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歷史上村南山坡上,還有過熱鬧的煉鐵場景,現(xiàn)在那里土地如今已無法耕種。”
一個年長村民,對一群外來的文物調查隊說。
2019年國家文物局牽頭,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的團隊扛著工具、帶著好奇,一腳踏進了安溪青陽,做田野調查。
在尚卿鄉(xiāng)青洋村永安堂,老人隨口說的那句話,讓他們似乎找到了線索。
調查隊經過進一步走訪和區(qū)域踏勘,他們終于找到了老人所說的“那邊”——下草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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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鋤頭下去,竟喚醒了,一個沉睡的冶鐵王朝。
經過前后六期的發(fā)掘,10座煉爐、4處房址陸續(xù)重見天日,一片規(guī)模達5000平方米、宋元時期保存最完好的冶鐵遺址,逐漸露出真容。
但這,居然還不是全部!今年三月,第七期考古悄然啟動。
就在最近,考古隊員在遺址東界又有了震撼發(fā)現(xiàn):4座煉爐、8個鼓風作業(yè)坑,竟以近乎完整的“生產線”形式集體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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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我們終于可以“現(xiàn)場還原”宋元時期的冶鐵現(xiàn)場了!
一爐千載火:驚現(xiàn)完整冶煉操作區(qū)
最近這幾天,考古隊員們正手持刮鏟、十字鎬,像偵探一樣伏在東部臺地的探方中,輕輕刮開土層,尋找那些爐坑的邊緣。
“我們不只是挖土,我們是在讀一本埋在地下的技術日記。”北大考古博士生王蕻荃這樣形容。
他們這次布的16個探方中,已經明確了一處冶煉爐操作區(qū),也就是說,我們幾乎能“看到”當年工匠們是如何添礦、鼓風、出鐵的!
尤其令人興奮的是,這次發(fā)現(xiàn)的煉爐與鼓風坑形成了明確的“組合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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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領隊、北大博雅博士后李佳勝難掩激動:“這種完整的技術單元,是研究當時生產組織方式的關鍵。”每一個煉爐配合多個鼓風坑,說明這里已經不是家庭小作坊,而是有規(guī)劃、有分工、有規(guī)模的“國營鋼鐵廠”啊!
鐵出東南:為何是安溪?為何是宋元?
你可能會問:為什么偏偏是安溪?
答案藏在,歷史的地理與政治邏輯中。
北宋初年,朝廷就在安溪青陽設置“青陽鐵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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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安溪縣志》都明確記載了,這個官方鐵場的存在。
這里地處五閬山余脈,山中有礦、林中有柴、水邊易運,簡直是冶鐵的天選之地。
而真正把安溪鐵推向世界的,是泉州港的興起。
宋元時期,泉州作為東方第一大港,帆檣如林、商客如云。
元代汪大淵在《島夷志略》里寫得明明白白:泉州商船所到的200多個地區(qū)中,有48個都在交易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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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鐵鍋、鐵釘?shù)奖鳌⑥r具,“安溪制造”就這樣沿著海上絲綢之路,一路向南洋、印度洋甚至東非輸出。
這里是為“海上絲綢之路”鍛造出無數(shù)鐵器的重要生產基地!
拼圖與未來:從一口爐到一片遺址群
經過七期發(fā)掘,青陽下草埔已經不僅是一個“點”,而成為理解宋元冶鐵工業(yè)體系的一扇窗。
這里同時存在兩種技術,—塊煉鐵和生鐵冶煉,甚至發(fā)現(xiàn)了國際首例的“板結層冶煉遺物處理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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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采礦到冶煉,從加工到運輸,整個鏈條都被考古證據(jù)一一印證。
而李佳勝博士還透露,這一期的發(fā)掘才只是開始。
接下來,團隊不僅會在遺址內繼續(xù)選點發(fā)掘,還計劃以安溪為中心,開展區(qū)域性冶鐵遺址調查。
“我們要把安溪這片鐵火之地,徹底還原回中國乃至世界的冶鐵地圖中去。”
結語:鐵火重光,正在當時
當我們站在青陽下草埔的山坡上,看草木掩映中那些沉默的爐基和坑口,仿佛還能聽到鼓風的聲音、看到鐵水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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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不只是石頭和土,這是一部寫在大地上的《天工開物》,是一張宋元中國向世界輸出工業(yè)實力的名片。
接下來,這里還將建設遺址公園、提升展館展示——不久的將來,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走進這座露天的“冶鐵博物館”,親手觸摸這段火與鐵的歷史。
而這一切,都從考古隊員手中那把輕輕刮土的鏟子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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