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劇本，她們感知、書寫、執導（二）

從左至右：

肖競：黑色吊帶裙Anine bing 白色褲裙套裝Red ref 藍色戒指TysGrocery 藍色耳飾Trans 藍綠色高跟鞋Christian Louboutin

楊婷：淺藍色外套、半裙均為Prada 白色背心Yoeyyou 高跟鞋Manolo Blahnik

阿朵：黑色皮衣、藍色配飾均為Prada 藍色高跟鞋Christian Louboutin

韓燕楠菲：藍色針織衫Jnby 白色長褲Yoeyyou 花形高跟鞋Ferragamo 銀色配飾Blott

“她們各有各的人生故事，

也各有各的劇本演繹。”

2025第十二屆烏鎮戲劇節“戲夢糧倉”單元，以北柵糧倉獨特空間為載體，探索“演藝新空間”的創新發展。本年度，“戲夢糧倉”以“Women”我們為核心主題，總策劃戲劇導演楊婷邀請阿朵、肖競、韓燕楠菲、郝蕾、柯藍、朱虹璇帶來6部戲劇作品，她們或跨界破圈，或根植劇場，織就了本屆“戲夢糧倉”豐富的女性敘事光譜。

烏鎮戲劇節“戲夢糧倉”單元開幕前夕，總策劃楊婷及6位女性導演都與《時裝LOFFICIEL》暢聊了她們劇本中的女性故事。

以下是“戲夢糧倉”單元戲劇導演阿朵與韓燕楠菲的戲劇故事。

烏鎮戲劇節“戲夢糧倉”單元 導演 阿朵

“真正能打動觀眾的，不是技巧，而是生命本身的破碎與重生——死亡有時，生病有時，治愈也有時。”

單元劇目：《天生傲骨前傳：

TA

知道》

導演：阿朵

阿朵自編自導的舞臺劇《天生傲骨》被譽為

“中國首部非遺創新舞臺劇”。此次創作的“前傳”，以音樂與肢體探討人類與自然萬物的溝通。“

TA

”作為一個超越種族的代詞，既指人，也涵蓋天地萬物，借八位表演者構建出充滿象征與詩意的世界。

“這句話呈現了音樂肢體劇《天生傲骨前傳：TA知道》的核心主題。通過自然萬物互動，我想探討的是人與人之間溝通的困境——人們有時甚至可與天地溝通，卻很難與身邊之人溝通。”

（阿朵《天生傲骨前傳： TA知道》創作筆記）

關于她的故事——用生命體驗與民族文化混音

阿朵的音樂，不只是旋律與節奏，更是由生活中采擷而來的記憶與民族文化織就。“很多民族流行樂，是把民族唱段加在里面或者和編曲Mix（混音）在一起，像是兩層皮。”阿朵說著，語氣有點嚴肅。而她所做的，是建立一個真正扎根于土地的音樂體系——“未來民族”。

從2015年正式啟動“未來民族”計劃至今，正好十年。她說，做任何一件事情，至少要以十年為基準。“十年，你才剛掌握一些基礎。”

而開始的契機，比十年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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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它必須從根源開始。”阿朵說。于是，在十五六年前，她先是回到山里，進行田野調查，向許多老人學習土家語，隨后幾年又陸續走進少數民族生活的山區，和當地人同吃同住，同時觀察他們真實的勞作場景，也在這過程中聆聽、捕捉許多微小的聲響，那是自然的藝術：農田鋤地的聲音、木門的開合聲、青蛙的鳴叫、夏夜的蟲吟......這些被忽視的日常聲音，都被她記錄、轉塑為音樂語言——但不是簡單的混搭使用，而是扎根于中華少數民族的土壤，用更“當代”的方式孕育出新的生命力。

此外，尋找正在失落的民樂，將非遺樂器推向臺前，也是阿朵建立“未來民族”音樂體系的重要方式。阿朵說：“少數民族樂手們不是借助理論來進行音樂表達的，他們用的是情緒。你只需要告訴他——這是在說盼望，那是在說思念，他就能用樂器把這種情緒傳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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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而來的音樂戲劇創作《天生傲骨》從萌芽到上演歷時整整八年，而這次即將在烏鎮戲劇節“戲夢糧倉”單元上演的音樂肢體劇《天生傲骨前傳：TA知道》，同樣是關于“未來民族”的音樂敘事作品，但同時，更是阿朵用舞臺為女性搭建的一面鏡子——劇名中的“TA”，映照自然萬物的廣博，而她也將自己對人生的感知、作為女性的感受和身為導演、演員、編劇、演員多重角色的體驗——關于世界萬物不盡的思考，貫穿于整個創作中。阿朵相信，真正能打動觀眾的，不是技巧，而是生命本身的破碎與重生——“死亡有時，生病有時，治愈也有時。”就像在舞臺上，阿朵曾出演85歲的阿婆。演出結束后，她甚至長時間保持駝背的姿態，仿佛角色融入了身體。“我把自己當成85歲的阿婆在生活。如果今天我真的是85歲，我最看重的是什么？那就是帶給別人溫暖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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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朵現在有一群溫暖的同路人——幾位從十年前就開始合作的音樂伙伴和非遺傳承人。他們一起建立廠牌、制作專輯、打造劇場作品，不是為了突出某一個人，而是讓不同人、不同形式的表達都能被看見——舞臺上的原創音樂不同程度地融入非遺元素，農耕勞作的聲音與電子音效交織，織布、彈棉花、篩米的聲響與都市霓虹的光影交錯，呈現出一場視聽盛宴。

過程中有興奮，也有孤獨。“時間長了，就孤獨了。”但阿朵堅信，唱歌要有人聽，彈奏要有人懂，而真正有價值的東西，終會被聽見。

《時裝L'OFFICIEL》：這次在烏鎮戲劇節帶來的《天生傲骨前傳：TA知道》被定義為“音樂肢體劇”，這個形式的特別之處在哪里？

阿朵：我想用音樂和肢體，而不是臺詞來對話。這部戲的女主角是用聲音和萬物溝通的，而男主角則是用肢體與世界交流的。兩個完全不同的系統，他們要如何彼此理解？這個設定本身就很有趣。音樂是種語言，肢體也是。他們嘗試學習對方的交流方式，就像我們生活里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常常是艱難的。

'O：您想通過這個作品表達什么主題？

朵：我想探討的是人與人之間溝通的艱難性，有時候人可以與天地溝通，卻很難和身邊的人溝通。比如這部劇里，女主竭盡全力學習男主表達“愛”的復雜肢體動作，但突然出現的另一個女孩只是打了個哈欠，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那個最難的動作，讓男主一見鐘情。就像現實生活中，有些人用盡全部力氣去愛一個人，卻比不上另一個人一個簡單的動作——這與是否“同頻”有關。

'O：在“糧倉”這樣非傳統空間演出，您做了哪些特別的考量？

朵：糧倉空間很空曠，不是傳統的鏡框式舞臺，這給了我們很大的創作空間，所以我特別設計了觀眾互動和沉浸式體驗，讓整個空間成為表演的一部分。民族樂器在這個空間里會產生很特別的共鳴，我們也在探索如何利用這種獨特的聲場效果來增強舞臺感染力。

'O：您說覺得自己做導演后停止了“內耗”，為什么？

朵：我在當歌手的時候，就常常管很多事：編舞、造型、拍攝、舞臺設計……后來發現，這些也都是一個導演在做的事。但那時我很焦慮，因為別人覺得“歌手為什么要管那么多事”。直到我真正嘗試導演的身份，才意識到原來這才是我最適合的角色！

我覺得所有的藝術創作者，可以被形容成“沒有皮膚的”——一陣風吹過，有皮膚的人只覺得起風了，而沒有皮膚的人會感到痛，創作能讓人把“痛”轉化為藝術。這其實是挺幸福的事，就像韓燕楠菲導演說的，你的戲劇會“刺痛”到劇場某個角落的某個人，他就會知道原來自己不是孤獨的。

烏鎮戲劇節“戲夢糧倉”單元 導演韓燕楠菲

原來當導演時習慣“添加”，而演員應該化繁為簡，要盡可能減少心中的雜念。如今站上舞臺，她心里已沒什么顧慮了。

單元劇目：《蹺蹺板定律

導演：韓燕楠菲

蹺蹺板定律

源于心理學

指出人際交往本質是一種社會交換。由此出發，

故事

圍繞兩位女性角色展開

她們在看守所、婦產院、高中校園等場景中變換身份，不斷在搖擺

失衡間摸索身為女性的答案。

“祝你是你，是我想在作品里表達的核心思想。作為創作者，我對這四個字的理解也隨時間變化而變化。女性一生要經歷數不清的困惑，或許曾經我們通過‘退一步’來達到平衡舒適的狀態，但現在我覺得，‘進一步’也未嘗不可。”

（韓燕楠菲《蹺蹺板定律》創作筆記）

關于她的故事——先刺痛自己，再刺痛世界

從接觸烏鎮戲劇節至今，韓燕楠菲的成長路徑似乎也在烏鎮住宿這件小事上得到了印證。2018年，她第一次來到烏鎮，以觀眾身份觀演，住在西柵外五十塊錢一張床的青旅；2019年，她參加古鎮嘉年華，住進了烏鎮戲劇節官方預訂的景區外酒店；而去年，參加青年競演，韓燕楠菲已經住到了烏鎮景區內。她興奮地意識到，自己逐漸因為戲劇而更接近這片烏托邦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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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她因作品《蹺蹺板定律》入選“戲夢糧倉”單元。沒了競演的壓力，她的語氣輕松得仿佛即將歸“家”。相較原先一個半小時的版本，此次她將會把情節縮減至六十分鐘，但表達的主旨沒有變，依舊與女性的成長相關。她在戲里隱晦地表達自己曾意外懷孕后流產的經歷，也借白曉、姚溪之口訴說女性一生面臨的各種難題。

和其他導演不同的是，韓燕楠菲還是這部戲的編劇與演員，她常需要在不同身份的視角里來回切換。身為導演，由于合作演員基本是沒有生育經驗的單身女性，大家對于婚姻的理解也存在偏差，需要她依據劇本耐心交流。在導演的客觀視角里，演員如何調度，臺詞如何處理仍在她的掌控范圍內，但等她自己站上舞臺，情況就大不相同了。有段時間，她發現舞臺上的自己仍停留在導演概念里，有時連背詞都成了煎熬。直到有一天，她停下來歇息，看到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兒，才意識到舞臺的真諦：當演員不依賴任何技術方法，而是靠真聽、真看、真感受。原來當導演時習慣“添加”，而演員應該化繁為簡，要盡可能減少心中的雜念。如今站上舞臺，她心里已沒什么顧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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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她一路在蛻變、成長，甚至與小時候的不安全感和解。韓燕楠菲提到，前段時間家里養了七年多的小狗突然去世，再加上生活中發生了不小的變動，她原以為這些事疊加在一起會讓她的不安全感爆發，但實際上無事發生。她看著安靜躺在盒子里，毛色依然發亮的小狗，對生命又有了新的體會。“我爸說它就應該活到十五歲，但它就只活了預期的一半。我發現有些事是沒法控制的，你能控制的只有當下如何接受這件事。”她決定不再為難自己。韓燕楠菲想，不能讓自己再次陷入到漩渦里，而是要思考如何讓自己活好每一天。“因為生命真的轉瞬即逝。”

從左至右：

肖競：黑色吊帶裙Anine bing 白色褲裙套裝Red ref 藍色戒指TysGrocery 藍色耳飾Trans 藍綠色高跟鞋Christian Louboutin

楊婷：淺藍色外套、半裙均為Prada 白色背心Yoeyyou 高跟鞋Manolo Blahnik

阿朵：黑色皮衣、藍色配飾均為Prada 藍色高跟鞋Christian Louboutin

韓燕楠菲：藍色針織衫Jnby 白色長褲Yoeyyou 花形高跟鞋Ferragamo 銀色配飾Blott

新一年的烏鎮戲劇節眼看臨近，韓燕楠菲也沒想太多。如果在未來的人生里遇到覺得難以“跨過”的瞬間，我們就掐手心吧，她說。

《時裝L’OFFICIEL》：本次為烏鎮戲劇節排演《蹺蹺板定律》的過程中，有遇到過什么困難嗎？

韓燕楠菲：可能這種比喻不是很恰當，但我覺得每個人都特別像面包，大家都是帶著自己的“面包餡兒”過來的。《蹺蹺板定律》偏向生命教育題材，它需要表演者將自我剖析出來。不同演員詮釋的東西都不太一樣，但導演本身有對于角色的想象，因此在與演員磨合中，我需要把我的“餡”和其他人的“餡”混合在一起，變成一個新的“面包”，這對我來說是個小困難。

’O：今年您對《蹺蹺板定律》所表達的“祝你是你”有什么新的理解？

韓：以前我希望大家能找到舒適平衡的狀態，但其中舍掉的東西會更多。比如說在《蹺蹺板定律》里，你遇到了生育、求職、親情、愛情、友情里的困惑，你其實是通過“退一步”的狀態來達到平衡的。我就在想，我這次可能會在《蹺蹺板定律》里往前“邁一步”，比如加入今年給我內心帶來巨大震撼的社會事件。我不擔心因此遭受非議，我覺得我在做一件對的事情，如果我不敢發聲，我又算什么創作者呢？我覺得最好的創作者，就是先刺痛自己，再刺痛世界。

’O：參與烏鎮戲劇節給您帶來了什么改變或成長？

韓：前兩天看到一棵小樹，它可能之前會東倒西歪，所以左右兩邊各有根小棍子。我覺得自己跟它好像，我在北漂的生活里，經常是左右偏移的，像蹺蹺板一樣。演員就是一個需要被看到的角色，但是演員又不能一直想著被看見，這會讓人產生一些游離感。參加烏鎮戲劇節并因《蹺蹺板定律》獲得最佳個人表現獎后，它幫我挺直了腰板。我現在不需要想著如何證明自己，我喜歡我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