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日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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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4月,大學同學曾桂約我來到吉安市萬安縣的高嶺宿集民宿,同行的還有他的好友江龍等人。我們準備在這里住上幾天,共同審讀他的一部書稿 《與自己和解》。
曾桂比我年長一歲,一直以來,我對他都懷有敬重之情。這份敬重,主要源自欽佩他對事業的執著。曾桂大學畢業后,先分配在一所省級重點中學任教,教學成績有目共睹。后來他響應當地政策,與幾位志同道合者創辦了一所民辦學校。事業背后,付出的是巨大的艱辛與努力。作為他的大學同學,我在為他的成功深感高興的同時,更欽佩于他骨子里的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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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曾桂的欽佩,還在于他在處理大量煩瑣事務之余,一直保持著對寫作的熱愛。記得還是在2015年前后,我就從雜志上讀到過他的幾篇散文,其時我正處于創辦公益文學微刊《路開文化》初期,于是向他約稿,刊發了他的數篇作品。但不久,他不再給我發稿了,我以為是他學校事情太多,精力安排不上,暫時擱筆了,加上微刊逐漸有了起色,來稿日多,于是未再向他要稿。
一晃,差不多八九年過去。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其實這些年來曾桂根本沒有擱筆,而是在悄無聲息地一邊整理過去寫的文字,一邊加緊寫作新的篇目,以至于最終累積成數量可觀的作品。也終于等到今年年初,他在這些作品基礎上精心挑選出一百篇匯集成書,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我要給自己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辦好一所學校已然是不容易的事,而寫作又是件苦差事,曾桂愿意苦上加苦,這不能不令人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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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讀收錄進本書的作品,我的最大感受有三:內容真實、敘事平實、批評據實。
先說內容。在這些作品里時間跨度大,上可追溯到20世紀60年代他出生,一直到當下歲月,凡五六十年光景。所涉內容既有他少時家庭變故、求學生涯,大學畢業初涉社會、創辦事業等情景回顧,也有他經營家庭、事業際遇、社會交往、旅痕心跡等生活記錄。字里行間,人是真人,事是真事,不回避事實本身,不隱飾個人實時的本真感受。
我以為,這樣的寫作是有意義的。一者,它解決了我們普通寫作者常覺得沒什么可寫的問題。每個人的生活都是由一個個生活片段構成的,把這一個個片段記錄下來,就是一個個獨有的寫作題材,就是一個個可資咀嚼的故事。二者,真實的就是歷史的。個人小命運,社會大命運,真實的個體經歷,其實就是歷史的縮影。正如通過本書的一個個故事的真實記錄,我們可窺見20世紀60年代生活困難時期,以及特殊十年、撥亂反正、改革開放、進入新時代等一系列中國歷史進程,是如何體現在作者身上,給他打下深刻烙印的。讓普通人的故事反映出歷史背景,我們的寫作才有了社會屬性,有了我們致力于文字呈現的個人追求與價值。這也應該是成為我們愿意寫作的最大內在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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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的內容還要用真實的手法去表現。最真實的表現手法,我以為就是平實,凡人物活動、細節刻畫、情感表達等,均不需過多修飾和渲染,力求準確、凝練、生動則好。曾桂性格內斂、做事務實,文風也如是,反映在他作品里的敘事何其平實,隨處可見,有些平實甚至是直擊心底的。
比如在開篇《父母婚姻》一文里,作者寫到小時的自己,“尚在襁褓之中父母就離了婚”,生母離開了他,但因為同在一個地方生活,“難免跟她不期而遇”“她有時會拿一些小點心遞到我的跟前來,那東西對我是很有誘惑力的,我雖然很想接過來,可我終究不敢,父親嚴厲的警告在我耳邊響起。我把手反放在后背,再往后退幾步,否則她會塞到我手里來,那樣我是難于拒絕的。停留片刻隨即逃離她,遠遠地停下來,抹去嘴角流下的口水。”在這里,記述是冷靜的,感情是壓制的,但予人的沖擊力卻是震顫的。這便是平實的力量。
再比如《搬家》,作者記述了自己4次搬家的經過:“第一次喬遷是20世紀90年代初從學校宿舍搬到妻子的單位公寓”“第二次喬遷是20世紀90年代中期”,“第三次喬遷是買了一套新建的小區里的商品房”“2021年我在另外一個新小區買了房”。對每次搬家敘事的提頭話,作者都僅僅是寥寥幾筆,并未對相關背景作更多的交待甚至鋪陳,但從中,我們又何嘗體會不到這其間深藏的社會發展的波瀾壯闊,以及由此帶來的人們生活條件的極大改善。平實是有張力的,我們的寫作尤其是敘事式寫作,當以平實說話為基本遵循。普通人的生活本身則為平常實在,我們的文字要與生活相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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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自己和解》一書作者曾桂
作者的這本書里,還有不少篇目涉及社會批評,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作者的鮮明個性。這類作品不太好寫,但作者顯然作了自覺處理,即讓事實本身說話,“據實”而為。比如在《討論安裝電梯》一文里,針對“好事難辦”現象,作者并沒有對反對者作更多主觀評斷,而是把反對者們當初發在業主微信群的十數條反對意見,原原本本作出引錄,交由讀者自己去體味。
再比如在《讓人頭皮發麻的事》里,作者寫了兩件事,涉及兩個對象,對這兩個對象,作者也未表現出更多的“是非”爭論,而僅是陳述客觀事實和記錄他們的具體行為,甚至不惜以“自嘲”方式作結。這樣的社會批評,是溫和的,是善意的,不少還是能讓人在忍俊不禁中讀出一定的批評“美感”的。更為重要的是,這樣的自覺處理,保持了全書的整體敘事、記人風格。
需要說明的是,這本書的初稿中,本來還有個別社會批評篇目,原本記述下來很有必要,但內容過于真實、敏感,基于一些實際考慮,作者最終作了撤換。我們理解和贊同作者的做法,畢竟,寫作歸寫作,出書歸出書,作者給本書定的內容總基調為“記述過往、珍惜所有、再向人生”,主旨為“與自己和解”。能把自己用心寫下的東西“狠心”撤換,這本身就是與自己和解的真實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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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江龍、曾桂、本文作者
我們為什么要寫作,各人有各人的答案。于曾桂而言,我在他的這本書里,讀到的是他內心的需要。他自己也承認,由于受自小生活環境的影響,他的性格很長一段時間“比較容易急躁易怒,對人不夠寬容”,再加上事業路上經歷太多,他太需要找到一個“出口”讓自己柔軟下來,于是寫作就成了他的不二選擇。
當作者寫下他的父親既會“我要是做錯了什么事,他就會破口大罵,罵得很是難聽,甚至扇我耳光”,又會在“難得的改善伙食的機會”“這種時候父親往往會讓我代替他去吃飯,而這正是我所期盼的”,我們讀到的是他對親情的和解;當作者寫下旅行路上所遇到的不少“糟心事”,但仍醉心于山水人文的大千世界,我們讀到的是他對社會的和解;當作者寫下一路走來歷經困頓,卻仍在學校師生集會活動上高唱《草原之夜》,我們讀到的是他對生活的和解。
為事要直,為人要義,為心要軟。通過寫作,曾桂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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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安市萬安縣的高嶺有大大小小的銀杏樹100多棵,其中樹齡400年以上的有25棵,形成非常罕見的銀杏樹群,冬日時節,銀杏葉金黃流彩,呈現出獨特的自然景觀,吸引人們目光。
4月的高嶺,銀杏樹青色葳蕤,尚未斑斕,但它樹身高大遒勁,又沐陽光雨露、聽泉聲鳥鳴、蓄日月精華,對這些富有養分又渾然于美好大自然的銀杏樹,我們沒有理由不期待它的一次又一次壯觀奔放。曾桂把他的書稿安排在這里完成定審,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我想都是極為巧合的。“為情而造文”(劉勰語),因了內心有了更多的柔軟,對曾桂的這部書,對他以后的寫作,我以為同樣值得期待!
2024年5月于江西贛州
(本文為作者對曾桂個人散文集《與自己和解》所作序言。曾桂《與自己和解》一書近期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
供圖日龍(路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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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日龍,1965年生,江西贛縣人,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堅持業余創作,以親情散文、小小說見長,作品散見各地報刊,著有個人散文集《永遠的溫馨》(大眾文藝出版社,2010年12月)、詩集《我問自己》(中國文聯出版社,2016年7月),與人合著《一生只做一件事》(光明日報出版社,2017年4月)、《關愛與禮贊》《信仰的力量》《綻放》等紀實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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