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七根心簡》《異人之下》《西出玉門》等國產現代奇幻劇憑借其獨特的敘事空間——“異世界”吸引了大批觀眾。這類題材不同于傳統仙俠或古裝玄幻的完全架空,而是將內力、異能、妖魔鬼怪等超自然力量直接植入觀眾熟悉的現代都市或現實地理空間之中。這種“熟悉的陌生化”處理,為觀眾提供了區別于其他現代題材的視覺奇觀和敘事張力。
然而,一個真正能令人沉浸、引發深層共鳴的奇幻“異世界”,絕非只是天馬行空元素的簡單堆砌,還在于世界觀構建能否在現實與幻想的邊界上精準“走鋼絲”——既要提供足夠的奇觀以激發觀眾想象力,又要確保其內在邏輯的自洽與可信,讓觀眾能夠順暢代入,從而讓“異世界”觸手可及,并引發深層共鳴。
糅合現實肌理
所謂“異世界”并非是對現實世界的全盤顛覆,而是在社會秩序的“裂縫”中嵌入奇幻元素,讓觀眾在熟悉與陌生之間找到現實世界的延伸。
現代奇幻劇將“異世界”扎根于真實的地理空間。例如《西出玉門》將“玉門關”這一承載厚重歷史文化記憶的真實地理坐標,設定為現實世界與異世界的交界點,構建“關內妖鬼,關外人間”的平行世界。“關外”是一片和諧、秩序井然的現實世界,遵循一切自然法則;而“關內”雖然存在關外流入的汽車、書籍等現代社會物品,但整體處于以物易物半封建狀態,由四大家族統治著人妖鬼共生的混合族群,成為了充斥著“沙土人”“言種”“萋娘草”等超自然生物的奇幻異域。
這種扎根現實卻超脫現實的奇幻設定,既通過對真實地理空間的映射給觀眾提供了具象的物理支點和認知起點,減少了異世界的懸浮感,又造成了極強的混搭感、神秘感,打開異世空間“入口”后,讓觀眾快速沉浸到奇幻冒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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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自洽而合理的世界規則也是現代奇幻劇構建異世空間的重要一步。《七根心簡》以麗江古城為現實起點,將七根心簡的傳說和道家的“五行”相結合,構建了具有系統性和自洽性的“七根心簡”世界設定。劇中將“心簡”設定為上古時期墜落地球的外星能量體,為其超自然屬性提供了“科幻”向的解釋源頭。同時,心簡能通過寄生操縱人心、激發惡念與貪欲,并通過“殺人接力”更換宿主,只有分屬五行的五人合力才能將其封印。劇集結合七根心簡的特性采用單元形式,以尋找心簡為主線,收服的每一根心簡都對應著一個案件。讓觀眾在跟隨主角團一起冒險的同時,拼湊出心簡傳說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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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想象不應該只是超自然元素的單純堆砌,國產現代奇幻劇以真實的地理空間為異世界的載體,同時為異世界打造出一套獨立而自洽的內部邏輯,從內而外地糅合現實肌理,賦予觀眾沉浸感。
深植文化符號
國產現代奇幻劇構建“異世界”的獨特優勢,在于擁有取之不盡的中華傳統文化寶藏。將奇幻設定與帶有中國特色的文化符號、歷史傳說、哲學思想進行創造性融合,能賦予“異世界”鮮明的東方美學特質和歷史邏輯支撐,讓觀眾看似離奇的設定中找到共鳴點和合理性依據,為其提供深厚的集體記憶滋養和身份認同感。
《西出玉門》的世界觀設定融合了歷史和民俗傳說,將漢武帝北驅匈奴、巫蠱之禍等真實事件與玄幻元素結合,進行大膽的架空想象。劇中,漢武帝為永絕妖鬼之患,借求仙之名秘密召集方士,利用玉門關惡劣自然環境作為天然屏障?,將魑魅魍魎驅趕至玉門關內的平行世界,并派遣方士、巫蠱世家及羽林軍駐守關內鎮壓妖鬼?并封印入口?,因此,關內之人僅能通過“皮影人”才可出入采購物資。這種對于真實歷史事件、人物和民間傳說的奇幻化嫁接,不僅使奇幻設定獲得歷史邏輯的支撐,也在“春風不度玉門關”“西出陽關無故人”的唐詩意境加持下增強了世界觀的文化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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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中國傳統的道家、儒家、佛家思想,以及中醫、風水、奇門遁甲等知識體系,也為現代奇幻劇提供了構建“異世界”的豐富“源代碼”。例如,《異人之下》系列將道家“炁”的概念具象為異人世界的核心設定,并將異能的修煉、運作與中醫的經絡學說緊密結合。從深植于奇門遁甲和五行八卦的“風后奇門” ,到對應煉丹煉器之術的“神機百煉”;從龍虎山和武當山的飛檐斗拱,到碧游村的世外桃源,劇中每一個文化符號都并非單純的文化點綴和劇情發展的背景版,而是承載著文化基因,有著不可替代的敘事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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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中深植的文化符號,使其不僅僅是幻想的產物,更成為傳統文化在當代語境下的一種創新表達和傳承載體,能讓觀眾在感受奇幻魅力、獲得新鮮感的同時,觸及東方智慧的內核,產生更深層次的文化認同和審美愉悅。
探尋人性邏輯
再精妙的世界觀設定,如果脫離了與之契合的人物行為邏輯和深刻的人性刻畫,也終將是冰冷和懸浮的。對于現代奇幻劇來說,人物行為邏輯與世界觀的契合是打造合理“異世界”的關鍵。“異世界”的規則和社會形態必須深刻塑造身處其中的人物,無論是正面人物還是反派,他們的動機、選擇、困境乃至道德觀念,都應打上“異世界”的烙印,并讓觀眾感受到區別于現實人物的行為方式。
《西出玉門》中“關內”是一個幾乎與現代社會隔絕的法外之地,那里弱肉強食、崇尚武力,而關內人葉流西作為唯一能自由出入的“例外”,當她失憶流落現實世界后,展現出的對于現代社會法律、道德規范的懵懂、對昌東等人的不信任,以及“一言不合就開打”“武力解決一切”的反常規的行為,都絕非角色“魯莽”的標簽化設定,而是對關內“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的貼合。
她的“狠”與“義”,都深深根植于關內的土壤,在后續情節中,無論是領導蝎眼對抗羽林衛,還是以黑石城作為交易救江斬,均呼應了關內“資源即權力”的行為邏輯。而反派龍芝身為羽林衛勢力的代表,對于蝎眼組織的殘酷鎮壓,也并非單純“使壞”,而是出于維護舊貴族統治秩序的必然選擇。在“關內”這個異世界中,正反兩派的行為本質都是對世界規則的順應或反抗,符合世界觀設定下人物的行為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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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人物的行動不但要合理自洽,還需體現出“人性”。現代奇幻劇的真正深度,往往在于利用超自然力量或極端情境作為“催化劑”和“放大鏡”,更直接、更深刻地揭示人性的復雜與脆弱、光輝與陰暗,并隱喻或直指具有普遍性的社會議題與精神困境,從而引發觀眾的深度思考與共鳴。
《七根心簡》的心簡作為核心奇幻設定,其本質就是“人性惡念”的具象化載體和放大器,七個詭譎案件如同精心設計的“人性實驗場”。例如“胭脂琥珀”案中一口寶井揭示了炎老頭為獨占寶物而殺害他人的貪婪、連殊因童年創傷而設計害人的嫉妒,同時通過展現村民無端殺害善良野人的情節,映射現實生活中人類對于異類的偏見和“身份標簽化”的暴力。《七根心簡》用心簡照見了人性的陰暗角落,直接呼應并證明了世界觀中“人性惡念滋養邪惡”的深層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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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現代奇幻劇并非逃避現實的載體,而是以超現實設定解剖人性病灶的手術刀。當來自“異世界”的超自然的故事最終落腳于對現實人性、社會問題的深刻探討時,才能引發觀眾跨越“世界”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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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奇幻劇的世界觀構建,本質是在“陌生化”與“代入感”之間尋找動態平衡。其成功的關鍵不僅在于天馬行空的想象,更需將奇幻設定錨定于現實細節中,讓“異世界”成為一面映照現實、傳承文化、洞察人性的棱鏡。
— THE END —
作者 | 仇駿瑤
主編 | 彭侃
執行主編 | 劉翠翠
排版 | 于佳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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