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寶林,今晚的觀眾可不一般。"郭啟儒壓低聲音,手指微微發(fā)抖地整理著大褂的領(lǐng)口。
侯寶林深吸一口氣,從后臺的縫隙望出去。東交民巷這座四合院里張燈結(jié)彩,前排坐著幾個身影,雖然看不清面容,但那個高大魁梧的背影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毛澤東。
"老郭,咱們的《婚姻與迷信》,得再加把火。"侯寶林突然轉(zhuǎn)身,眼睛亮得驚人,"我想到個新包袱,就在'算卦'那段。"
郭啟儒瞪大眼睛:"現(xiàn)在改?馬上就要上場了!"
"放心,砸不了。"侯寶林已經(jīng)沉浸在自己的構(gòu)思中,手指在空中比劃著,"你看啊,我說'這位先生印堂發(fā)亮',你就接'怎么個亮法',然后我..."
報幕員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竊竊私語:"下面請欣賞 掌聲中,侯寶林整了整青色大褂,邁著穩(wěn)健的步子走上臺去。 燈光有些刺眼,但他清晰地看到毛主席轉(zhuǎn)過頭來,那張寬厚的臉上浮現(xiàn)出期待的笑容。這一刻,侯寶林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北平剛解放時在天橋表演的場景。 那時臺下的工人們笑得前仰后合,一個老工人抹著眼淚對他說:"侯先生,您這相聲說得,比吃肉還解饞!" "各位領(lǐng)導(dǎo),各位同志,"侯寶林向臺下深深鞠了一躬,"今兒個我和老郭給您說段《婚姻與迷信》。這婚姻啊,講究個門當戶對..." 臺上的侯寶林很快進入了狀態(tài)。他說到興起時,眉飛色舞,把一個迷信算卦的江湖騙子演得活靈活現(xiàn)。當即興加入的"卦象"包袱甩出來時,全場爆發(fā)出哄堂大笑。侯寶林偷眼看去,毛主席正拍著膝蓋笑得肩膀直抖,朱德司令笑得直抹眼淚,連一向嚴肅的周恩來都笑得前仰后合。 "老郭,你看這位先生印堂發(fā)亮..."侯寶林故作神秘地指著搭檔的腦門。 "怎么個亮法?"郭啟儒一臉茫然。 "亮得跟...跟十五的月亮似的!"侯寶林突然夸張地瞪大眼睛,"這卦象顯示,您命中注定——" "注定什么?" "注定今晚聽完相聲睡不著覺!" 這個臨場發(fā)揮的包袱一抖出來,毛主席突然仰頭大笑,那渾厚的笑聲在整個院子里回蕩。演出結(jié)束后,侯寶林聽到毛主席對身邊的人說:"侯寶林不僅是個相聲演員,將來能成為語言學(xué)家也未可知!" 02 回到后臺,侯寶林的手還在微微發(fā)抖。他拒絕了慶功宴的邀請,獨自回到家中。夜已深了,但他毫無睡意,點亮油燈,翻開那本已經(jīng)泛黃的筆記本。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今天站在偉大領(lǐng)袖面前,我深感藝人的政治地位發(fā)生了變化..." 寫著寫著,侯寶林的思緒飄回了二十年前。那時他還是個在戲班子里挨打的學(xué)徒,寒冬臘月里,養(yǎng)父把他送到天橋?qū)W戲。班主是個滿臉橫肉的漢子,手里總攥著根藤條。 "小兔崽子,又唱走音了!"藤條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十二歲的侯寶林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眼睛卻忍不住瞟向隔壁的相聲場子。那里傳來陣陣笑聲,一個穿長袍的先生正在說《大保鏢》,臺下觀眾笑得東倒西歪。 "看什么看!"又是一藤條,"就你這德行,連個龍?zhí)锥寂懿缓茫€想學(xué)人家說相聲?" 命運有時就是如此奇妙。那個在隔壁說相聲的先生,正是后來收侯寶林為徒的常寶臣。師父第一次聽他模仿《大保鏢》時,笑得胡子直顫:"好小子,有靈氣!比唱戲強多了!" 1937年,北平淪陷。侯寶林的相聲場子被日本人強征為倉庫,師父常寶臣氣得一病不起。就在侯寶林走投無路時,地下黨的同志悄悄塞給他一本油印小冊子——《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煤油燈下,他如饑似渴地讀著那些文字:"文藝要為人民服務(wù)...要向工農(nóng)兵學(xué)習(xí)語言..." "為人民服務(wù)..."侯寶林喃喃自語,突然明白了自己這些年總覺得相聲缺了點什么。那些為了討好觀眾而加入的低俗笑話,那些拿殘疾人取樂的包袱,不正是毛主席批評的"低級趣味"嗎? 從那天起,侯寶林的相聲開始變了。《酒鬼》里諷刺了漢奸走狗,《婚姻與迷信》揭露了封建殘余,《戲劇雜談》則用幽默的方式普及戲曲知識。觀眾們發(fā)現(xiàn),侯先生的相聲不僅更好笑了,聽完還能讓人琢磨出點道理來。 03 "侯先生,主席請您再去一趟中南海。" 1949年6月的一天,侯寶林再次收到了邀請。這次他準備的是改編過的《戲劇雜談》。演出在中南海的懷仁堂舉行,毛主席坐在第一排,手里拿著把蒲扇,時不時輕輕搖兩下。 "老郭,你說這京劇里的'生旦凈末丑',哪個行當最累?"侯寶林在臺上問道。 "那當然是武生啊!翻跟頭打把式,多費勁!"郭啟儒一臉篤定。 侯寶林搖搖頭:"不對,最累的是跑龍?zhí)椎摹? "這怎么講?" "您想啊,"侯寶林突然壓低聲音,模仿起龍?zhí)籽輪T的腔調(diào),"'元帥升帳',咱得喊'威——武——';'兩軍交戰(zhàn)',咱得舉著旗子滿場跑;'斬首示眾',咱還得躺地上裝死尸..."他越說越快,最后喘著粗氣,"這一晚上下來,比主角還忙活!" 臺下哄堂大笑。周恩來笑得直拍扶手,轉(zhuǎn)頭對毛主席說:"主席,您看,您講的'矛盾論',他在相聲里都用上了!" 毛主席搖著蒲扇,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侯寶林的相聲,是高級幽默。讓人笑過之后,還能想到些道理。" 演出結(jié)束后,毛主席特意留下侯寶林聊天。初夏的夜晚,中南海的荷香隨風(fēng)飄來。毛主席點燃一支煙,親切地問:"侯先生,聽說你以前學(xué)過戲?" "回主席,學(xué)過幾年,不成器。"侯寶林恭敬地回答。 "我看很好嘛!"毛主席吐了個煙圈,"你的相聲里有戲曲的功底,這是獨樹一幟的特色。"他頓了頓,"我聽說北平解放前,你說相聲諷刺過國民黨?" 侯寶林點點頭,講了那段《關(guān)公戰(zhàn)秦瓊》的改編經(jīng)歷。原本這是個傳統(tǒng)段子,講一個糊涂軍閥讓關(guān)公和秦瓊比武。侯寶林把它改編成了諷刺蔣介石亂指揮的版本。 "好!"毛主席拍案叫絕,"這個段子能不能再說一遍?我想仔細聽聽。" 于是,在懷仁堂的庭院里,侯寶林又表演了一遍《關(guān)公戰(zhàn)秦瓊》。月光下,毛主席聽得入神,時而開懷大笑,時而若有所思。表演結(jié)束后,他握著侯寶林的手說:"相聲要像這樣,既有娛樂性,又有戰(zhàn)斗性。侯先生,你是把相聲藝術(shù)提高到了新高度啊!" 04 從那天起,侯寶林成了中南海的常客。每周六晚上,他都會去為毛主席和其他領(lǐng)導(dǎo)人表演。為了保持新鮮感,他常常熬夜創(chuàng)作新段子。有時靈感來了,半夜把郭啟儒從被窩里拉起來排練。 "老郭,我想了個新活,用主席詩詞編的。"一天深夜,侯寶林興奮地說。 "啊?這...這合適嗎?"郭啟儒嚇得直搓手。 "放心,是致敬,不是調(diào)侃。"侯寶林已經(jīng)眉飛色舞地比劃起來,"你看啊,我把《沁園春·雪》和《七律·長征》里的句子重新組合..." 這個名為《歪講主席詩詞》的段子,成了侯寶林的秘密武器。當他第一次在中南海表演時,毛主席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笑得前仰后合。 "北國風(fēng)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侯寶林一本正經(jīng)地朗誦。 "這是《沁園春·雪》啊!"郭啟儒點頭。 "不對!"侯寶林突然變臉,"這是形容我老郭的腦袋——北國風(fēng)光(指禿頂),千里冰封(指白發(fā)),萬里雪飄(指頭皮屑)!" 毛主席正喝著茶,一口水差點噴出來,笑得直咳嗽。這個晚上,侯寶林第一次看到主席如此開懷大笑,那笑聲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1950年代是侯寶林藝術(shù)生涯的黃金時期。在毛主席的鼓勵下,他不僅整理改編了大量傳統(tǒng)段子,還創(chuàng)作了《夜行記》《普通話與方言》等新作品。每次去中南海表演,毛主席都會給他提出建議:"侯先生,能不能加些反映新社會新氣象的內(nèi)容?""這個包袱很好,但要注意不要傷害勞動人民的感情。" 一次演出后,毛主席留下侯寶林長談:"我年輕時在長沙聽過相聲,那時候的段子多是拿窮人、殘疾人找樂子。你的相聲不同,諷刺的是官僚主義、封建思想,這是進步啊!" 侯寶林深受感動:"主席,是您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點醒了我。文藝要為人民服務(wù),不能只是為了逗樂而逗樂。" 毛主席欣慰地點點頭:"要是所有文藝工作者都像你這樣理解,我們的文藝事業(yè)就大有希望了!" 05 歲月如梭,轉(zhuǎn)眼到了1975年。毛主席的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前,但他仍然惦記著侯寶林的相聲。一天,在審閱四屆全國人大代表名單時,他突然問道:"有侯寶林的名字嗎?" 工作人員回答:"有,侯寶林同志是北京市代表。" 毛主席點點頭,輕聲說:"好久沒聽他說相聲了..." 這句話很快傳到了侯寶林耳中。當時正值特殊時期,傳統(tǒng)曲藝受到?jīng)_擊,侯寶林已經(jīng)多年沒有公開表演。得知毛主席的掛念,他激動得熱淚盈眶。不久,上級通知他去錄音室,為毛主席錄制相聲。 已經(jīng)58歲的侯寶林,穿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青色大褂,精神抖擻地站在話筒前。他一口氣錄了《關(guān)公戰(zhàn)秦瓊》《戲劇雜談》《夜行記》等十幾個經(jīng)典段子,每個都精益求精,有時一個包袱反復(fù)錄十幾遍。 "再來一遍吧,"他對錄音師說,"剛才那個'底'不夠脆,主席聽了可能不過癮。" 錄音師小聲提醒:"侯老師,您已經(jīng)錄了八個小時了,歇會兒吧。" 侯寶林搖搖頭:"主席那么大年紀還惦記著咱們的相聲,咱們有什么理由不把最好的獻給他?" 這些錄音帶被送到毛主席的病榻前。據(jù)工作人員回憶,毛主席聽這些相聲時,臉上總會浮現(xiàn)出難得的笑容。有時聽到妙處,還會輕輕拍手,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在中南海聽相聲的愉快夜晚。 1976年,毛主席與世長辭。侯寶林得知噩耗,獨自在書房坐了一整夜。桌上攤開的是那本陪伴了他幾十年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每次為毛主席表演的心得。最后一頁寫著:"1975年8月15日,為主席錄制相聲12段。愿主席早日康復(fù),再聽我們說相聲..." 多年后,當侯寶林已是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有記者問他:"您一生中最自豪的是什么?" 侯寶林沉思良久,緩緩說道:"我最自豪的,不是把相聲從地攤搬進了藝術(shù)殿堂,而是用相聲為人民帶來了歡笑,為毛主席帶去了片刻輕松。"他頓了頓,眼中閃著淚光,"主席說過,相聲能讓人'笑過之后想到些道理'。這句話,我一輩子都記在心里。" 這些珍貴的錄音帶如今保存在中央檔案館,成為新中國文藝發(fā)展的重要見證。而毛主席與侯寶林之間的這段藝術(shù)情誼,也如同那些經(jīng)典相聲一樣,歷久彌新,永遠留在人們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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