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自由貿易時代來臨？中國該如何破局？

李光滿冰點時評1384

靴子終于落地，特朗普勢如破竹，贏麻了。

8月7日，特朗普對全球數十個國家征收10%-41%不等新關稅的行政令生效，標志著美國對全球構建的關稅壁壘基本形成，是否意味著傳統自由貿易體系走向終結和后自由貿易時代來臨？是否意味著美國開始進入一種坍縮、封閉狀態？

在這輪關稅戰中，特朗普一頓亂棍，打得全球各國懵逼。美國對英國征收10%關稅，是所有國家中最低的。對歐盟、日本和韓國征收15%關稅，對加拿大、墨西哥征收25%關稅，對馬來西亞、老撾和緬甸征收40%關稅，對柬埔寨、馬來西亞、泰國、菲律賓征收19%關稅，對越南和斯里蘭卡征收20%關稅，對瑞士征收39%關稅，對南非征收30%關稅，對塞爾維亞征收35%關稅，另外對從委內瑞拉購買石油或天然氣的國家，在與美國的所有貿易中都要向美國支付25%關稅。

要特別提到的是，美國對中國征收30%關稅（10%基礎稅+20%芬太尼稅），另有24%關稅延期90天，對巴西征收50%關稅，對印度征收25%關稅，另外因印度進口俄羅斯石油加征25%關稅，8月27日實施。

這里不包括美國對特定國家、特定產品加征的特定關稅。特朗普政府還計劃對進口半導體產品征收100%關稅，對進口藥品最高征收250%關稅。

大家特別注意，一是美國對華遠超英國、歐盟、日本、韓國，也超過加拿大、墨西哥、印度。二是美國對金磚國家征稅普遍很高，金磚國家成為美國征稅重點。三是對塞爾維亞、委內瑞拉等幾乎是懲罰性關稅。由此可見，特朗普的關稅并不僅僅是考慮貿易，而且也有政治考量，特朗普舉起的既是關稅大棒，也是政治大棒。

特朗普還利用關稅談判向部分國家和地區施壓，逼迫一些國家和地區向美國投資或購買美國能源產品。如歐盟承諾向美國投資6000億美元并在未來5年購買7500億美元美國能源產品并追加數千億美元采購美國軍事裝備，日本承諾對美投資5500億美元，韓國承諾對美國投資3500億美元。

需要說明的是，面對特朗普的關稅大棒，除了中國，全世界幾乎沒有國家對美國真正發起過反擊。目前雖然巴西和印度都表示不接受美國關稅，但并沒有提出反制措施。中國對美實施對等反制關稅以及相關反制措施，如對美稀土禁運，雖然經過談判部分稀土禁運已被解除，但仍對兩用物項進行嚴格管控。

以上是特朗普這輪關稅戰的總體情況。應該說，特朗普在這輪關稅戰中除了受到中國反制外，對其他所有國家幾乎都取得了完勝，按特朗普的說法是贏麻了。

真的贏麻了嗎？現就特朗普全球關稅戰對美國和全球帶來的影響進行九個方面的深度分析。

第一，殖民主義時代的海盜們又回來了。

特朗普以美元霸權為后盾，以美國市場為武器對全球發動關稅大戰，在全球重新構建起一道關稅壁壘，這給大家一種感覺，即殖民主義時代的海盜們又回來了。如果我們把由美國撐腰的以色列在加沙地區對巴勒斯坦人實施的種族滅絕大屠殺與現在特朗普進行的全球關稅戰聯系起來看，似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歷史退回到了歐洲人“發現”新大陸后屠殺美洲印第人、販奴蓄奴的那段罪惡歷史。美國今天的行徑重現了當年歐洲人的海外殖民擴張歷史，這不是歷史的倒退，也不是文明的淪喪，而是這幫從歐洲到美洲的殖民者從來就沒有進化成文明時代的人，他們仍然是野蠻人，是海盜，是奴隸販子，是種植園主，只是他們把自己包裝成了文明人、只是我們自己被洗腦后認為他們是文明人，而真相就是特朗普撕下一切偽裝、幾乎是直接動手搶劫全球財富的關稅戰，就是以色列在加沙進行慘無人道的大屠殺。是的，殖民時代的海盜們又回來了。

第二，資本主義自由貿易體系破產。

美西方學者關于自由貿易理論的書籍汗牛充棟，我們的經濟學教程和經濟學教授對學生們講授的內容以及中國官員到美國哈佛大學進修培訓的內容幾乎全都是這些理論。然而特朗普的全球關稅戰直接戳穿了這些所謂自由貿易理論的虛偽與雙標。對美國來說，需要的時候就是自由貿易，不需要的時候就是強盜貿易、殖民貿易、大棒貿易，根本沒有所謂的自由貿易。誰的拳頭硬誰就有真理，誰敢反抗就用大棒打爆誰的頭，這就是特朗普全球關稅戰的本質。如果我們還相信美西方的那一套所謂自由貿易理論是國家發展的圭臬，誰就真的只配給美國當奴隸甚至連奴隸都當不上。特朗普抽空了資本主義自由貿易的根基，也就標志著曾經是美西方發達國家立國根基的自由貿易理論破產，意味著一種更為傳統的殖民統治思想回歸。這一點很重要也很關鍵，值得我們深刻反思和深入研究。這場關稅戰對中國未來的改革開放和發展模式會帶來哪些重大影響？是否需要重新定義？

第三，變革時代的黑暗森林法則。

我們需要注意的是，美國建立新關稅壁壘后，其他國家間是否會復制這一模式，建立起一個范圍更廣泛的關稅壁壘，由此形成所有國家互加高關稅、進而形成以關稅為武器互相狙殺的黑暗森林法則。黑暗森林法則是《三體》中的重要理論，其核心是，一旦某個宇宙文明被發現，就必然遭到其他文明的毀滅性打擊。所有進入黑暗森林的文明都被其他宇宙文明視為敵人，只要被其它文明發現就會被一槍爆頭，這是一種沒有道德、沒有善惡、只有生死的黑暗森林狀態。以色列在加沙的行徑已經證明這樣種狀態的存在，美國對包括盟友在內的所有國家加征關稅也在證明了這種狀態的存在。我們需要思考的是，特朗普們所追求的美國獨存的黑暗森林法則是今天人類的道路選擇，還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人類未來的道路選擇。在這片被特朗普視為黑暗森林的世界上，是只有美國一個國家能夠走出黑暗森林還是所有國家都能攜手走出黑暗森林？當所有國家都視其它國家為對手時，生存就成了唯一需求，扣動扳機、擊殺對手就成了最高追求，這就是特朗普和美西方政治和哲學的內核。

第四，是短期改變還是長期趨勢？

這次關稅戰是特朗普使用強權對其他國家實施的關稅狙殺。這顯然不是一次普通的關稅調整，而是對全球貿易規則的毀滅性打擊，是對自由貿易現實和走向的根本改變和全面清算。實際上世界貿易組織已經名存實亡，傳統的全球自由貿易體系已經開始崩潰，它所帶來的影響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加突顯。現在我們需要弄清的是，這是一次具有個人色彩的短期改變，還是一次趨勢性的長期改變，是會隨特朗普任期結束而結束，還是在特朗普任期結束后還會長期存續并成為確定的現實和長期的趨勢。如果這種狀態是一種趨勢，會是一個多長時期的趨勢？如果是一種趨勢，未來的全球政治秩序、全球貿易體系將如何構建？誰是主導者？誰是參與者？我們的戰略學者、經濟學家們是否應該跳出以前被灌輸的那一套理論體系、價值觀念、邏輯推理，重新審視當今世界現實變化，在西方價值體系、經濟學理論之外構建起一套新的理論和體系，或許這才是我們經濟學家、戰略學者大有可為的地方。

第五，新關稅壁壘對全球發出什么信號？

數百年來，資本主義的根基就是自由貿易，那些資本主義先發國家之所以能夠成為發達國家，靠的就是全球貿易，為了實現全球貿易、打開全球市場，不惜發動戰爭。他們用規模化生產和全球傾銷賺得的錢進行技術研發，建立起技術優勢進而建立起科技霸權，在自由貿易的基礎上建立起新的科技霸權體系。與此同時，還通過貨幣霸權控制全球財富流動方向，建立起貨幣霸權和科技霸權的雙重收割模式，進而建立起新的全球政治秩序和財富分配體系。在這一套政治秩序和財富分配體系下，其他國家除了充當他們的血汗工廠、種植園和傾銷市場，已經淪為永遠的奴隸，幾乎看不到光明和希望。現在特朗普是要拋棄這一模式嗎？我想并不是，特朗普是要在貨幣霸權和科技霸權基礎上，再加上一道關稅緊箍咒，只不過這一次，因為實力不濟，因為國內債務負擔過重，特朗普的收割鐮刀和關稅大棒連盟友都沒有放過，發生了狗咬狗的情形。這次關稅戰看似為了收取幾個關稅錢，實則是在中國等金磚國家、南方國家快速崛起和發達國家陷入長期衰退的雙重壓力下，資本主義現有體系已經難以為繼。特朗普是用美國最后的余威，在全球重新構筑高關稅壁壘到底是美國由盛轉衰的一個信號，還是實現美國繼續強大的一個信號？我們需要研究的是，這種信號對中國和其他所有國家意味著什么？

第六，高關稅是一柄雙刃劍。

有報道稱，按特朗普現有關稅稅率向全世界收稅，大約每年能給美國增加6000億美元財政收入，但這筆幾乎是搶劫來的收入并不能抵消美國每年一萬多億美元的赤字和巨額國債產生的每年超萬億美元的國債利息。與此相對應的是，美國政府財政收入雖然有所增加，普通老百姓卻承擔了高關稅帶來的高通脹負擔，貧富差距進一步擴大。高關稅是一柄雙刃劍，一方面犧牲了美國國家信用，搞亂了全球貿易秩序，另一方面又增加了普通美國人的生活負擔，是禍是福尚需進一步觀察。因此這種通過對全球加征高關稅讓美國再次偉大的設想很可能是一個偽命題。美國并不會因為關稅財政收入增加而產生一種內生性的財富生成機制。以現有經濟和金融模式，無論怎么折騰，美國都只會在金融泡沫化和制造業空心化的雙重勒索中加速衰落。

第七，關稅戰不會改變美國制造業衰退趨勢。

美國逼迫歐盟、日本、韓國等發達國家大筆投資美國并購買美國能源產品，特朗普還準備對半導體產品征收100%關稅，對醫藥產品征收250%的關稅，逼迫其他國家將半導體和醫藥產業搬遷到美國，以此促進傳統能源發展并重振制造業，應該說特朗普的這一招確實能促進部分制造業回流，但效果會相當有限，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特朗普上個任期就一直在推動制造業回流，到這個任期繼續推動，并沒有數據表明其成效，包括芯片業在內的所有制造業至今沒有一個產業真正回流美國，且不說特朗普支持傳統能源抑制新能源發展背離了規律和現實，就是高端芯片產業也未必能夠回流美國本土，哪怕未來臺積電、三星等在美國投資建廠，也很可能因為美國畸高的制造成本最終變成爛尾工程。現在美國本土芯片企業英特爾已是生不如死、要死不活狀態，其它芯片企業到美國建工廠能夠拯救美國制造業？我們看到，美國電力、造船、航空航天、軍工等產業都已進入衰退狀態，特別是造船已經是廢了，電力也是技術落后、設備老化，已經無法支撐美國AI產業的用電需求。同時歐洲、日本、韓國制造業也已進入衰退狀態，特朗普的關稅大棒無疑是向這些國家傷口上撒鹽，必將引發發達國家內部以及與美國之間更為深刻的矛盾，最終會帶來哪些更嚴重問題恐怕還需要觀察。總體上看，美國和歐洲日本的制造業都陷入了深度衰退，很可能美歐日會抱在一起掉進衰退的深坑，難以重新站起。

第八，美國霸權的回光返照。

現在特朗普正在不遺余力地“讓美國重新偉大”，但這種野蠻的、非道德的、不擇手段的、與全世界為敵的手段真的能夠讓美國重新偉大嗎？真的能夠持續和持久嗎？我想既不能持續，也不能持久。美國金融泡沫化、制造業空心化的現實與趨勢無法扭轉。從長期看，美國的持續衰退應該是必然的、不可逆轉的，美國的高科技產業雖然仍然保持著一定的領先，但中國追趕的速度越來越快，趕上并超過美國是必然趨勢，美國享受高科技高額利潤的時代已經過去，光靠對全球加征關稅、推出穩定幣、逼迫盟友向美國投資這些已經無法支撐美國的全球霸權，雖然關稅戰、穩定幣可能會讓美國有一定的回血，但那是飲鴆止渴和回光返照，狙殺別人的回旋標最終一定會回到美國身上。

第九，從戰略相持向戰略反攻轉變。

當前世界上只有中國對美國進行了強勢反擊，經過三輪談判，中國并沒有退縮和妥協，而且中國使用稀土禁運等手段進行反擊，一招就卡住了美國咽喉。當然中國的反擊雖然讓美國難受，但由于美國的余威仍在，全球各國對美國的依賴依然很深，歐洲、日韓、東盟地區出于各自利益自保而對美妥協，讓特朗普各個擊破的戰術大獲成功。這種情況無疑給中國帶來了巨大壓力。但中國是沒有退路也是無法妥協和投降的。中國的反擊讓美國認識到中國的實力不容輕視。這也進一步證明，中國在對美斗爭中不再需要力量上的示弱和利益上的妥協，美國可以欺負任何國家，卻再也無法欺負中國，這是一個歷史性的重大變化，也是一個根本性的轉變，無論關稅戰結局如何，中國無論是實力還是自信都已經完全成熟并強大起來，中美斗爭正在從戰略相持階段向戰略反攻階段轉變，世界也由此進入一個不再是美國獨霸天下的新階段。

對這場關稅戰的最終終結局和后續影響，我們還需要繼續觀察，但我們需要轉變戰略防御的思維定式，以更加成熟的心態、更加積極的手段應對特朗普最后的瘋狂。美國看起來招招兇猛，實則是年老力衰，是一只真正的紙老虎，關鍵是我們有沒有戮破這個紙老虎的膽量和勇氣。

我們需要研究和思考的不是美國關稅戰能不能為美國續命，而是在全球高關稅壁壘時代，中國如何應對，中國應該走什么樣的道路，中國如何構建起后美國時代、后資本主義時代、后自由貿易時代的理論體系和全球秩序框架，以及中國在其中發揮什么樣的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