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爾·貝婁
索爾·貝婁是20世紀美國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杰出代表人物,代表作有《赫索格》《賽姆勒先生的行星》《勿失良辰》《奧吉·馬奇歷險記》《洪堡的禮物》《更多的人死于心碎》。
《賽姆勒先生的行星》
《賽姆勒先生的行星》這本書發表于1970年,為我們展現了物質極度豐富時代中人類精神的驚人貧困:感情得不到報答,心靈找不到慰藉,無邊無際的虛假,無邊無際的欲望,無邊無際的可能性,這就是現代性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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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爾·貝婁通過賽姆勒親戚一家人的行為,展現了豐裕社會中欲望的兩種典型形態:華萊斯對金錢的貪婪追逐和安吉拉對性欲的放縱消費。這兩種欲望原本是人類的基本驅動力,但在消費主義的催化下,已經異化為現代社會的偶像崇拜。
華萊斯在父親垂危之際不是陪伴而是瘋狂尋找隱藏的金錢,甚至不惜破壞房屋結構導致水淹住宅。這一場景具有強烈的寓言性質——對金錢的貪婪已經摧毀了家的基本意義,物質欲望淹沒了人倫情感。貝婁在這里敏銳地捕捉到了資本主義社會的核心矛盾:財富積累的本能與人類基本情感的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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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拉則代表了另一種現代性病癥——性解放旗幟下的情感空虛。她的濫交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是另一種形式的奴役;不是愛的表達,而是逃避自我的一種方式。索爾·貝婁通過這一角色揭示了1960年代性解放運動的陰暗面——當性被從情感紐帶中解放出來,它也可能淪為另一種消費行為,另一種虛無主義的表達。
金錢與欲望的現代偶像崇拜
索爾·貝婁創作《賽姆勒先生的行星》時,美國正處于所謂“豐裕社會”的巔峰期。1960年代美國經濟持續增長,GDP年均增長率達3.9%,新興工業部門蓬勃發展,物質財富空前積累。肯尼迪總統宣布“向貧困宣戰”時,美國社會洋溢著一種歷史終結論式的樂觀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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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索爾·貝婁看到了這種豐裕背后的精神危機。當基本物質需求得到滿足后,人們并沒有如預期那樣轉向更高層次的精神追求,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欲望漩渦。消費主義不僅提供了商品,更制造了一種意識形態——將自我價值與占有和消費能力綁定在一起。這種“富裕的異化”比傳統的物質貧困更為隱蔽,也更具破壞性。
小說中警察對扒手行為的無能為力極具象征意義:法律和秩序在會議、宴會的禮儀功能前退居次位,社會已經失去了維持基本道德秩序的能力和意愿。當制度性的約束讓位于形式主義的表演,文明的根基便開始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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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爾·貝婁通過賽姆勒的回憶,不斷將納粹的野蠻與現代文明的病態并置,提出了一個令人不安的問題:集中營的暴行與現代消費社會的欲望狂歡,是否共享某種同一性?這種并置不是將二者簡單等同,而是揭示了一種文明與野蠻的辯證關系——最高度的文明可能孕育著最深層的野蠻。
賽姆勒在集中營目睹的是赤裸裸的、系統化的暴力,而在紐約看到的則是一種經過包裝的、被文明化的野蠻。后者不像前者那樣直接奪取生命,而是緩慢地侵蝕靈魂;不像前者那樣用槍炮執行,而是通過欲望和消費的內化來實現。兩種野蠻形式不同,但都導致了人性的異化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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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索爾·貝婁對社會進行了尖銳批判,但他并非徹底的悲觀主義者。賽姆勒先生雖然對現代社會充滿質疑,卻仍未放棄觀察和思考,這種堅持本身就是一種抵抗。貝婁在展現荒原的同時,也暗示了超越荒原的可能——通過記憶、通過藝術、通過人類精神的韌性。
格魯納醫生作為相對正面的角色,代表了另一種生存可能性——盡管生活在同一社會,他仍保持著一定的道德感和責任感。這種人物的存在,為荒原保留了一小塊綠洲,暗示即使在最異化的環境中,人類仍然有選擇尊嚴和善良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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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姆勒先生的行星》這個標題本身也蘊含深意——“行星”既指代共同生活的世界,也暗示了孤獨和疏離。我們共同居住在這個星球上,卻可能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價值宇宙中。索爾·貝婁通過這個標題追問:我們究竟要創造一個什么樣的世界?什么樣的價值才真正值得人類追尋?
近半個世紀后重讀《賽姆勒先生的行星》,我們驚愕地發現貝婁的診斷依然有效,甚至更為緊迫。在一個技術更為先進、物質更為豐富的時代,金錢與性欲仍然是主導社會的兩種強大力量,只是表現形式更為精致和隱蔽。貝婁通過賽姆勒先生的獨眼所看到的,不僅是1960年代的美國,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預言。《賽姆勒先生的行星》最終提醒我們:真正的進步不僅是物質和技術的積累,更是人類精神的提升和解放——而這依然是這個時代最緊迫、最艱巨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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