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云自無心水自閑——夏桐柏散文集《長望水云間》賞析

2023年6月23日，王友明與夏桐柏（左）在太原采風儀式上合影

在快餐文化盛行的今天，能有一本好書相伴，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感受心靈的寧靜與慰藉，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夏桐柏散文集《長望水云間》，便是這樣一本讓我在喧囂的塵世中，尋得一方靜謐天地的佳作。

2023年6月，我與夏桐柏在天津散文研究會主辦的“晉泰軒杯”三晉采風期間，有過一面之緣。報到的那天晚上，我把散文集《時光印記》遞到他手中時，他的指尖剛觸到書脊便輕輕地顫動了一下，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翻開扉頁，看到簽名，他的呼吸都放輕了，目光在題贈的字跡上洇了片刻，忽然抬頭笑起來，眼里盛著的光，比室內的燈光還亮。我們雖然是初次見面，卻毫無陌生感，仿佛早已相識多年，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這次，他19.2萬字的新著一經出版便快遞過來，拆開包裹的那一刻，我的心跳都快了半拍。輕輕撫摸書籍，再看扉頁上那一行瘦勁有力的“敬呈王友明老師惠鑒”的黑色墨跡，不知怎的，我的眼眶忽然就熱了。我知道他為這本書熬了多少夜晚、費了多少心血、流下多少汗水，此刻捧著它，像捧著一種沉甸甸的信任與共鳴。這哪里是一本書啊，分明是他剖開的一部分心事，是隔著山水也能同頻共振的心跳。真的，太珍貴了，我在心里說：“謝謝夏老師，把這份滾燙的友情，贈送予我！”

書籍的封面，以水墨山水為底色，營造出古典悠遠的意境。書名以黑色書法字體呈現，筆力遒勁。下方標注著他的名字，以及出版社的名稱。右下側是一位身著古裝的文人，悠然立于水邊，仰頭望向遠方，身旁蘆葦搖曳，遠處山巒云霧繚繞，水面波紋蕩漾，飛鳥點綴天際，盡顯詩意與寧靜。這樣的封面，恰如一扇神秘的門扉，吸引著我去叩開，欣賞里面醉人的風景！

懷著激動的心情，輕輕叩開門扉，赫然在目的是我最尊敬的名家之一、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會會員、《上海散文》雜志社社長沈裕慎先生的高序。他老人家開頭便寫道：“文學不僅來源于生活，文學還來源于‘文學’，這說的是文學創作總是從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中獲得滋養。夏桐柏的新作《長望云水間》正是這樣一部來源于‘文學’的散文隨筆集。書中收入了他的系列讀書筆記和旅行感悟。作者所讀之書范圍廣泛，唐詩宋詞，中外小說、散文，影視繪畫類的書，無所不包；他的旅行涉足面廣，時常去到各地靜看那煙柳畫橋，風簾翠幕，感知那參差十萬人家。”這樣的評介，讓我好感動。透過真切的話語，一個“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不倦身影，矗立在我的面前。那些字句像帶著溫度的腳印，一行行鋪展開來。有燈下翻書時的折痕、有踏過山川時的足印、有陌生街巷抬頭望云的身姿。瞬時，那“折痕”、那“足印”、那“身姿”，愈發清晰：或迷醉于《那山那水那人家》，或潛心于《千年絕唱閎中肆外》，或鐘情于《大漠深處那抹紅》，或留意于《清冬醉戀江南雪》，或寄望于《長愿春煙漫盛世》，或傾心于《聽荷寄情思》，或專注于《情繪嫵媚醉山川》。每一個細節的描述、每一回堅定的駐足、每一眼深情的展望、每一次凝神的細思，均充滿著踏實、熱忱、睿智和匠心，讓每一個字符都成為他走過的路、讀過的書、感動的事、觀過的景的生動注腳！

這本書共有7輯，每輯的小標題里均帶有一個“云”字。如此編排有著多重寓意和作用：一是營造意境。“云”這一自然意象常給人以空靈、縹緲、變幻莫測之感。書名中的“水”與“云”，共同營造出一種清幽、雅致的意境；小標題中的“云”，強化了這種意境，使讀者在閱讀前就對文集的風格有一個初步的感知，仿佛置身于水云間，感受文字中的那份靈動與悠然。二是象征意義。“云”的自由飄蕩，象征心靈的自由和對廣闊世界的探索。書中收入的系列讀書筆記和旅行感悟，如同“云”一樣，在知識域和天地間自由穿梭，暗示著在不同主題和情感之間的自由馳騁。三是結構線索。“云”字，作為一個共同元素，貫穿于各輯小標題之中，成為一種隱性的結構線索，將不同內容和主題的文章串聯起來，使散文集在形式上更加統一，內容上更具整體性。四是情感寄托。從各輯內容來看，“云”還承載著不同的情感因素。

2023年6月23日，王友明與李錫文（中）、夏桐柏（左一）在太原采風儀式上合影

閑暇之余，潛心拜讀，“云自無心水自閑”的主題，自然而然地由內心生發。此語何意？讀了序中的一段話，便可了然于胸。沈老說：“云自無心水自閑，所謂水云間，就是看似本不應該在一起，卻在一起的相逢，因此云影入水，水又開華為云，云水相生相隨，其淵源即是早已連定的輪回，因此夏桐柏的文集《長望水云間》一書里的文章，就是在不斷地揭示著這種輪回往復的淵源。”一言以蔽之，清晰地揭示了這句話、這本書的精髓。

想一想“云自無心水自閑”，這是一種多么自在、閑適的境界啊！流水潺潺，自在悠閑；白云悠悠，無心飄蕩。“水”與“云”，看似毫不相干，卻在天地間相互映襯，構成一幅和諧美妙的畫面。而這本書，就如同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將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所感所悟，一一鋪陳在我的面前，怎會不令我如癡如醉？！“愛書如命”的我，一開始閱讀，便欲罷不能了，一下子跌入豐富多彩的情感世界！

“云水嬌”小輯，在描寫自然風光時，不僅展現了山水的外在之美，更融入了自己的情感與思考，讓我在欣賞美景的同時，也引發對自然、對生命的敬畏之情。

單說開篇《那山那水那人家》，便用生動細膩的筆觸，呈現出一幅美侖美奐的山水圖景。文中的“感嘆”“感喟”“感慨”詞語三聯體，運用得十分巧妙。這是一個“動詞+擬聲詞+動詞”的組合，前一個“動詞”，鋪墊動作的開端；中間的“擬聲詞”，捕捉動作過程中的聲音細節；后一個“動詞”，強化動作的結果。三詞聯動，達到了“強化情感層次、增強表達力度、豐富語言節奏”的表達效果。文中還熟練地運用了3個“著”、3 個“這應該”、3 個“大融合”的排比修辭手法，有效強化了情感的層次感、增強了語言的節奏感、深化了內容的表現力。

“和云翥”小輯，僅有《千年絕唱閎中肆外》一文，獨立成輯。通過重溫毛主席的詩詞，感悟其中的偉岸人格與家國情懷，展現了毛主席詩詞的史詩品格與藝術魅力。《虞美人·枕上》《賀新郎·別友》《蝶戀花·答李淑一》等詞作賞析，體現出毛主席在革命征程中，因思念親人而愁苦，卻又能將“小我”化為“大我”，為革命事業奔走的偉大精神，突出了毛主席詩詞中情與志的交融，以及對烈士忠魂的贊頌。分別剖析的毛主席為楊開慧創作的3首詞，從對妻子的相思之情，到離別時的柔中透剛，再到對烈士忠魂的祝愿，層層遞進，展現了毛主席詩詞豐富的情感內涵和深刻的思想境界，具有感人肺腑、歷久彌新的力量。文中大量引用毛主席詩詞原文及相關古詩詞，以對比襯托，凸顯毛主席詩詞的高超藝術水準與獨特風格。在對詩詞進行細膩解讀中，融入了自己的理解與感悟，使文章兼具文學性與思想性。文章的結尾與主題形成呼應與深化，既契合了“千年絕唱”所蘊含的永恒性，又照應了“閎中肆外”的深邃意境。

“云水長”小輯，筆飽墨酣，情深意長。開篇《大漠深處那抹紅》，是一篇飽含深情的文章，通過對沙漠紅柳的描寫，以及對“敦煌的女兒”樊錦詩事跡的敘述，贊頌了堅韌不拔的精神與無私奉獻的品格。主題思想突出、語言特色鮮明、情感飽滿真摯，讀來令我敬佩與感動。這篇文章，未成書之前，我曾認真閱讀并寫過評論：“此文，以大漠紅柳為精神意象，借自然風物之堅韌隱喻人文堅守，通過具象化表達與文化反思，構建出剛柔并濟的文學境界。作品亮點多多：1.具象化意象的象征張力；2.歷史縱深與現實關照的雙重書寫；3.生命意志的詩性表達；4.文學價值延伸。這種創作實踐，為當代文學提供了新的敘事維度。”這條評論，收入該書《附錄二》“摘引部份師友對拙作的精析點”第一條，足見對我評論的認可和重視。這是一種長效化的記載，就像給友情蓋了個戳，證明那些一起走過的日子，會隨著時間的沉淀愈來愈清晰，讓這份情誼更加扎實、綿長。

2023年6月23日，王友明（右三》與夏桐柏（右二）、許清清（右一）、王曄（左三）、張世蓮（左二）、劉會來（左一），在太原采風宴會上合影

《一樹梅花一放翁》《一夢浮生千古愁》兩篇作品，圍繞南宋愛國詩人陸游、南唐后主李煜展開，通過對其人生經歷和詩詞創作的描述，抒發了對其命運的感慨以及對其文學成就的贊賞，展現出一種世事無常、人生如夢的愁緒。上述人物的事跡和精神，如同一盞明燈，照亮了后來者前行的道路。

“云水吟”小輯，漫筆歲月心語，傾吐對生活的點滴感悟，以四季風月為載體，通過貫之以物托情、以景抒懷的方式，感悟人生、理繹自然、抒臆生活，字里行間充滿著濃郁的人文情懷。開篇《清冬醉戀江南雪》的描繪與感悟，展現了江南雪景的詩情畫意和獨特韻味，抒發了對江南雪的喜愛與眷戀之情。意境營造，獨樹一幟，將江南的城市、古跡與雪相結合，描繪出一幅如詩如畫的雪景圖，讓我仿佛置身于寧靜、雅致的江南雪境之中。語言優美靈動，運用了比喻、排比等修辭手法，將雪比作梨花雨、將參加文學活動比作朝圣等，增強了文章的感染力和畫面感。結尾呼應開頭，使文章結構完整，層次清晰，情感表達連貫且強烈。

“寒隨一夜去，春逐五更來。”按照時序，描寫春雨，順理成章。優美的語言，詩意的表達，細膩的筆觸，將《春煙聽雨》過程中的美妙、韻味、感悟，描寫得生動形象，完美至極。其他作品均以細膩筆觸描繪自然景物，借景抒情、托物言志，展現出生活之美與人生感悟，流露出對歲月變遷的感慨，以及對生活中美好事物的珍惜。

“云水情”小輯，真情歌頌了那些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的英雄們。他們是時代的脊梁，是我們學習的榜樣。作為湖北省監利市人的他，對當年那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想必有著尤為深刻的記憶與感觸。監利地處江漢平原，緊鄰疫情初期的重災區，在抗疫中同樣經歷了嚴峻考驗。從社區封閉管理時的寂靜街巷，到醫護人員沖鋒在前的忙碌身影；從志愿者奔波配送物資的暖心瞬間，到全城上下齊心守“家門”的堅韌，這些感天動地的場景，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記憶里。

故此，他才有衷心祈愿：“長愿春天的浪漫盈滿情懷，長懷春天的煙光紫氣東流霞彩。”他才有真情流露：“涅槃了一邑邑被疫魘蹂躪的生命，如傳世青花瓷的風采生輝逸韻，展絕代風姿書寫了一段不朽流芳的精忠傳奇。”他才有虔誠致敬：“以一樽征程酒，致敬給光輝的歲月……”他才有刻骨銘心：“這一年它已深烙于心：在這不平凡的一年里，它成就了我們每一個中國人！”他才有感深肺腑：“此時，我于心底里情不自禁地油然響起了貝多芬那首動人心弦的‘命運交響曲’旋律，感受著人們默默地與命運不屈抗爭的生命之濤……”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監利人與全國人民一道，以平凡的堅守構筑起防疫長城，既有對病毒的恐懼，更有守望相助的溫暖、共克時艱的勇氣。這樣的經歷，既是一段艱難的考驗，也是一種凝聚著團結與擔當的集體記憶。

“云水戀”小輯，滿盛著濃濃的鄉愁，直抵人心。對故鄉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的書寫，飽含深情，那些關于故鄉的記憶，在筆下變得鮮活而生動。《聽荷寄情思》一文，抒發了對家鄉的眷戀、對高潔品性的贊美，以及對生活的感悟等多種情思；《煙葦英塵夢》一文，抒發了羈旅漂泊之愁、對往昔歡愛的懷念、人生無常的感慨；《走在“年味”的時空路上》一文，抒發了對年味所承載的多種情感與文化內涵的感悟；《借月填杯縈鄉愁》一文，抒發了對故鄉深深的眷戀，以及對故鄉生活的懷念；《我的父親》一文，抒發了對父親深深的思念、對父愛的感恩，以及對父親所展現出的優秀品質的敬仰之情。

鄉情、親情，是鄉愁最溫暖的底色，也是牽動鄉愁最深的根系。它像一根無形的線，一頭拴著異鄉的腳步，一頭系著故鄉的燈火，無論走多遠，那點暖總能穿透時空，讓鄉愁既帶著悵然，又藏著慰藉。對鄉愁的描寫，來得真實、真誠、真摯，令我感同身受，心靈共鳴！

“云水謠”小輯，是對各類文學作品的感悟與賞析，充滿著智慧與溫情，展現出獨到的感悟能力與深厚的文學評論功底。《情繪嫵媚醉山川緣》一文，在對沈裕慎先生作品的賞習中，抓住了“大氣象與微景觀的結合、歷史與現實的交織、情景交融的表達”這個“髓”和“魂”，開啟了一段充滿驚喜與感悟的旅程。《煙雨梨花潤情懷》一文，在對盧小夫先生作品的淺析中，從“浪漫情懷”“家國情懷”“鄉愁情懷”“思親情懷”4個角度，作了條分縷析、入情入理的解析。《云想雪意 耘墨萬詞》一文，在對苑祝標先生作品的賞評中，瞄定“懷向鄉愁、懷想親情、懷憶童妙、懷感流年”4個重點，從生活瑣碎中提煉出深刻哲理，讓讀者感受到歲月沉淀的力量。

在文學的廣袤天地里，書籍是著者靈魂的延展，也是連接文友心靈的橋梁。對文友贈書的賞析，恰似一位精準的醫者，把準了書籍的脈搏，讓每一本贈書都綻放出獨特的光彩。他的賞析目光如炬，穿透文字的表象，直抵著者的內心深處。他每一次與佳著相遇，都宛如一場奇妙的邂逅，用文字引領讀者踏入別樣的精神世界。他更是把每一次賞析都變成一次文學的盛宴，一次心靈的共振，讓文友間因書籍而產生的情誼愈發深厚綿長。

這本書以簡馭繁，在自然意象與動作中濃縮著真摯的情感，營造出悠遠、悵惘，而又遼闊的意境。“云自無心水自閑”所蘊含的自然哲思，對人生態度和生活智慧，有著深刻的啟迪。不被外界裹挾、不被執念束縛、不被煩惱干擾，活得清澈、活得喜樂、活得從容，以本真之心，面對生活、面對世界、面對人生，從中獲得一份內在的平靜與力量。果能如此，善莫大焉！

寫至此，我又想起沈老高序中的結束語：“水云間的牽掛，那是一川秀美的山河，那是濃烈的父母情深，如桃花灼灼的妍麗馨香，一直縈繞我心，是永遠看不夠的風景。”我亦有同樣的感觸，那一刻，真想沉醉在“云自無心水自閑”的夢境里，永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