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濟南府有個歷城縣,城里有個姑娘,姓周名云芝。二十出頭,生得眉目清秀,手腳勤快。爹娘原是小商販,不幸染病去世,只留她一人,靠著給人縫補漿洗過活。
云芝嘴甜,心腸熱,街坊鄰里有啥紅白喜事,總愛找她幫忙。時間久了,她竟成了縣里小有名氣的 “媒婆”,雖說沒掙著啥大錢,卻落得個好人緣。
這年春天,縣里張大戶家的千金小姐張玉娥,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玉娥生得貌美,又讀過書,張大戶視若掌上明珠,一心想給她找個門當戶對的夫婿。
云芝聽說了,想起前幾日在茶館認識的一個書生。那書生姓柳名青云,雖家境貧寒,卻才華橫溢,為人正直,只是時運不濟,尚未發跡。
云芝覺得兩人挺般配,一個有才,一個有貌,便鼓起勇氣,提著兩盒點心,去了張大戶家。
張府門庭氣派,守門的見云芝穿著樸素,起初不愿通報。云芝好說歹說,又塞了幾個銅板,才得以進門。
見到張大戶和玉娥,云芝說明來意,把柳青云夸得天花亂墜,說他有狀元之才,將來必成大器。
張大戶沒等她說完,就冷笑一聲:“周姑娘怕不是糊涂了?一個窮書生,也配得上我家玉娥?”
玉娥坐在一旁,用帕子掩著嘴,嬌笑道:“周姐姐莫不是來尋開心的?那窮酸書生,怕是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也敢攀我家高枝?”
旁邊的丫鬟仆婦也跟著哄笑起來,說得話一句比一句難聽。
云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里又氣又窘,卻強忍著說:“張老爺,玉娥小姐,人不可貌相,柳公子是個有才華的人……”
“夠了!” 張大戶一拍桌子,“趕緊拿著你的東西走,別在這礙眼!再敢胡言亂語,我就放狗咬你!”
云芝咬著唇,再也說不出話,提起點心盒,低頭快步走出張府。背后的嘲笑聲,像針一樣扎在她心上。
出了張府,云芝沒回家,徑直去了柳青云住的破廟。
柳青云正在廟里讀書,見云芝眼圈紅紅的,神色委屈,便放下書卷,問道:“周姑娘,這是咋了?”
云芝把去張府說媒被嘲笑的事一說,柳青云聽了,嘆了口氣:“是我連累了姑娘,讓你受委屈了。”
云芝搖搖頭:“不怪你,是他們狗眼看人低。柳公子,你的才華,總有一天會被人賞識的。”
柳青云苦笑:“空有才華有啥用?連飯都吃不飽。” 他頓了頓,看著云芝,“倒是姑娘,為了我,平白受了這等羞辱,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云芝看著柳青云清瘦的臉龐,想起他談吐間的才氣和正直,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她深吸一口氣,紅著臉說:“柳公子,既然他們不要你,你…… 你要是不嫌棄,我…… 我愿意嫁給你。”
柳青云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周姑娘,你…… 你說啥?”
云芝鼓起勇氣,又說一遍:“我說,我愿意嫁給你。我不嫌棄你窮,只要你肯上進,咱們好好過日子。”
柳青云看著云芝真誠的眼神,心里又驚又喜,還有些不敢相信:“姑娘,我…… 我一無所有,你跟著我,會受苦的。”
“我不怕受苦。” 云芝說,“只要兩個人心齊,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柳青云深受感動,緊緊握住云芝的手:“周姑娘,你放心,我柳青云此生定不負你!”
兩人簡單商量了一下,決定就把這破廟收拾收拾,當成新房。云芝拿出自己攢的積蓄,買了些紅布,剪了幾個喜字貼上,又請了兩個相熟的街坊,就算成了親。
婚后的日子,果然清苦。柳青云一心讀書,云芝就靠縫補漿洗掙錢,勉強維持生計。有時掙得少了,云芝就自己餓著,把僅有的一點吃的留給柳青云。
柳青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常常說:“云芝,委屈你了。” 云芝總是笑著說:“不委屈,等你考中了,咱們就好了。”
柳青云讀書更刻苦了,常常讀到深夜。云芝就在一旁陪著他,給他縫衣服,或者做些針線活,默默支持著他。
有一天,云芝去給人送縫好的衣服,路過張府,聽見里面傳來爭吵聲。原來是張大戶給玉娥找了個鹽商的兒子,那公子哥卻是個紈绔子弟,整天吃喝嫖賭,玉娥不愿意,正跟張大戶鬧別扭。
云芝聽了,心里沒啥滋味,既不同情,也不覺得解氣,只是覺得各人有各人的命。她沒多停留,加快腳步離開了。
過了半年,鄉試開始了。柳青云要去濟南府趕考,云芝把家里最后一點銀子拿出來,給他做盤纏。“路上小心,別省著,買點好吃的。” 云芝叮囑道。
柳青云點點頭,緊緊抱了抱云芝:“等我回來。”
柳青云走后,云芝更加努力干活,想多掙點錢,等他回來好用。她白天縫補,晚上就做些針線活,常常熬到半夜。
鄉試放榜那天,云芝心里忐忑不安,坐立難安。直到傍晚,才見柳青云興沖沖地跑回來,手里拿著一張紙,老遠就喊:“云芝,我中了!我中了解元!”
云芝一聽,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所有的辛苦,在這一刻都值了。
柳青云中了解元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歷城縣。人們都說,周云芝有眼光,撿了個寶。那些以前嘲笑過他們的人,現在都換了副嘴臉,紛紛前來道賀。
張大戶和玉娥也聽說了。玉娥聽著外面傳來的賀喜聲,心里酸溜溜的,后悔得不行。她那個鹽商兒子,不僅賭輸了家產,還把她當傭人使喚,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張大戶更是懊惱,要是當初同意了這門親事,自家不就攀上了個未來的狀元郎?他想去巴結柳青云,又覺得沒臉,只能在家里唉聲嘆氣。
柳青云中了解元后,并沒有驕傲自滿,依舊潛心讀書,準備參加會試。云芝則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讓他沒有后顧之憂。
會試那年,柳青云又考中了進士,被任命為翰林院編修。他帶著云芝,去了京城。
到了京城,柳青云為官清廉,政績卓著,深受皇上賞識。沒過幾年,就被提拔為吏部侍郎。云芝也成了侍郎夫人,卻依舊保持著勤儉持家的習慣,還常常接濟那些貧困的讀書人。
有一年,柳青云奉旨巡查山東,回到了歷城縣。縣里的官員和鄉紳,都來巴結討好,把他們夫婦倆奉若上賓。
張大戶也來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柳大人,柳夫人,當年是小老兒有眼無珠,求大人和夫人恕罪。”
柳青云看都沒看他,云芝也只是淡淡地說:“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玉娥也來了,她早已沒了當年的風采,滿臉滄桑,見了云芝,羞愧地低下了頭。云芝看著她,心里感慨萬千,卻也沒說啥。
柳青云在歷城縣待了幾天,減免了當地的賦稅,還修了學堂,辦了粥棚,做了很多實事。百姓們都很感激他,說他是個清官,沒忘了本。
離開歷城縣的時候,百姓們夾道相送,場面十分感人。柳青云拉著云芝的手,說:“云芝,謝謝你。要是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
云芝笑了:“是你自己有本事,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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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柳青云和云芝的日子依舊過得平淡而幸福。他們生了一兒一女,兒子像柳青云一樣,勤奮好學;女兒像云芝一樣,善良賢惠。
柳青云官越做越大,最后成了當朝宰相。他始終記得云芝的好,對她不離不棄,恩愛如初。京城里的人都說,柳宰相和柳夫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很多年后,柳青云告老還鄉,帶著云芝,回到了歷城縣。他們沒有住在官府給蓋的大宅子里,而是在當年柳青云住過的破廟附近,蓋了個小院,過起了平淡的生活。
云芝常常坐在院子里,給孫子孫女講當年的故事,說:“做人啊,不能只看眼前,要看長遠。當年你爺爺雖然窮,可他有才華,有骨氣,這才是最寶貴的。”
孫子孫女聽得入迷,說:“奶奶,您真有眼光。” 云芝笑了,眼里滿是幸福。
歷城縣的人們,也常常把云芝和柳青云的故事講給孩子們聽,說:“你看周云芝,多有勇氣,敢嫁給一個窮書生,最后成了宰相夫人。這說明啊,看人不能看家境,要看人品和才華。”
孩子們聽了,都點點頭,把這個故事記在心里。
張大戶和玉娥的結局,卻不怎么好。張大戶因為兒子賭錢,家產敗光,最后流落街頭,成了乞丐。玉娥受不了苦,跑了,再也沒人見過她。人們都說,這是他們狗眼看人低的報應。
直到今天,歷城縣還有人記得這個故事,記得那個勇敢的周云芝,和那個有才華的柳青云。它像一首勵志的歌,告訴人們,不要以貌取人,不要嫌貧愛富,只要有眼光,有勇氣,有真情,就能收獲幸福。而那些鼠目寸光,只看重錢財的人,最終只會自食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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