊是父親的描述,一邊是醫院權威的報告,譚雅馨怎么可能不知道應該相信誰。
只是她不明白,父親為什么要撒這個謊,當年的真相又到底是什么?
譚雅馨看到父親躲閃的目光,更加確信了心中的猜想。
她將報告遞給了譚克軍,希望能從他口中探出真相。
是失職還是歌頌
譚克軍與妻子也算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到了結婚的年紀,兩人順理成章地攜手步入婚姻。
譚母是個會過日子的好女人。
對內,她將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對外,她又以好脾氣聞名左鄰右舍。
譚克軍不止一次慶幸,自己能娶到這么好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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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
大兒子譚斌的到來,讓譚家的經濟緊張起來。
為了維持生活的開銷,譚母決定“辭去”家庭主婦的工作,投身于養家糊口的行列中。
奈何夫妻二人都是農村人,別說文憑,她就連大字也認不來一個。
但這也沒有難倒譚母——腦力活干不了,那就干體力活。
就這樣,譚母跟著譚克軍來到了工地上,開始沒日沒夜地辛苦勞作。
在工地的日子里,沒有一天是悠閑愜意的,更何況譚母還是一個女人。
辛苦嗎?答案是肯定的,但譚母卻樂在其中。
兩個勞動力的投入,讓譚家的日子逐漸好了起來。
夫妻二人忍不住開始遐想未來,或是存錢買房,又或是送兒子去更好的學校。
總之他們堅信,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只要能腳踏實地。
2006年,女兒譚雅馨出生了,夫妻二人的心態也在這期間逐漸發生了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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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
從最開始的滿懷信心,到現在的苦不堪言。
沒辦法,工地上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
早上五六點就要起床,晚上七八點才下班,回到家里還要給一雙兒女準備晚飯。
日子的確是越過越好的,但那個美好的未來,仿佛離兩人越來越遙遠了。
都說大難臨頭各自飛,但最先發生轉變的,其實是譚克軍。
在夜以繼日的工作力度下,譚母的身體很快就出現了問題。
她不止一次向丈夫提起自己身體的不適,從最開始的頭暈發展到后面連走路都有些困難。
可譚克軍并沒有放在心上,他安慰妻子說只是太累,好好休息一下就好。
但也僅此而已。
譚母哼得厲害了,他就買些便宜的止疼藥。
沒主動帶妻子去醫院檢查,更沒有說讓妻子好好休息,別再去工地上。
當年的濃情蜜意,終是被時間沖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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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
譚母雖然沒聽到過譚克軍的抱怨,但她早已從丈夫日漸冷淡的態度上,看到了婚姻真相。
身體越發不適,心也逐漸冷了下來,譚母卻選擇一忍再忍。
她當然可以一走了之,但家里還有兩個孩子要吃飯,自己身上也沒有什么閑錢。
可忍耐終歸不是什么辦法,很快,譚母的身體就徹底垮了。
2009年的年末,譚母突然昏倒在工地上,就在距離丈夫不過幾尺遠的地方。
工友沖著譚克軍喊道:“老譚!老譚!快過來!你媳婦暈倒了!”
譚克軍聞言一驚,他連忙將手里的活放下,朝著妻子的方向跑去。
譚母身周圍滿了人,有的在和醫護人員通報位置,有的議論紛紛。
譚克軍耳邊卻一片轟鳴——
妻子暈倒了,他很難不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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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
眾人的目光,嘈雜的議論聲,將這個本就瘦弱的男人徹底擊潰。
他在想什么呢?
醫藥費?還是娘家人的責罵指責?
譚克軍不得不承認,他害怕的其實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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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
很快醫護人員就趕到了現場,而譚克軍作為家屬,自然也一同上了車。
在趕往醫院的途中,譚克軍一會兒苦大愁深,一會兒又如釋重負。
妻子一定只是累倒了,肯定沒有什么大礙!
可……萬一真的生病了,又該怎么辦?
天人交戰沒一會兒,急救車就到達了醫院。
在醫生檢查后,譚克軍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譚母突發腦溢血,因送診時間過長,耽擱了最佳治療時間。
譚克軍的臉色唰地慘白起來。
妻子多半是兇多吉少,可他不敢通知孩子們,更不敢面對岳父岳母。
怎么辦?譚克軍的腦海中蹦出了兩個字:說謊!
彌天大謊
譚母走了,就在暈倒后的十來天里。
此時的譚克軍卻一掃忐忑,換上了一副淚干腸斷的模樣。
譚母的父母是老實人,他們只收到了女兒去世的消息,全然不知她是因何而亡。
每每問道這個問題,女婿譚克軍就開始哭天喊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哭暈過去。
兩位老人看他如此悲痛,也就歇了繼續詢問的心思,只是接連感嘆自家女兒的命太苦。
事情倘若發生到這一步,譚母的真實死因或許還真就不了了之了。
偏偏這時的譚克軍還“不滿意”,因為他還有一個大招沒上。
在一次親朋好友聚餐時,喝多了的譚克軍將心底的“秘密”袒露:
妻子實在太苦了,即便我割了一個腎,都沒能把她救回來,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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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展示方面“割腎”的地方
說到傷心處時,譚克軍甚至還擠出了幾滴眼淚。
看得旁人是眼眶濕潤,無一不動情難忍。
在譚克軍的描述里,原本失職的他,搖身一變成為割腎救妻的好男人。
單親父親,割腎救妻,這就是譚克軍的大招。
“老譚啊,你是個好丈夫,節哀順變,你還有孩子,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在親朋好友的宣傳下,譚克軍的光榮事跡很快就傳遍了社交圈。
工地的老板在得知后,主動給譚克軍漲了三百塊錢的工資。
即便后來的譚克軍因身體原因而不能繼續干重活,老板也念著譚克軍的重情,給他找了份清閑的活兒。
街坊鄰居們在得知后,也是大力宣揚譚克軍的事跡,并將其標榜為模范丈夫。
后來更是直接驚動了媒體,惹來眾多路人的關注和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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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
老人常說,走錯路了不要緊,及時回頭就能將功補罪。
可眼見人設立起來后,譚克軍非但沒有心虛惶恐,還將外界救濟的東西全數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從譚母離開后,譚克軍就染上了酗酒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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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酒
現在看來,或許只有在酒精的世界里,他才能真正做回自己。
抽煙,酗酒,這就是譚克軍的日常。
發展到了后期,譚克軍還染上了賭博的習慣。
只要一發工錢,他就準時準點地出現在賭場。
直到將手中的錢輸光,他才興致缺缺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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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
有人瀟灑肆意,就代表著有人擔起了本不該屬于他的責任:大兒子譚斌。
譚斌看得比旁人更簡單一些,母親的確是走了,但他和妹妹還在。
換而言之,斯人已去,譚克軍卻并不懂得“珍惜眼前人”。
父親的缺席,換來了譚斌的成熟和懂事。
沒錢交學費的他,干脆輟學打工,擔起了照顧妹妹和養家糊口的責任。
但這在譚克軍的心里,這些卻是理所當然,再正常不過。
他依舊按照自己的喜好,抽煙、酗酒、賭博,將自己的日子過得是有滋有味。
在外人的眼中,譚克軍是不可多得的好丈夫,是為亡妻日日買醉的深情男人。
但在譚斌看來,譚克軍只是一個活在虛名下的“小人”,甚至連做父親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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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
當然,譚斌也不是一開始就是個理中客。
起初,他嘗試過鼓勵、勸阻父親,可別說改了,譚克軍就連聽都不會聽。
譚斌只當父親是太過傷心,于是便肩扛起養家的重任,將每個月賺來的一千多塊錢上交。
可譚克軍做了什么呢?
拿到錢繼續揮霍,甚至還帶著其他女人四處招搖。
那一刻,譚斌的心徹底冷了下來,他拿出所謂的證據向父親求證。
然而譚克軍非但沒有承認錯誤,還對著譚斌一頓拳打腳踢。
就像當年的譚母一樣,譚斌看見了面具下真實的譚克軍。
可他同樣也選擇了母親當年的做法:忍耐。
直到他發現了那件事。
在一次醉酒后,譚克軍開始胡言亂語。
習以為常的譚斌正準備進屋休息,下一秒卻被譚克軍的一番話,震得愣在原地:
“多希望當年真的給你捐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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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的女兒譚雅馨
譚斌終于得知了當年的真相。
原來,母親壓根就沒有得尿毒癥,父親也根本沒有捐過腎。
一切都是因為譚克軍的不耐煩、不關注,這才讓譚母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
那一刻,譚斌本就支離破碎的心,徹底崩塌了。
2009年11月10日,十五歲的譚斌決定離家出走。
他沒辦法向親人揭穿譚克軍的真面目,但也沒辦法再繼續和譚克軍待在同一屋檐下。
都說父母猶在,人生尚有來處。
如今譚克軍還在,譚斌卻再看不見歸途。
悔恨與原諒
“爸,你當年不是捐了一個腎給媽媽嗎?怎么報告顯示你的兩個腎都在啊。”
這是譚雅馨最后的堅持,她希望父親事到如今,能完完全全地將當年的真相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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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的女兒譚雅馨
或許是說謊再沒有意義,又或許是譚克軍“浪子回頭”,這一次他終于卸下了面具。
在譚克軍的還原下,譚雅馨終于得知了父親藏起來的秘密,也終于明白哥哥為什么要離家出走。
她崩潰地大哭起來,不是因為欺騙,也不是因為真相太過殘忍。
而是她自小就將父親視作榜樣,將讓父親過上好日子視作此生唯一的目的。
換句話來說,她比旁人,更加欽佩那樣偉大的父親。
可現在父親卻親口告訴她,一切都是騙局,是他為躲過譴責而編造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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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的女兒譚雅馨
譚克軍也是淚流滿面,或許這十二年來的隱瞞,也是壓在他胸口的重石。
如今終于真相大白,他心底的這塊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譚克軍將眼下自己的境遇視作為報應,只是,他能承擔這份因果,孩子們又真的能接受嗎?
譚雅馨表示一碼事歸一碼事,母親已經離開了,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孩子,都能懂得珍惜眼前人,同樣的道理,譚克軍卻學不會。
譚雅馨想為父親治病,只是她自己都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又怎能擔起這份重任?
幾經思考后,譚雅馨想到了哥哥譚斌。
2021年的8月3日,在節目組的幫助下,譚雅馨見到了自己十二年未見到的哥哥。
如今的譚斌早已褪去青澀模樣,現在在飯店當服務員,每個月能拿到三千元的工資。
當聽到父親生病的消息時,譚斌表現得十分平淡,但在聽到妹妹的請求后,他決定還是回到故鄉。
就像譚雅馨說的一樣,母親已經走了,埋冤、責罵父親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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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克軍與女兒譚雅馨
譚斌的回歸大大減輕了譚雅馨的壓力,如今的她,只需要考慮自己的學業問題了。
2021年8月20日,節目組為譚雅馨讀書的問題,找到了校長辦公室。
校長表示,只要能補齊學費,譚雅馨就能重新回到校園繼續念書。
或許是看到了譚家的窘迫,記者自掏腰包為譚雅馨繳納了學費。
自此,這場荒唐的鬧劇終于劃下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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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雅馨的入學通知書
隨著真相的水落石出,譚家的生活慢慢回到了正軌。
譚雅馨現在已是一名高中生了,哥哥譚斌雖說還是沒有回家,但好歹留在了故鄉,讓譚雅馨不至于小小年紀就出門打工。
而譚克軍也下定決心戒酒,重新擔起了養家糊口的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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