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青杮子懸在秋的門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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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不是結束，是另一種開始——像青柿子那樣，帶著未熟的勇氣，在時光里慢慢沉淀，終會釀成屬于自己的甜。

立秋的風是裹著蜜的針。白日里太陽還攥著夏的余溫，曬得墻根發燙，可天擦黑時，穿堂風一過，后頸突然就觸到一絲涼——不是冬的凜冽，是像剛從井里拎上來的西瓜，表皮帶著點濕意的清。

我是在這時看見那串青杮子的。墻角的這棵杮子樹估摸著應該有一、二十年樹齡了，枝椏早探過墻頭，把影子投在隔壁的房頂上。雖然自己喜歡吃柿子，但還真沒留意往年這時候的柿子模樣，按時間節點該是綠中泛著點黃了，但眼前的柿子仿佛是攢足了勁兒地青，像被誰蘸著濃墨一筆筆涂上去，油亮得能照見天上的云。

想起老人們總說青杮子掛在枝頭，秋就站在葉縫里了。如今再看這些青柿子，倒看出點別的意思來。它們懸在枝頭，像一個個懸而未決的念想。夏末的蟬鳴還在葉間掙扎，它們卻已經悄悄站在了秋的門檻上，帶著一身未熟的青，坦然地接受第一縷秋光的洗禮。陽光透過葉隙落在青柿子上，碎成了星星點點的暖。風過時，它們輕輕搖晃，許是不安地告誡我這個饞柿子的人“急不得，這青是給秋留的底”，又像在與季節打著默契的招呼——知道該來的總會來，不必急著褪去青澀，不必慌忙染上艷色。

青杮子是懂時節的。它們懸在枝頭，不聲不響地數著立秋后的日子：蟬鳴漸漸啞了，晨露開始在葉尖凝得久了，田埂上的狗尾草結了毛茸茸的籽。它們就那么青著，把夏末的熱一點點吸進皮肉里，把秋初的涼一絲絲滲進脈絡里，像在釀一壇酒，非要等夠了日子，才能從酸澀里釀出蜜來。

我借著陽光，走近，托起一顆青柿子，陽光透過果皮，能看到里面隱約的紋路，像藏著一幅正在醞釀的畫。墻角的牽?；ㄟ€在開最后一波，而這些青柿子，正以最安靜的姿態，宣告著秋的到來。

原來立秋從不是驟然的告別。就像這青杮子，帶著夏的余溫，卻已在枝椏間藏好了秋的信箋。它不催你忘記熱烈，也不逼你擁抱清冷，只是讓你在澀澀的青里，慢慢品出一點等待的甜——知道那些懸而未決的，終會在時光里熟透；那些以為過不去的，終將像青杮子褪盡澀味那樣，變得溫潤綿長。

暮色漫上來時，我又伸手碰了碰離得最近的那個青杮子。皮是硬的，帶著陽光曬過的微熱，指尖卻分明觸到一絲極淡的涼，像秋的呼吸，輕輕落在了心上。

風又起了，青柿子在枝頭輕輕頷首。我忽然明白，最動人的等待，從來都不是焦灼的催促，而是像這些青柿子一樣，在該青的時候青著，該黃的時候黃著，在歲月里，自有它的從容與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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