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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年近30的成熟女性,我時常在成人和兒童的世界里反復(fù)橫跳。
不知道是因?yàn)槟蔷洹耙粋€人的童年會影響一生”;
還是我本身是個沒完全社會化的廢柴邊角料。
我仍舊習(xí)慣和朋友聚會時點(diǎn)開一集《武林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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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在和男嘉賓徹夜長談時提問:大耳朵圖圖和大頭兒子你更喜歡誰;
習(xí)慣向他展示編撰的冷笑話:懶羊羊其實(shí)是灰太狼的私生子,因?yàn)橹挥兴麄z戴了黃色口水巾。
甚至在和男嘉賓水乳交融的間歇,養(yǎng)成了觀看《海綿寶寶》的癖好。
我好像長大了,我有工資社保五險(xiǎn)一金,我得繳納房租,我無比擅長使用釘釘;
我好像又沒長大,因?yàn)槲易钇届o的時刻,是早晨化妝時外放《大耳朵圖圖》,這類似于“中年男人下班后總想在車?yán)锎粫骸钡恼婵諘r光。
朋友們笑話我是當(dāng)代“圖學(xué)家”,我也總在看動畫片時自嘲“爺童回”。
曾經(jīng)我以為這是在懷念童年,但實(shí)際是因?yàn)槲覀兊耐晏^超前;
直到今天,我用盡全力,好像也追不上它的車尾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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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漲工資也沒什么意思。”
“我沒生病,我只是突然不明白生活有什么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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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七點(diǎn)準(zhǔn)時起床,趕七點(diǎn)半的班車到地鐵站,七點(diǎn)四十乘上擁擠的地鐵,八點(diǎn)一刻車到站。
我第一個沖出車廂,跑上電梯,我必須要在八點(diǎn)半之前趕到公司。”
“中午吃差不多的午餐,每月領(lǐng)差不多的工資,我就像一部機(j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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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經(jīng)天黑了,我筋疲力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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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明天又要重復(fù)和今天一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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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來自胡圖圖的父親胡英俊的臺詞,沒想到多年后讓我有了共情。
胡英俊,有人說他來自河南,有人說他出身江蘇,憑借著小鎮(zhèn)做題家的努力走出農(nóng)村,考上了上海的大學(xué),也當(dāng)上了社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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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到今天,他可能是我們。
是地鐵一號線里一個永遠(yuǎn)低著頭的中年男人,是大廠亮燈的會議室里講PPT的員工,是安定醫(yī)院里詢問抑郁癥能不能走醫(yī)保的病號,是在每個周一早上想死,周日晚上焦慮的打工人。
但我們又不是他。
他和上海獨(dú)生女張小麗結(jié)婚,生下了可愛滬爺胡圖圖;
他買了房,有網(wǎng)友調(diào)研翻斗花園小區(qū)的別名是湯臣一品;
甚至在二十年前他的工資就有5000塊,到35歲他還沒被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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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許不必比較痛苦,這也正是《大耳朵圖圖》的超前之處。
胡英俊的獨(dú)白,更像是射向未來社畜的一顆提前抵達(dá)的子彈;
我們在二十年后被精準(zhǔn)命中。
更讓我驚訝的是這部04年播出的動畫,早早就埋下了女性主義的伏筆;
當(dāng)《大頭兒子小頭爸爸》里那句“圍裙媽媽你不能死,我和大頭還沒吃飯呢”的臺詞被拎出來鞭尸的時候,《大耳朵圖圖》里女性角色的含金量達(dá)到了巔峰。
導(dǎo)演速達(dá),是位女性。
圖圖的原型是她的兒子,對了,她的兒子隨母姓。
動畫片里,張小麗不是為了家庭犧牲自己的“偉大媽媽”。
她有自己的愛好,她會在西點(diǎn)培訓(xùn)班里被老師表揚(y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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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畏懼找尋自己的價值,也渴望成為一名事業(yè)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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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育兒動畫片里鑲邊的背景板,她是可以路見不平一聲吼的“武林第一美人”張小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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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年,壯壯媽因?yàn)榘l(fā)型出圈。
小時候看動畫的時候覺得她并不討喜,像個愛顯擺還愛管閑事的鄰居大姨。
但現(xiàn)在看,她熱心腸、會分享美食、會維護(hù)朋友,她是最早的女性互助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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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圖好朋友刷子,是我童年里很特別的存在。
她討厭穿裙子,最愛惡作劇,和小時候動畫片里所有女孩都不一樣,早早打破了“女孩必須文靜乖巧”的刻板印象。
當(dāng)其他同學(xué)夸贊警察叔叔勇敢時;
她會說:別忘了還有警察阿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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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因?yàn)楣ぷ鞒D瓴辉诩遥?/p>
她就主動攬下了保護(hù)膽小媽媽的責(zé)任。
《大耳朵圖圖》里塑造了多元的女性角色。
有一集是媽媽的朋友來家做客;
在那個年代,她就已經(jīng)是個“不婚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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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圖圖家做客后,她雖然感受到了小孩子的可愛,但她并沒有改變不婚的想法,而是開玩笑地講希望小麗把圖圖送給自己。
這也許就是大耳朵圖圖的珍貴之處,它并沒有抓馬地灌輸一定要結(jié)婚的想法,而是在故事的最后尊重了女性自己的選擇。
都說東亞小孩的童年欠缺性教育和死亡教育;
但在《大耳朵圖圖》里,性教育成了客廳里的生理衛(wèi)生公開課。
圖圖好奇媽媽的胸部為什么這么“胖”,爸爸的卻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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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麗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她說:因?yàn)閶寢寱殞殻殞毿r候要吃媽媽奶水長大。
而圖圖接下來的那句“不能生小孩的爸爸有什么用處”;
比女性主義電影臺詞還犀利,如今再看時,我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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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印象最深的,還是其中關(guān)于死亡教育的一集。
年僅三歲的小豆班小孩們,還接受不了任何生物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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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圖會半夜睡睡覺突然給牛爺爺打電話,問他有沒有死;
其他小朋友也都關(guān)心著大人們,擔(dān)心他們會突然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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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面對這一課題時,家長和老師們沒有選擇欺騙,而是希望給孩子們一個溫柔的答案。
圖圖爸會告訴他:離開這個世界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現(xiàn)在根本不用擔(dān)心。
還帶他去看了畢加索的畫展,告訴他什么是生命的價值;
沒有變成星星的浪漫謊言,而是對死亡焦慮的真誠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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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前罵過小時候的童話故事,我厭倦了“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生活”的單一模板。
因?yàn)闆]人敢寫后續(xù):彩禮多少?買房嗎?買車嗎?過年回誰家?以及小孩的冠姓權(quán)。
許多童話故事也許過于浪漫,但我們童年看的動畫片,卻是超前的現(xiàn)實(shí)主義壓縮餅干。我們在二十年后才開始慢慢咽下它的全部滋味。
《貓眼三姐妹》也許是你的性啟蒙導(dǎo)師。
三個身姿曼妙的大姐姐,在月光下盜取藝術(shù)品。它早早在我心中種下了成熟女性的魅力,以及關(guān)于冒險(xiǎn)與禁忌之愛的最初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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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和老鼠》其實(shí)是部殘酷物語。
湯姆是為愛沖鋒的勇士,但也是屢戰(zhàn)屢敗的終極舔狗。
當(dāng)杰瑞帶著它的理想主義奔赴曼哈頓,迎接它的并非夢想,只有“兵荒鼠亂”和被上流社會輕易碾碎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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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一部政治隱喻的動畫片,關(guān)于二戰(zhàn),關(guān)于雅爾塔協(xié)議,關(guān)于“沒有永遠(yuǎn)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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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魔方大廈》,更是荒誕的邪典,堪稱史詩級cult動畫片。
父母被小孩裝進(jìn)罐頭,并寫好各種不滿的標(biāo)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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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在幼兒園玩著幼稚的游戲,小孩子們卻在參加市長競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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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不小心鉆進(jìn)了玻璃棺材,被“紙?jiān)∪恕彼频娜藛枺耗銒尀槭裁催@么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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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什么冒險(xiǎn)故事,而是一場超越時間的抽象精神夢魘。
長大后每次重溫這些動畫片時,才知道原來未來在童年就寫好了預(yù)言。
它們像一串穿越時空的加密語言,試圖用最幼稚的形式,早早向我們傳遞著世界的真相。
有時候我也會對比,發(fā)現(xiàn)如今拍給成年人看的作品,反而顯得無比降智。
熒幕上的北漂,能輕松整租三室一廳;
故事里的主角,從不用加班打卡;
他們的愛情沒有柴米油鹽,只有永恒的偶遇和浪漫。
我也在想,在看這些動畫片的時候,我們到底在懷念什么?
我懷念的也許不是動畫本身,可能是一個普通暑假無所事事的下午。
是還能為“牛爺爺有沒有死”而擔(dān)憂的自己。
是那個我們叩問世界,但世界上的所有困惑都能被爸爸媽媽溫柔接住的年代。
而直到今天也才明白;
小時候歌詞里那句“再見了媽媽,今晚我就要遠(yuǎn)航”。
原來我們所抵達(dá)的未來;
不是快樂星球,也不是星辰大海。
作者 / 小 紅
編輯 / 奇 妙
設(shè)計(jì) / 一隻鹿
注:圖片來自于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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