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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鵬是室內設計師,
和妻子汪柯住在西安市中心,
家在二樓,140㎡。
他們把家稱之為“山洞”,
窗外茂密的樹做窗簾,把野外摘來的花草當裝飾,
整個空間都是灰色調的。
他們希望回到動物的本質,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更自然地生活。
他們提出并踐行“痕跡美學”:
家里沒有鋪地板瓷磚,
青石地上磨出人行走的痕跡,
墻面沒有刻意刷平整,也沒有踢腳線,
朋友灑在地上的紅酒漬不會刻意清除,
他們想讓痕跡背后的情感留下來。

白鵬和汪柯經常去大自然里
他們熱愛城市的便利和熱鬧,也喜歡鄉野的靜謐,
于是每周都要去戶外兩三次,
把家里一些生活方式搬到大自然:
在山林曬曬太陽、摘果子、在田埂上辦畫展,也給彼此剪頭發……
他們希望讓更多人看到一種可能性:
普通人不是一定要有很多錢,要逃離城市,
才能過上理想的生活。
編輯:張雅蘭
責編:陳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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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鵬和汪柯夫婦住在西安市中心。在小區門口的兩條街道上,鑲嵌著數不清的美食小店。到了晚上,三五成群的食客來這里聚會放松,出租車也塞滿車道兩旁,剛剛能夠掙脫母親束縛的小孩尖叫打鬧……他們住的地方,是西安充滿煙火氣的角落之一,熱鬧、尋常。
在小區一墻之隔,就是白鵬的母校,再隔幾棟樓,就住著他的老同學、老朋友,他自稱是個“感情很多”的人,希望能和朋友們常聚。
門外喧鬧,他們卻在鬧市中開辟出一片靜謐的安身之處,很多沒來過他們家的朋友,只通過他們日常分享的照片,誤以為他們早已搬進了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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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
夫妻倆住在二樓,一進門,就仿佛鉆進一個“山洞”,入口處的青石銜接著屋里的水泥地,墻體是粗糲的灰色,地毯和桌布是老舊的棉麻,廚房的隔柵,是半開放的。大部分家具上,裹著厚重溫暖的黃棕色,但并不精致細膩。
雖然整個家浸在灰色調里的,但卻并不讓人覺得疏遠和冷清,處處能看到生活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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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
恰到好處的暖燈光灑在實木的桌椅上,餐桌一角的竹筐里,自然地躺著幾個有些干癟的野果,汪柯像擺放靜物一樣安置它們。還有花瓶里參差的野花,是他們從山野中采集來的。家里的墻上,掛了很多汪柯創作的油畫,沿著客廳的一側,白鵬安裝了一排軌道射燈,打在每一幅作品的正中央。整個空間,如同一個質樸的家庭美術館。
再往里看,客廳窗外盡是茂密的樹。窗似畫框,構成一幅動態的畫作,綠色的枝葉幾乎占滿整塊玻璃,在陽光下斑駁出不同的光影效果,隨風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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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陽臺上的窗戶,窗外是茂密的樹,是他們的“洞口”
夫妻倆喜歡穿寬松的棉麻衣服,臉上總是掛著笑容,他們最常說的一句話是,“我們都是普通人”。
家也是按照普通人內心最樸素的期待設計的:沒有完美的踢腳線,也沒有光潔的地板磚,把朋友家不要的織布機搬回來做茶桌,裝修時,墻砸到一半就停下,因為覺得殘缺的墻體已經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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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收藏的器物
他們也很惜物,家里的物件都是靠眼緣淘來的,有一個是陜西陳爐的耀州瓷,因為瓶口做歪了,被遺棄在一邊,這激發了兩個普通人最質樸的同情,“同樣經歷了窯火,但是因為殘缺就沒人要,很可惜,估計工人也覺得委屈”,他們最終把它買了回來。
他們還收藏了一個被蟲蛀過的小木凳,對他們來說,上面崎嶇的痕跡,就是大自然雕刻出來的美。

做室內設計師十幾年,白鵬無法總按照自己的心意做設計,和妻子汪柯認識之后,他希望能創造一個空間,實現自己和妻子的精神、審美上的寄托。工作上,只接自己能認同的單,過“無所事事”的生活。
他們也希望通過自己的生活,讓更多人看到一種可能性,普通人也可以創造美,過理想的生活,這與金錢無關。
以下是白鵬的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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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白鵬喜歡看書,汪柯在畫室畫畫
我是室內設計師,夫人是繪畫創作者,我們家在西安市中心,住在二樓。窗外就是郁郁蔥蔥的樹,所以我們也不需要窗簾。家里非常安靜,窗外就可以聽到蟲鳴鳥叫聲,也能隨時聽風看雨。下午4、5點,還能聽到小孩們放學后在樓下打鬧說話的聲音,讓你知道自己和社會還有聯系,不是與世隔絕的。
當時設計這個家的時候,我希望能回到動物一樣的生活狀態,把家設計成一個“山洞”,所以家墻面都是灰色調的,裝修布置都比較質樸。

我們的陽臺非常明亮,就像一個洞口,我們想曬太陽了,就去洞口,想看書的時候,就往后退一退,進入半休閑狀態。再往里退,光線更暗,我們就像動物一樣,鉆進山洞深處,蜷縮下來,開始休息。
有時候,我們甚至連時間都不看,就看窗外的太陽光的角度,判斷是不是要吃飯,休息了。人會進入一種非常自然的狀態,其實就是回到人的本源上,向內修。

為營造出更加舒適的“山洞”氛圍,家里整體的色調偏灰
硬裝的部分主要是我來做的。當時我希望踐行環保的理念,砸掉了家里原本有的墻,把這些碎渣全部填埋在了家的地面上,因為如果拉出去,也會帶來一系列環保上的問題。
家里墻面還是用了混凝土的材料,是用自己的配方調出來的,一方面可以調出想要的灰色,另外,它還可以“呼吸”空氣里的水分,保持家里的濕度平衡。
我還是想保持家里的質感。一般人家里都是光滑的白墻面,我們家的墻體摸上去會更有實際的觸感,而且我們也沒有做踢腳線,墻面也不求光滑,我們也不會刻意做保養,讓它有一個自然老化的過程,也降低了維護的成本。

我當時是堅決要把廚房的那堵墻砸掉,我覺得對于普通人來說,廚房是一個非常日常的地方。不管是誰來做飯,另一個人都能看到對方的身影,你吃飯的時候都更能體會到其中的滋味,哪怕沒那么好吃,你都會包容。這也是一種情感的連接。

汪柯采集山野里的野花、野果作為家里的裝飾
我是從職業設計師的角度出發做了空間的設計,完成后就交給我夫人做一些軟裝上的布置。
因為我夫人是繪畫創作者,所以她對色彩、對美,是有直覺感受的。家里的墻上都是她創作的油畫,有時候我們在山野摘來一些野花野草,她也會在家里找地方插起來,一些干掉的果子,她是當靜物一樣擺放的。
我會有一種被愛意包裹的感覺,特別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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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一角
在家里,我們一直踐行“痕跡美學”。比如之前裝修的時候,我們會把部分墻體砸掉,有一堵墻砸到一半的時候,我就讓工人停下來了,因為我覺得那個時刻,那種殘缺的狀態就已經很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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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裝修時,入戶的一塊墻體,砸到一半就留下了

家里的墻面沒有刻意做維護,留下很多痕跡
臥室房頂的墻面做拋光,露出混凝土板后發現一處錯誤,那里有一處被掰彎的鋼筋。我就把它留在那里了。有時候躺在床上看著那塊地方,我就會想,建筑工人現在打工一天賺多少錢,這些錢是不是給他的孩子花?他現在住在什么樣的環境里……
之前朋友來我們家做客,碰杯的時候,不小心把紅酒灑在了地上,現在還有印記。每次看到,我就能想到我們舉杯的那一天,是我和朋友之間的某種情感鏈接。
因為我和我夫人都是普通人,也希望通過這樣的痕跡,喚醒我們對生活的審美意識。就像是母親肚子上有一道疤,對于一般人來說,那就只是一道疤痕而已,但對于孩子,對于女性本人來說,那或許是有專屬記憶的,有感情在其中的。

進門的地面用了青石
家里一進門的地面,是用青石鋪出來的,人經常走過的地方,就會踩得非常光亮,形成走過的痕跡,長時間沒人經過的地方,可能就非常粗糙,角落里甚至長出青苔。
現在很多人家里都是鋪著瓷磚或者地板,每天都想做到一塵不染。但我們家就是水泥地,有時候喝不完的水,就直接在地上一倒,也很快就干了。
我夫人在家里掛了很多畫,也經常會換地方,所以家里的墻面上能看到各種釘孔。

家中的布置,主要是汪柯來做的
有時候我和我夫人也很有默契,我們看到家里有蜘蛛網,就一起盯著看半天,不會把它清理掉。因為我們家有植物,會有一些小飛蟲,我們就讓蜘蛛生活在我們家里。我會時不時想起來我們家還有很多小生物,它們也會形成一個小小的生態系統,很有意思。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們普通人刻進墓碑里可能也就那么淺,我們希望在有限的空間和時間里,通過痕跡喚醒我們的審美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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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們搬走了,新搬進來的人,就可以順著地面上的痕跡,墻面上的痕跡,推理和想象什么樣的人住過這個家,他們是怎么生活的。而現在,很多人的家里做得非常精致,沒有瑕疵,人一搬走,似乎一切都跟著消失了。
很多人來我們家里,會覺得我們家氛圍很好,原來不用那么多錢也可以創造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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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鵬將畫室陽臺和客廳陽臺的墻砸掉,安上了玻璃
我們兩個人的相處也非常簡單,是互相尊重的。朋友都稱我們是神仙眷侶。我們也幾乎從不爭執,在對方擅長和喜歡的領域,另一個人不會干預或者評判。不過有時候可能因為出門帶一個什么顏色的毯子更合適,稍微辯論一下,也是兩個人之間的小樂趣。
我夫人有一個畫室,我覺得藝術創作是屬于純精神范疇的東西,畫一個圈圈,把它保護起來,讓我夫人能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盡情地遨游。我盡可能不去打擾她,如果要進她的畫室,我一定會先敲門。
不過我后來慢慢覺得,她一鉆進去畫畫,我就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就干脆把客廳陽臺和畫室陽臺之間的那堵墻砸掉,換成了玻璃。只要我夫人出現在了畫室的陽臺上,我就能從客廳看到她,知道她現在閑下來了,我就敢去打擾她了,叫她出來一起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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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人也有自己的原則,不管是任何物品,只要我們當中的一個人反對,這個東西就進不了家門,平時有很多朋友會送一些東西,如果實在不喜歡或者不合適,我們會先接納,然后再轉送給別人。當然,朋友的情誼我們收到了,也一定會找機會返還。
因為如果這個物品不被待見,放在角落積灰,我們也覺得內疚,如果找到真正喜歡它的人,人也高興,物品也能被善待。
或許這就是精神潔癖,而且我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覺得很多時候,大部分人都把自己搞得太委屈,活在一種“被動”的機制里,每天幾點就要起來,匆匆忙忙往嘴里塞一點東西,一堆工作要完成,下班之后又擠地鐵回家。
人生時間精力那么有限,我們想盡可能不委屈自己。

我們在家的生活也非常簡單,我夫人繪畫創作比較多,我有時候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然后看看書,主要是一種無所事事的狀態。
等我們都閑下來,眼神一碰,我倆就知道要出門了,開車去附近的山野看看自然景觀。
這也是我們家的生活方式的延伸。我們兩個都是普通人,我們無法逃離城市的便利,但是又很喜歡大自然,喜歡山野,所以我們每周都要開車出去兩三次。
現在有很多人都喜歡去戶外,但他們每次都要做各種計劃,要看天氣,要帶各種裝備,要帶吃的喝的,似乎每次出去,最累的就是女性。我們就想,能不能不要有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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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鵬和汪柯在河邊擺放靜物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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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野里的白鵬
如果碰到山里果子成熟了,我們就摘一些吃,有野花,就摘兩支,有一次吃西瓜,看到有人在賣雞,我們就買來做個西瓜雞湯,也非常好吃。有時候,我們也會在野外給對方剪剪頭發。總之就是因地制宜,有什么就看什么,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后來我又有了靈感,我夫人那么多畫,也可以在山野里展出。我們有時候經過一些破舊的村莊,有些房子都快塌了,有些地方有橋洞,兩頭是通的,里面有斑駁的光影,如果把畫掛在這些地方,應該也很美。后來我們偶然在一片田野里實現了,用不同的石塊做支撐,把幾幅畫掛在了田埂邊。

兩人在田間地頭辦畫展
我夫人的作品從來不參加商業的展覽,我們就是在家里展出,把這些畫放進山野里,觀眾除了我們兩個,還會有藍天、有白云、有樹。我們再搬個椅子在旁邊,喝個茶,非常舒服愜意,我們稱這是“山野無計劃”。
這也是為生活留下一種痕跡。每個人都會經歷衰老,到那時候走不動,你回頭再看,你會發現這種只屬于個體的情感覺醒。
我們也非常想通過這樣的生活實踐讓更多人看到,就算不辭職,不逃離城市,也一樣可以實現理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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