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真相，規則給老實人定的，實惠給精明人留的 | 二湘空間

作者：布瑞茲（筆名），微風吹拂，正好碼字，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畢竟路是自己走的，踩的坑多了，就知道往哪落腳了。

這五周，小章在企業中層管理人員培訓班上課，班上同學都是本系統內各廠家、公司或新型研發機構摸爬滾打的職場人，年齡普遍偏大。按要求不互稱職務，大家喊他“小章學員”。日程緊、任務滿、作業多，課間十五分鐘的茶水間便成了大伙閑聊的去處，“擔當”二字總不期而至——它像塊投入熱水的茶葉，一沖就激起滿室的現實滋味。

“上周小組討論，有同學說‘擔當’是笨人干的事，多半是某些人糊弄別人干活、為自己邀功的幌子。” 小趙捧著保溫杯，跟鄰座老錢閑聊。剛聽完“責任型領導力”課，老師舉的全是“企業家臨危挽狂瀾”的高光案例，黑板上“擔當者終有回報”的粉筆字還沒干，可課間同學們嘴里，全是另一番苦澀：理想中擔當是披荊斬棘的勛章，現實里卻常成別人的墊腳石。

后排兩個銷售男生正聊得熱乎。“上次替團隊扛投訴，客戶明明是經理擺架子惹毛的，最后通報批評寫的是我。”戴眼鏡的小張猛吸口煙，煙灰掉在白白的新襯衫上，“同事見我就笑，說這‘擔當’換來了處分，比扣績效還丟人。”小王接話：“我幫新人談成小單，提成被他揣走，轉頭在領導面前說是自己熬的夜，我連句謝都沒撈著。”這些話像沸水入杯，瞬間激出茶葉翻滾，伴著共鳴的滋滋聲——太多人遇見過“干活的沒功勞，邀功的沒干活”的事咯。

《杜拉拉升職記》劇照 圖源網絡

小章自己也有體會。原單位項目組集體出錯，領導問責時一屋子人低頭裝鴕鳥，偶爾有人想說話，最終還是沉默。他想著“都是同事，一起扛”，主動說自己沒把好重要一關。結果年底評優、獎勵都沒他，全程沉默的組長反倒成了“優秀中層”，理由是“沉穩應對危機”“帶的團隊有擔事兒的”。這事他沒細說——“我擔了事兒成了他的本事”，怕顯得傻，可聽著吐槽，心里堵的氣倒順了些，原來誰都在“表面規則”與“實際運作”的縫隙里栽過跟頭。

“你們說，咱圖啥？” 做行政的錢大姐敲著桌子，玻璃杯底磕出輕響。“我管后勤，每次部門扯皮都去調和，當面就被說‘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在領導面前刷存在感’。”她翻著筆記本，老師寫的“擔當者終有回報”被筆尖畫得圈都暈開了。“現實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埋頭扛事的總被當軟柿子捏。你越擔當，活兒越多，他越覺得理所當然，付出全打了水漂。關鍵是他還愛看這熱鬧，表面好話說盡，背面機關算盡，甚至把你推下深淵，還讓你以為他在做好事，真是‘權力的游戲’哦”。

小章發現，同學們聊擔當很少提“成就感”，說得最多的是“無奈”。做技術的老辛說部門有個規矩：誰接爛攤子誰負責到底，功勞被分走是常事，出問題卻第一個找你。“上個月系統崩潰，我帶倆人通宵修好。總結會上領導叫錯我名字，還故意表揚別人；后來用戶投訴界面不好看，第一個被約談的還是我。” 他自嘲地笑，眼角皺紋擠成一團，“這擔當，快成背鍋職業病了。”

有同學說這就是職場真相：規則給老實人定的，實惠給精明人留的，體制機制常失靈，發揮作用的是另一套被拿捏的東西。小章想起剛工作時，前輩拍他肩膀說“多干工作少說話，擔當總會有回報”。可真入了局才懂，回報未必是別人為你擔當，可能是更多活兒、更重擔子讓你給他擔當。還有人輕飄飄一句“他反正愿意干”，仿佛天生就該多扛事，付出從不需要重視。

《杜拉拉升職記》劇照 圖源網絡

“但也不全是吃虧吧？”小章忍不住插話。他想起原單位凈替人兜底的會計大哥，平時連修打印機都找他，誰都覺得他好欺負不邀功。去年公司查賬出問題，全靠他腦子里的“備份”數據才涉險過關。雖沒拿獎金，今年裁員時，年紀最大的他反倒被留下了。雖是閑崗，工資低了不少，卻保住了安穩。原來有些擔當藏著看不見的底氣，不是即時回報，而是關鍵時刻的立足之本。當然，這“安穩”未必是真的“立足”，更像被“剝奪”了前行的步伐。

小章覺得培訓班最有意思的，除了理論就是這些帶煙火氣的閑聊。大家都在說擔當的虧，卻沒人勸誰別擔當；都說職場涼薄，卻依然有人扛著事，像打游戲明知掉血還往前沖。就像錢大姐，一邊說“吃力不討好”，一邊還在課間幫同事協調空調，一個個電話催物業。她說“總不能因為有人占便宜就當甩手掌柜，自己那關過不去，晚上睡不踏實。”這或許就是成年人的選擇：不是不知道虧，只是過不了心里那道坎，這道坎無關精明，只關本心。

問題是，她自己所謂的那“關”，重要嗎？

《杜拉拉升職記》劇照 圖源網絡

今天上課拖堂，放學時天快黑了，小章踩著夕陽往地鐵站急著走，影子拉得老長。下午培訓班還在講“正能量領導力”，PPT 上全是金光閃閃的成功案例，可他覺得真正的擔當哪有那么多高光時刻。更多時候是默默扛委屈、咽不公，明知可能吃虧，卻還是在關鍵時刻伸手托舉。唉，為自己擔當和為別人擔當，哪能分清？不是信“好人有好報”的童話，而是活這一趟，總得有自己認的理兒，哪怕在別人看來傻氣、不合時宜，甚至被擠兌。領導總拍他肩膀說“太虧了，相信付出總有回報”，可實際上，他早被“付出”困住，也靠這份“困住”找到了活法。

那些虧和付出，權當是看透人心人情的學費。付了多少，只有自己清楚。就像大家當眾吐槽的，說的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事都不提，卻藏著各自的冷暖。畢竟路是自己走的，踩的坑多了，就知道往哪落腳，懂了哪些是真規則，哪些是人心的褶皺。最“諷刺”的是，或許正是看清了某些人的把戲，才能笑對他們人性上的缺陷，甚至對他們多了一份可憐與同情。這，才算真的讀懂了生活大戲的復雜與豐富——它從不只有正能量的光鮮，也有負能量的磨人，而正是這些明暗交織，讓每一次選擇都有了力量。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