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二湘,喜歡碼字,著有《暗涌》《狂流》,《重返2046》,《心的形狀》。歡迎關注我的油管賬號“二湘的十一維空間”。
今年的諾貝爾醫學獎,頒給了三位杰出的免疫學家,美國科學家瑪麗·布倫科(Mary Brunkow)、弗雷德·拉姆斯代爾(Fred Ramsdell)和日本科學家坂口志文(Shimon Sakaguchi)。他們因為發現免疫系統的安全衛士,調節性T細胞而獲獎。這些細胞像免疫系統的巡警,幫助身體區分自己和敵人,防止自身免疫疾病的發生。這個突破不僅深化了我們對免疫機制的理解,還為治療癌癥、自身免疫病和器官移植排斥反應提供了關鍵基礎,推動了全球醫學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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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諾貝爾頒獎委員會都會公布他們通知得獎人的電話通話,這些得獎人的第一反應總是特別耐人尋味。
有趣的是,今年醫學獎獲獎信息的傳達過程本身就充滿了戲劇性。瑪麗·布倫科,西雅圖的一位科學研究者,晚上正在家中休息時,電話鈴聲響起。她瞥了一眼屏幕,看到一個陌生的瑞典號碼,本能地以為是垃圾騷擾電話,直接掛斷,然后翻身繼續睡了個回籠覺。直到睡醒后,她發現客廳里丈夫正和一位記者熱聊,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成了諾貝爾得主!哪怕來電顯示來自瑞典,也沒讓她動了那根弦,可見她真的壓根沒期待這個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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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布倫科
拉姆斯代爾得知獲獎信息的過程就更戲劇性了。64歲的拉姆斯代爾是Sonoma Biotherapeutics的首席科學官,當時他正和妻子勞拉·奧尼爾在落基山脈進行為期三周的徒步和露營旅行。他們上個月從西雅圖出發,開著自己的Toyota 4Runner,穿越愛達荷州、懷俄明州和蒙大拿州的崎嶇山脈,目的地是蒙大拿州whitefish附近他們自己的秋冬度假屋。
拉姆斯代爾的手機全程處于飛行模式,他習慣在度假時斷網,遠離塵囂,享受大自然的寧靜。他的妻子偶爾會看看手機,以保持和家人的聯系。2025年10月7日下午3點左右,他們剛剛在蒙大拿州的一個營地停車,奧尼爾恢復信號后,突然大喊起來。拉姆斯代爾嚇了一跳,以為她發現了灰熊,結果妻子興奮地揮舞手機:你得了諾貝爾獎!拉姆斯代爾的第一反應是這不可能,直到看到妻子手機上涌入的200多條祝賀短信,他才相信這是真的。他們錯過了諾貝爾委員會凌晨2點的電話,也錯過了親友的問候。
他的實驗室事后發聲明:“弗雷德正過著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在計劃好的徒步中完全與世隔絕。”拉姆斯代爾后來在蒙大拿州一家酒店接受采訪時說:我真沒想到會得諾貝爾獎。這個念頭從未在我腦海中閃現。這份意外,源于他珍視的數字detox生活,遠離喧囂,回歸本真。他在事后的采訪中說:“我盡可能多地待在山里,我們喜歡去那些偏遠的地方”。他和妻子留意的是荒原上的野牛、麋鹿、和天上的鷹,而不是來自瑞典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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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姆斯代爾
比起來,日本獲獎者坂口志文的反應則顯得非常從容。作為大阪大學免疫前沿研究中心的杰出教授,坂口在接到諾貝爾委員會電話時,并沒有表現出過分的驚訝,而是非常謙遜和平靜。他說:“我相信這將鼓勵全球免疫學家和醫生,將T調節細胞應用于治療各種免疫疾病。”這份淡定,源于他一生的學術追求。坂口早年就讀京都大學醫學院,本來有機會走上穩定和高收入的臨床醫生的道路,但他對免疫學的癡迷讓他做出大膽選擇,放棄醫學常規訓練,轉而投身基礎研究。他離開資源更豐裕的機構,前往名古屋的愛知癌癥研究中心,一個當時經費有限、設備簡陋的地方,目的就是解開免疫耐受的謎題。他的退學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他選擇從臨床轉向純科學研究,盡管這意味著收入會減少。他后來又去美國留學8年,在長期的科研中磨礪出洞見,最終發現調節性T細胞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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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口志文
三位獲獎者的故事,都折射出一種共同的品質:淡泊名利,純粹如水。布倫科掛斷spam的電話,繼續睡覺;拉姆斯代爾在山林中關機錯過了電話;坂口志文舍棄安穩,鉆研未知。在如此快節奏和向往所謂的成功的社會中,他們的低調和從容顯得格外珍貴,他們的生活平衡了激情與平靜,研究是長期的熱愛,而不是負擔;成功是副產品,而不是目標。這種純粹,讓人聯想到愛因斯坦的名言:不要試圖成為一個成功的人,而是試圖成為一個有價值的人。 (Try not to become a man of success, but rather try to become a man of value.)
我們似乎習慣了某種成功公式:高分、上名校、賺大錢。但三位諾貝爾得主的經歷提醒我們,教育不能太功利, 不能太結果導向。這三位都不是太把獲得諾獎當回事。布倫科的掛電話瞬間,拉姆斯代爾的飛行模式假期,坂口的轉行冒險,都告訴我們:還是要純粹一點。真正的創新源于好奇,孩子如果一味追逐分數或排名,感受到的只會是壓力,而不是熱愛。我們應該鼓勵他們多問為什么,多嘗試,找到自己的熱愛,并讓興趣成為引擎。
有遠大目標從來都是一個壞事,但是要把目標轉變成內心的熱愛和驅動力,成為心中的燈塔,而且,這個目標不能是唯一的和終極的目標。 如果教育里只有目標和結果,而沒有熱愛和好奇,就會很快會感受到壓力,也沒有辦法持久。
另外,錢不能是唯一衡量的標準。三位科學家中,布倫科一直在做基礎科研,而且收入并不高,坂口最初選擇的也是窮機構,拉姆斯代爾可能是三個中最有錢的,但他向往的顯然也不是金錢,而是自然。錢只要足夠維持體面生活就好,最重要的是做自己熱愛的事,做得開心、做得有意義就好。同時也要學會平衡,工作時全情投入,休息時徹底放松。在意外中收獲驚喜,而不是在焦慮和內卷中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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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布倫科與丈夫的擁抱
其實諾貝爾獎獎勵的許多是科學家很多年前的研究成果,好些獲獎者得獎前都是籍籍無名,但真正偉大的成就,往往誕生在無人喝彩的時候。布倫科掛斷來自瑞典的電話,拉姆斯代爾在荒野中與世隔絕,坂口志文在清貧中默默鉆研,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幾十年前默默的工作,正在悄然改變這個世界。他們的故事像一面鏡子,照見了教育的初心。愿我們也能在喧囂的世界里,保留一份安靜的熱愛,保留思考的習慣, 不被分數、名利、獎項裹挾,而是在自己熱愛的道路上,從容地向前。
PS:其實,最后能得諾獎的又有幾人?做為普通人,我們如果能找到愿意為之努力的興趣,哪怕只是很小的領域,也是個幸事。最近我開始做播客了,小宇宙里搜索“二湘的十一維空間”,點擊閱讀原文收聽我和馬國川老師的對談。
我覺得很幸運的是,我一直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管是做公號,還是在做教育,還是開播客。這是我的發刊詞:
我曾經是一個軟件工程師,四十歲開始寫小說,然后開始寫公號時評,我的興趣一直比較廣泛,對許多話題都有涉獵。比如文學,比如教育,比如政治,比如哲學,比如科技,比如邏輯,還有心理和人文。這些主題看似分散,其實都與人如何理解自己、理解世界有關。我希望通過這個空間,和大家一起把零散的時間變成思想的容器。
蘇格拉底說,未經審視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我覺得這句話很容易給人一種文化精英高人一等的感覺,但是如果認真思量,他不是橫向把人和人比較,而是縱向和自己比,一個人意識到嚴肅思考的價值之后,他的人生的確會變得更有厚度,我想蘇格拉底只是強調通過自我反思和哲學探究來追求真理和智慧的重要性,至于能追究到什么深度和層次就完全是因人而異。
但是,這個其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走在探究的路上,就像王小波說過的, 智慧本身就是好的。有一天我們都會死去,追求智慧的道路還會有人在走著。死掉以后的事我看不到,但在我活著的時候,想到這件事,心里就很高興。
這也是我做這個播客的原因,希望和大家一起走在追求智慧的路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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