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在找到顧言琛的第三天。
彼時,他正坐在瀟湘小城那間簡陋的竹屋前,為救了他的醫女林嫣然削著一支木簪。
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斑駁地落在他俊朗的側臉上。他神情專注,眉眼間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而我,他青梅竹馬十七載、明媒正娶的未婚妻,像個不速之客,尷尬地站在一旁。
“言琛,”我輕聲開口,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快要無法呼吸,“顧夫人,你的母親,已經帶著神醫在路上了。”
他削木簪的手頓了頓,抬起頭看我,那雙曾只映著我一人的星眸里,此刻滿是陌生的疏離與不耐。
“沈意,我說過,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什么顧夫人。我的名字是阿琛,不是顧言琛。”
他身旁的林嫣然適時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怯生生地開口,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阿琛哥,別這樣,沈姑娘也是擔心你。”
她轉向我,露出一張清秀無辜的臉,眼眶微紅:“沈姑娘,對不起,阿琛哥他……他只是忘了過去。你別怪他。”
我看著她,心中一片冰冷的嘲諷。
上一世,就是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騙過了所有人。
我信了她是無辜,信了她對顧言琛是真心。我強硬地將顧言琛從她身邊帶走,請來神醫,讓他恢復了記憶。
我以為,只要他想起來,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可我錯了。
我們離開后,林嫣然一襲紅衣,喝下毒酒,死在了那間竹屋里。
她的死,成了我和顧言琛之間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婚后七年,他對我冷若冰霜,相敬如“冰”。他常年駐守京郊的佛寺,說是為國祈福,實則是在逃避我,逃避那段他自認為虧欠了另一個女人的記憶。
而我,在偌大的將軍府里,守了七年活寡。
直到最后,我父親遭人陷害,滿門將傾。他才終于從佛寺歸來,為我沈家奔走,洗刷冤屈。可他也為了替我擋下仇家射來的毒箭,身體一敗涂地。
彌留之際,他抓著我的手,咳著血,眼底是我多年未見的悔恨與深情。
“阿意……若有來生,別帶我回京了。就讓我……讓我在瀟湘小城,娶你為妻,好不好?”
我哭著點頭。
然后,我便回來了。
回到了悲劇開始的地方。
看著眼前這刺眼的一幕,前世七年的磋磨與最后那錐心刺骨的痛,讓我瞬間清醒。
顧言琛,這一世,我成全你。
我不再看他,徑直轉身,對我身后的侍女說:“我們走,去驛站等顧夫人。”
顧言琛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如此干脆。
林嫣然眼中也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又被柔弱掩蓋:“沈姑娘,你要去哪?不等阿琛哥了嗎?”
我回頭,對上顧言琛探究的目光,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等?不必了。”
我不再執著于讓他恢復記憶,不再執著于那份早已變質的婚約。
他想留在瀟湘小城,他想娶林嫣然。
好,我成全他。
我用盡我的一切,成全他上一世的遺愿。
而我,沈意,從此以后,與你顧言琛,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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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夫人的馬車在傍晚時分抵達了瀟湘小城。
這位執掌將軍府內務、向來雍容華貴的婦人,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風霜滿面的臉上才露出一絲松弛。
“阿意,你受苦了。”她緊緊握住我的手,眼眶泛紅,“言琛呢?”
上一世,我同樣是這樣迎著她,哭著告訴她言琛失憶了,愛上了別人。她當即怒不可遏,帶著人就要去把顧言琛“抓”回來。
但這一次,我平靜地扶著她坐下,親自為她倒了杯熱茶。
“顧伯母,言琛他……很好。”
顧夫人一怔,敏銳地察覺到我的不對勁:“阿意,你這是什么話?他好端端的,怎么會不認你,不回京?”
我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住所有的情緒,聲音輕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伯母,我想退婚。”
“你說什么?!”顧夫人手里的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茶水濺出,燙得她手背通紅,她卻渾然不覺。
我抬起頭,直視著她震驚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我與言琛的婚事,退了吧。”
“胡鬧!”顧夫人厲聲喝道,“阿意,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言琛只是一時失憶!等神醫治好了他,他就會想起來的!你們十七年的情分,豈是說退就退的?”
我凄然一笑,搖了搖頭。
“伯母,有些事,回不去了。”我深吸一口氣,拋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這也是上一世,我至死都未曾說出口的秘密。
“三年前,我隨母親去寒山寺上香,不慎跌落山坡,傷了身子。太醫說……我此生,恐怕再難有孕。”
顧夫人的臉色瞬間煞白。
在這個時代,不能為家族開枝散葉,是女子最大的“罪過”。
顧家三代單傳,顧言琛是唯一的嫡子,延續香火的重任,比什么都重要。
我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心如刀割,卻不得不繼續往下說。
“言琛如今,心悅那位救了他的林姑娘。那位林姑娘家世清白,身體康健,想必能為顧家綿延子嗣。”
“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斷了顧家的香火。所以,請伯母成全。”
我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顧夫人呆呆地坐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她看著我,眼神里有心疼,有惋惜,有掙扎,但最終,都化為了一片深沉的無奈。
良久,她疲憊地閉上眼,揮了揮手。
“你……讓我想想。”
我知道,她動搖了。
為了顧家的未來,她別無選擇。
我從驛站里出來,夜色已深。瀟湘小城的風帶著水汽,吹在臉上,又濕又冷。
我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繞到了那間竹屋附近。
屋里亮著燈,隱約能看到兩個人影。
是顧言琛和林嫣然。
我看到林嫣然端了一碗藥給顧言琛,他自然地接過,一飲而盡。喝完后,他還抬手,親昵地擦去了她唇邊的一點藥漬。
那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遍。
我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上一世,我只當他是失憶后的移情別戀。可如今想來,處處都是破綻。
顧言琛性子冷傲,即便失憶,也不可能在短短數月內,對一個陌生女子如此親密無間。
除非……
除非,林嫣然對他做了什么手腳。
我忽然想起,前世神醫為顧言琛診治時,曾疑惑地提過一句,說他的脈象時而沉穩,時而紊亂,不似尋常的失憶之癥,倒像是中了什么南疆的奇術。
當時我急于讓他恢復記憶,并未深究。
現在想來,林嫣然的出現,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我轉身,快步離開。
回到住處,我立刻寫了一封信,用最快的信鴿發往京城。
信是給父親的。
“父親親啟:女兒在瀟湘小城,見一女子,行徑詭秘,疑似南疆巫蠱傳人。望父親暗中尋訪精通此道之人,速來京城,以備不時之需。”
不管林嫣然背后藏著什么,這一世,我不僅要成全顧言琛,我還要查個水落石出。
我不會再讓沈家,因為一個女人的陰謀,落得滿門傾覆的下場。
文章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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