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老診所突然閉店！基層村醫如何選擇出路？

來源：白大褂在線

“王大夫，我家孩子有點咳嗽，想拿點藥……”早上8點，住在幸福里小區的張阿姨像往常一樣來到樓下的“康泰診所”，卻發現卷閘門緊緊拉著，門上貼著一張泛黃的A4紙，上面的字跡有些潦草，卻字字扎眼：“承蒙各位街坊十年關照，因經營壓力過大，診所今日起停止營業，望周知。”

張阿姨愣在原地，手里還攥著給孩子裝水杯的袋子。就在昨天下午，她還來這里給老伴拿過降壓藥，王大夫當時還笑著說“天涼了，讓大爺多穿件衣服”，怎么一夜之間，開了十年的診所就沒了？

和她一樣站在門口的還有不少鄰居，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滿是疑惑和不舍——這家開在小區門口的診所，曾是整個片區居民的“健康靠山”。

01

十年前的“救命站”，十年后的“難以為繼”

王大夫今年52歲，從醫快30年，十年前租下這個30平米的門面開診所時，心里滿是憧憬。“那時候小區剛建成，周邊就這一家診所，街坊們有個頭疼腦熱、感冒發燒，都愿意來我這。”回憶起剛開店的日子，王大夫語氣里還有些懷念。

那時候房租一年才2萬，雇一個護士每月工資3000塊，社保政策沒現在嚴，王大夫自己交著社保，護士的社保也沒那么多講究。每天從早上8點忙到晚上9點，來看病的人絡繹不絕：

上班族早上來開提神的感冒藥，老人拄著拐杖來量血壓，媽媽們抱著發燒的孩子來貼退熱貼。王大夫記得最清楚的是2018年冬天，流感特別嚴重，他連續半個月每天只睡4個小時，診所里排著長隊，連門口的臺階上都坐滿了人。“那時候雖然累，但心里踏實，覺得自己能幫到大家，而且每個月除去成本，還能攢下不少錢。”

可從2020年開始，一切慢慢變了。最先壓上來的是房租，房東每年漲一次價，從2萬漲到3萬，再到去年的5萬，今年直接說要漲到5萬5。“這房子還是十年前的老房子，墻皮都掉了，可房東說‘周邊房租都這樣，你不租有的是人租’。”

王大夫無奈地說，40平米的小店，每月光房租就要5000多，相當于每天開門就得先賺180塊“房租錢”。

02

工資社保“雙重壓”，人力成本漲不停

房租還沒消化完，人力成本又成了新的難題。之前的護士干了8年，去年提出漲工資，說“現在外面護士月薪都5000起了，我還拿4000，不夠養家”。

王大夫心里清楚，護士跟著自己干了這么久，踏實又細心，可他算了筆賬：如果給護士漲到5000，再加上社保，每個月人力成本就要7000多——現在社保查得越來越嚴，不能像以前那樣“靈活處理”，必須按實際工資交，養老、醫療、失業、工傷、生育五險加起來，單位要承擔20%左右，5000塊工資，光社保單位就要交1000多。

“我自己的社保每個月也要交2000多，再加上護士的，一個月光社保支出就快4000了。”王大夫掰著手指頭算，房租5400+工資5000+社保4000，這三項固定支出每個月就14400，還沒算藥品采購、水電、消毒用品的錢。“以前一個月賺1萬5能剩下不少，現在賺2萬都不夠填這些窟窿。”

去年他也曾想過招個剛畢業的護士，工資能低一點，可面試了幾個年輕人，要么嫌診所規模小、沒發展，要么一聽要倒班、處理瑣事就打了退堂鼓。“現在的年輕人不像以前能吃苦，我這診所就兩個人，忙的時候要看病、拿藥、登記，還要給老人測血糖、輸液，沒人愿意干這么雜的活。”

03

患者“兩頭跑”，診所成了“中間空”

讓王大夫更頭疼的是，來看病的人越來越少了。以前小區里的老人有點小病都來診所，現在不少老人學會了網購，頭痛腦熱就在網上買布洛芬、感冒靈，平臺還能送藥上門，幾十分鐘就到，比來診所還方便。“上次李大爺來買降壓藥，說網上同款藥比我這便宜5塊錢，還不用下樓，我也沒法跟人家爭。”

年輕人就更不用說了，小毛病靠“硬扛”，或者直接在美團、京東買非處方藥；稍微重點的病，寧愿請假去大醫院，也不來診所。“現在大家都信大醫院的設備和專家，我這就一個聽診器、血壓計，連血常規都沒法做，人家來問‘能不能查新冠’‘能不能拍胸片’，我只能說‘做不了’，人家自然就走了。”

王大夫也觀察過，來診所的患者越來越“老齡化”，大多是不會用智能手機、嫌去大醫院排隊麻煩的老人，可這些老人看病多是開降壓藥、降糖藥，客單價低，有時候一盒藥就賺幾塊錢，根本撐不起診所的開銷。“以前一天能看30多個病人，現在最多15個，有時候一上午都沒人來，我坐在診所里，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心里特別慌。”

04

守著“老一套”，終究沒熬過時代

其實王大夫不是沒想過改變。去年他曾想過增加理療項目，比如針灸、推拿，吸引更多患者，可打聽了一下，買理療設備要花2萬多，還要去考相關資質，一來二去就擱置了。

他也想過開通網上問診，讓患者在家就能看病、開藥，可研究了半天，發現要對接平臺、辦線上資質，還要自己打包送藥，以他一個人的精力根本忙不過來。

“我這人還是太保守了，總覺得診所就該是‘看病拿藥’的地方，沒想過要搞什么新花樣。”王大夫嘆了口氣，這十年，他一直守著“老一套”：早上開門、晚上關門，患者來了就問診、開藥，沒有會員體系，沒有線上服務，甚至連微信預約都沒開通。“以前覺得‘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看得好病，大家就會來，可現在不一樣了，光靠‘看得好’沒用，還得會‘吆喝’、會適應新方式。”

今年年初，房東又提出漲房租，王大夫算了算去年的賬本，全年下來不僅沒賺錢，還虧了3萬多。“我跟房東商量能不能少漲點，房東說‘你不租，后面還有人等著呢’，我看著賬本上的赤字，又看著空蕩蕩的診所，終于下定決心關門。”

閉店那天，不少老鄰居來送王大夫，張阿姨還給他塞了一袋自己做的包子：“王大夫，以后你要是再開診所，我們還去。”王大夫笑著點頭，心里卻酸酸的。他把診所里的設備低價賣給了同行，藥品退給了供應商，最后鎖上卷閘門時，回頭看了一眼“康泰診所”的招牌，那是他十年前親手掛上去的，如今蒙了一層灰。

“或許我真的跟不上時代了。”王大夫說，他打算先休息幾個月，然后去社區醫院做個全科醫生，不用再操心房租、工資，也不用再看著患者越來越少而焦慮。只是偶爾想起十年前診所里擠滿人的場景，他還是會忍不住感慨：“那時候真好啊，可惜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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