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昊：中國社會需要“適度野蠻”

生龍活虎。月初，全國最火的貴州村BA在臺江決賽，隨后將舉行全國決賽。

過去的2024年，貴州“村超”總決賽在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榕江縣落幕。經過激烈角逐，黨相村足球隊5比0擊敗東門村足球隊，奪得總冠軍。自2023年以來，鄉村足球聯賽貴州“村超”火遍全網、火出國門，并在2024年繼續保持火熱。一年多來，“村超”助力榕江全縣接待游客1169.24萬人次，旅游綜合收入130.7億元。

無論村超還是村BA，為什么在貴州修成大器？籃協主席姚明曾說，村BA能夠出圈，民族特色表演，盛會數以萬計的球迷吶喊的氛圍，有熱愛而無人情世故，讓籃球回歸了本質。這些都是重要原因。但不是核心。核心是：血性，野性。

村超，就是超生。吊詭的是，正好在超生普遍，青年充足，野性存留的貴州，才能將鄉村血性發揮到極致。成就村超和村BA的霸主。這是一種偶然還是必然？

中國出生率排名前十省份

可以看到，除了回藏兩個民族聚居省區外，出生率最高的就是貴州。2024年，廣東省人口出生率為8.89‰，全國排名第7，但在中國發達地區的省市中，排名第一。年度出生人口總量103萬，也是全國唯一一個出生人口破百萬的省份。2024年廣東常住人口總量達到1.278億人，再創歷史新高。

有旺盛的人口，廣東民風彪悍霸蠻，不僅村BA發達，而且廣東的龍舟，一直領先全國，佛山順德羅浮宮龍舟，南海疊滘龍舟，都具備國際性影響力。中山、潮汕的龍舟，也生龍活虎。驚動全國。廣東佛山的西甲村級足球賽，也非常紅火。

如果從生育率來看，全國生育率最高的是貴州，生育率為2.119，是全國唯一一個生育率超過2的省份。廣西排第二，西藏排第三。

當年生育充分，甚至超生，才有今天的貴州青年旺盛，才保留足夠的少年，才有野性。這才是貴州雙霸的邏輯。

同時，貴州還是花江狗肉的產地，在寵物主義日益崛起，城市日益腐敗的時候，貴州保持了適度的淳樸，也保持了適度的野蠻。

對于國家或者城市的啟示是：適度野蠻。

一、遍布繁榮文明世界的“社會腐朽”

我們今天說的腐敗，多是指政治腐敗，但是，還有一種更廣泛，危害更持久的腐敗，就是社會腐敗。政治腐敗，不公蔓延，貪污腐化，可以通過革命或者改革來改變。改朝換代，咸與維新。但是，社會腐敗，卻難以根治。那就真的沒救了。

國家的衰亡，往往是在政治腐敗和社會腐敗的雙重夾擊之下實現。南宋初年，雖然國家破碎，但大批忠義悲憤之士存續，民間也存在普遍的悲情與憂患意識。所以，南宋還可以與金分庭抗禮。等到過了百年，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整個社會奢侈萎縮的時候，與后起的蒙古接戰，就一潰千里。

在西方古代世界，最輝煌的羅馬帝國興亡，也是如此。早期的羅馬人勇武樸實，有強烈的民族榮譽感，且樂于奉獻，不計得失。后來，隨著羅馬人在對外征服中不斷取勝，海量財富涌入羅馬。帝國強盛之后，羅馬人逐步變得奢靡起來，從貴族蔓延到平民。炫富淺薄。享樂主義橫行。伴隨著奢侈生活的，是羅馬人群體性道德墮落，私生活也極度混亂。不婚主義流行，離婚率飆升，通奸之風盛行，甚至當時的王后都與男演員通奸。

羅馬日益外強中干，軍紀廢弛，士兵紀律渙散，整日爛醉如泥，帝國不得不依靠外族雇傭軍，導致蠻族坐大。最后，羅馬終于被所謂的“蠻族”攻滅。強盛的羅馬，因為社會腐敗，最終走向衰亡，被野蠻征服。

現代國家，是人類歷史的巔峰。通過漫長的革命與改革，多數國家，通過將權力關進籠子，大致解決了政治腐敗問題。但是，社會腐敗，卻已開始在繁榮文明的國家出現。

2024年巴黎奧運會，登堂入室的同性戀，變性風潮，已經嗅到了當代文明隱約的朽味。歐美富裕國家在二戰之后承平數十年，尤其是在冷戰結束后，“歷史終結論”泛起，在長期繁榮的加持下，社會奢靡與腐朽開始出現。

經過三十年左右醞釀，當下歐美普遍出現享樂主義，不婚、同性戀局部流行，寵物替代正常人際，各種精神病狂飆。

當下法國極右崛起，美國特朗普主義崛起，都是對這種社會腐朽的反彈。

在歐美，由于本國人享樂主義，青年一代普遍不生育，寧愿養狗，也不養娃。本土人口萎縮，尤其是青年萎縮，必然導致海外人口流入。人口結構的改變，必然導致社會文化與宗教信仰的改變。

當下歐洲眾多國家，移民的勢力已經逐步崛起，甚至已經在部分城市替代了本土人口，黑人和穆斯林，在法國等國已經逐步逼近主導力量，由此引起了廣泛的人口、民族與文化信仰沖突。

社會腐朽導致的嚴峻危機，未來將長期困擾文明富裕的國家。

二、文明與野蠻的關系到底是什么？

文明經常征服野蠻，這是常態；但上升期的野蠻，卻可以摧毀腐朽期的文明。

中原王朝正常時候，吊打游牧民族，阿保機，阿骨打，鐵木真等先后崛起于草原。但，在中原王朝強盛未腐之時，契丹、女真、蒙古都被長期壓制，一旦出現官僚階層的政治腐敗，疊加全民享樂的社會性腐敗，從朝廷到民間全部腐朽，巨大身軀成為大塊豬肉，被苦寒之地崛起的游牧民攻陷掠奪。這個時候，曾被中原王朝壓制的北方游牧民族，立刻變得異常強大，摧枯拉朽。

在中國歷史上，對于北方少數民族來說，還有一個有趣的“中原繁榮魔咒”。當北方的游牧民族入主中原之后，在中原繁華中沉醉幾十上百年，游牧民族就會逐步告別其野蠻習性，變得既文明，卻萎靡，長期享樂之后，不再英勇善戰。最后，被新的游牧勢力取代。

遼、金、蒙古的更替，最為典型。遼興盛時，南壓大宋，北掃大漠，鐵騎橫行天下。奪取幽云十六州之后，契丹人體驗到征服者的奢侈生活，勇武血性被侵蝕，在契丹故地更偏遠地方興起的女真勢力崛起，滅掉了遼。女真建立的金國，前期英勇善戰，后來定都到繁華的中都，經過百年，女真人也開始奢靡腐化，被更苦寒之地崛起的蒙古勢力掃滅。

歐洲同理。羅馬帝國興盛時，吊打周邊蠻族，一旦羅馬腐朽，蠻族四起，攻滅羅馬。

在常態下，文明當然可征服野蠻。國家強盛，四方來朝，無數野蠻勢力，對于大國心懷向往。但在文明腐朽的特殊時期，野蠻卻可以征服文明。當下不少發達國家，面臨著文明腐朽，野蠻入侵的危機。

歐美富而腐，享樂主義、同性戀、女權、寵物橫行，本土不生，移民興起。在歐洲一些國家內部，傳統的歐洲文明，在移民的沖擊下面臨瓦解。穆斯林的生育率遠遠高于歐洲本土，青年一代的人種替換，箭在弦上。腐朽的富裕國家，逐步被來自落后地區的青年所占領。

中國的形勢更嚴峻，屬于還沒富裕，就開始出現社會腐朽了。

尤其是在過去一二十年，房地產高歌猛進的時候，海天盛筵如影隨形，恒大歌舞團，奢靡腐化的，不僅是權貴與富豪。整個大城市的中產階層，都進入到奢靡狀態，生活習性和價值觀，都與建政初期和改革初期的艱苦時期相去甚遠。

享樂主義橫行，青年一代，尤其是女性不愿意生育。豪族固然有能力多生養，底層還保持淳樸的作風，愿意為家庭付出，唯獨社會中堅的中產階層，卻普遍不愿意生育。養狗的人，逐步多過養孩子的人，當下中國寵物狗數量達到5000萬，但是0至6六的學前兒童，也不過5000萬，據高盛集團預測，到本世紀末，中國寵物狗數量，將是學前兒童的兩倍。

還沒吃飽就撐著了。未富先老，未富先朽，中國的形勢比歐美富國更為嚴峻。

三、文明與其讓野蠻征服，不如保持適度野蠻

無不死之人，無不亡之國。從艱苦奮斗，到繁榮昌盛，再到腐化和衰亡，似乎是人類過去幾千年的帝國發展曲線。但是，近現代以來，至于腐朽的治理，已經日益完善。先是，歐美國家通過數百年努力，通過分權基本解決了政治腐朽的問題。雖然階層流動減緩，社會不公蔓延，成為全球建制派的共性，但是，基本的政治平等在多數國家已經實現，尤其是富國。

當代繁榮國家，最大的挑戰，就是社會腐敗。

更為難辦的是社會腐敗，某種意義上與政治腐敗息息相關，正是自由的悖論，導致了社會腐敗。性的自由，導致了享樂主義，不婚主義，女權主義。動物福利主義，以及遍布現代城市的孤獨與精神疾病，導致了寵物的流行。

延緩乃至抗拒社會腐敗，人類一直在努力。甚至在最容易走向社會與生活腐敗的貴族階層，主流意識中，也一直注意防止社會腐朽。中國古代的士族階層，不僅要讀書識字，也講究騎射。追求文武全才。至宋之后，極度集權導致崇文抑武，國民精神整體萎靡，邊寨詩再無豪邁，更多是市井奢靡。在清代，同治之前的所有皇家子弟，都文武兼備。甚至還習慣到承德避暑山莊圍獵，以保持野性。

在當下，文明社會遠離戰爭，各種體育運動對于國民武化，保持野性，起到了部分替代作用。

但是，社會深層的活力與進取精神，在當下社會，遭遇嚴重挑戰。特朗普所謂重現美國的光榮與偉大，必須完成美國精神的再造，重新偉大，有時候意味著，重歸某種程度的淳樸與野性。

如果不想從繁華走向衰亡。與其被野蠻征服，不如主動保持適度野蠻。

當下，中國最有希望的地方，不在中心城市，而在邊緣區域。中國最富有希望的階層，不是豪族，而恰恰是小鎮青年。

村超崛起，貴州等超生區域狂飆突起。而在互聯網行業，未來即將到來的新興行業，希望最大的，就是小鎮青年中，那批天賦最杰出，最有奮斗精神的一批人。

保持淳樸的生活，進取的精神，富有德性的人生，適度野蠻的民風，國家才能走的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