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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來說,小說《颶風時節》講述了一個“巫婆之死”的故事。
村子里的人叫她巫婆,她也許有別的名字,但沒人知道。女人們經常來找她訴苦,因為巫婆會聽;或者來討些治病用的藥方,只稍微給她點報酬就行。
女人們走時總是從后門悄悄溜出去,因為不想讓村里人看到她們來過,誤會自己是來請巫婆施法詛咒丈夫或者哪個拐走丈夫的女人。
男人們咒罵巫婆,或者說害怕她,他們覺得巫婆會施法傷害和打壓村里的男人,最重要的是,巫婆從那些“壞女人”的肚子里拔出了許多已經合法播下的種,把它們溶在自制的毒湯里。
在男人們看來,墮胎可是罪過,是魔鬼才會做的事。
可只要有女人來懇求,巫婆就會把毒藥給她。
人們叫她巫婆,因為她媽媽也是巫婆。事實上,只要她繼續住在那個偏僻的房子里,繼續為女人提供幫助,繼續“傷害”男人,她就是巫婆。
于是,“巫婆”不再是對某個特定人的稱謂,更像一個職位,一種象征,甚至不是女人也沒關系。
有一天,孩子們在甘蔗園的水渠里發現了巫婆的尸體。
巫婆死了。誰是兇手?為何行兇?村子里流言四起……
以下內容節選自新書《颶風時節》
01
他們叫她巫婆,就像當初叫她的母親:在老巫婆開始幫人治病、施展妖術時,她還是小巫婆,后來那年山崩,只剩下她一人,于是她就成了巫婆。或許她還有過別的名字,寫在一張被時間揉皺、被蟲蠹蛀壞的紙上,藏在某個被她母親塞滿袋子、臭抹布、扯下的頭發、骨頭和剩飯的柜子里,不過哪怕她像村里的其他人一樣,有過正式姓名,大家也無從知曉了,因為即便那些每逢禮拜五來訪的女人,也從沒聽過母親用別的方式喚她。永遠都是你,蠢貨,或者你,賤貨,或者你,魔鬼生的。老的想讓小的過來身邊、閉上嘴巴,或者讓小的在桌子底下安靜待著、自己好去聽那些女人抱怨時,就會這么叫她。那些女人在唉聲嘆氣的渲染中講述自己的遭遇,講述心理上的郁悶、生理上的痛苦,講述失眠,講述逝去親人帶來的夢魘、在世親人和自己的爭吵,還有錢,她們永遠都會談到錢,還有丈夫,以及公路上的妓女——不知為什么,他們總在我滿懷希望的時候拋棄我——她們向她哭訴,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呢?她們對她哀吟,真不如一死了之,最好誰都不知道她們曾經活過,女人們用頭巾的一角擦拭淚水橫流的臉,無論怎樣,一會兒之后從巫婆的廚房出去時,都得把這張臉蓋住,可不能給人家落下話柄,誰說得準呢,村里人那么愛嚼舌根,免不了會胡編亂造,說她正謀劃復仇,跑去要巫婆施法加害于誰,要她用妖術制住那個騙走自己丈夫的妓女,雖然自己如此無辜,去找巫婆一趟,只是為了給自己那個吞下一公斤土豆而便秘的臭小子尋求促進消化的偏方,或是想去討幾把驅趕倦意的草茶、一盒調理月事的香膏,再或者就只是在廚房里坐一會兒,掏心掏肺,紓解苦悶,安撫在喉頭翻攪的無助痛楚。她們去,是因為巫婆會聽,而且巫婆看起來無所畏懼,甚至有人說,她殺了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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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巫婆日漸消瘦、蒼白,好像已陷入瘋癲,瞧一下她的雙眼都會讓人心生恐懼,拉馬托薩的女人們會給她帶些吃的,以此換取她的幫助,她會用自己在院子里種的藥草或用讓她們去山上——那會兒山還在——采來的草葉為她們煎煮藥湯。也是從那時起,一些飛行動物開始在夜間襲擊沿村鎮間的土路回家的男人,眼中燃著可怖的火,利爪張開,要來傷害他們,要抓起他們,飛去地獄。那段時間還有謠言傳出,說巫婆在那棟房子的某個房間里藏了一具雕像,一定是在樓上,在那個她禁止任何人——哪怕是那些去拜訪她的女人——踏入的房間里,人們說,她會和那雕像媾合,它不是別的,就是魔鬼本人的樣子,它擁有的粗長陽具仿佛一個男人緊握砍刀的手臂。他們說,每一晚,巫婆都會與那非同尋常的陰莖交媾,正因此,她才會說她根本不需要丈夫,的確,在堂馬諾洛死后,就再沒有男人接近過巫婆,也沒法接近,是她自己嫌男人臭,說他們通通是醉鬼、渾蛋、瘋狗、蠢豬,說她寧死也不愿讓那些廢物進門,說她們,村里的女人,是群膽小鬼,只會默默忍受他們。說這話時,她眼眸泛光,一瞬間恢復了美麗——蓬松飄逸的長發,因激動而泛起玫瑰紅暈的臉頰——惹得來見她的女人紛紛畫起十字,因為她們也不禁開始想象她赤身裸體,騎著魔鬼,在粗壯的陽具上一坐到底,任魔鬼的精液順著她的大腿滑落,液體或紅如巖漿,或又綠又稠,像在鍋上冒泡的、巫婆讓她們大口吞下以療治她們病痛的藥湯,再或黑如瀝青,像那個孩子大大的烏眸和蓬亂的黑發,那她們某天在廚房桌子底下發現了她,孩子抓著巫婆的裙擺,那么瘦弱、喑啞,惹得許多女人在背后默默祈禱她的命不要太長,以免遭苦受罪太多。過了些日子,她們再見著這孩子時,她正坐在樓梯腳邊,雙腿交叉,腿上放一本書,雙唇默讀黑眸子看到的東西——消息飛快地傳了出去,當天比利亞的人們就都聽說了,巫婆的女兒還活著。這事情也真怪,動物生出的怪胎,比如五腿羊、雙頭雞,睜眼沒幾日就會死去,但巫婆的女兒,這個在秘密和羞恥中誕生的孩子——從那時起他們便開始叫她小巫婆——卻活了下來,并且一日日愈發強壯,很快就能做母親派給她的一切活計了:砍柴、打井水、到比利亞的市場買東西,去十三公里半,回十三公里半,扛著大包,背著背簍,一刻都不停歇,更不會分心走上岔路,或和村里的其他女孩攀談,不過,也沒人敢和她說話,甚至沒人敢嘲笑她,笑她的卷曲亂發和破爛衣衫,笑她的赤裸巨足和高得過分的身段,她健壯得像個小伙兒,比誰都聰明,一段時間之后,人們就看出來了,是小巫婆在當家,是她在和制糖廠的人就租金討價還價,那些人覬覦著這塊土地,就等巫婆母女疏忽大意,扯些法律條例把她們趕出去,畢竟那財產沒有證明文書來保護,兩人也沒有男人來捍衛,不過她們也不需要什么男人,小巫婆不知怎的,已經學會了和人談錢,厲害得很,有天甚至出現在了廚房,為咨詢來訪明碼標起了價錢,因為老巫婆——雖然那時年紀還不足四十,卻因皺紋、白發和垂墜的肌膚而顯得像六十有余——開始健忘,開始不記得收訪客的錢,或是收下她們丟來的隨便什么東西——?一塊黑糖塔、半斤干鷹嘴豆、裝在圓錐紙筒里快臭掉的檸檬,或一只長蛆的肉雞——都是些渾蛋,小巫婆不得不出面喊停,她出現在廚房,用不習慣講話的粗啞聲音說,女人們帶來的東西不足以支付咨詢費用,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從此以后要按照任務的難度、她母親作法所需要的材料,以及為達到目的所施的巫術種類來收取勞務費,因為治好她幾個痔瘡怎么能和讓別人的男人完全迷上她相比,更不能和讓她死去的母親回來跟她對話——老人生前被他們遺棄,現在她想知道對方會否原諒自己——相提并論,諸如這樣的活計是很難的,對不對?所以從那天起,事情非得改變,但很多人并不喜歡改變,于是不再在禮拜五登門。她們打算感覺不對時就去找帕羅加丘的那位先生,他看起來比巫婆更有效用,甚至有人從首都前去見他,他的訪客中不乏電視名人、足球明星、正在競選的政客,不過他要價也實在昂貴,而她們中的大多數人連去帕羅加丘的大巴票錢都拿不出,于是只好對小巫婆說,行吧,那該付多少錢,她們兜里就只有那么點兒,又有什么法子?小巫婆咧嘴露出碩大的牙齒,讓她們不要擔心,錢不夠可以抵押物件,比如她那天戴的那對耳環,或是她女兒戴的鏈子,或是直接來一鍋羔羊肉玉米粽、一只咖啡壺、一臺收音機、一輛自行車,任何像樣的器具都行,如果賒賬,就得付利息。而且不知從哪天開始,她也開始出借現金,要三毛五或更高的利,全村人都說,這些手段來自魔鬼,誰見過這么狡猾的女孩子,這都是從哪兒學的?酒館里有個人說,放利這種東西就是搶錢,得去把那老東西逮住,交給有關部門,交給警察,治她個投機倒把、侵害他人的罪名,把她關進監獄——她以為自己是誰,這樣壓迫拉馬托薩和其他村子的村民?但之后卻沒人行動,因為除了她倆,還有誰會收下那些破爛玩意兒,就把錢借出去呢?而且沒人愿意和巫婆作對,人們都怕極了母女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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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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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颶風時節》
作者:[墨西哥] 費爾南達·梅爾喬
譯者:軒樂
出版社:浦睿文化·湖南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5.8
真正屬于 21 世紀的文學經典
一部引領拉美文學新浪潮之作!
?在這個幽閉、恐怖的世界,幾乎沒有一個人是自由的。
?他們說,事實上她沒死,因為巫婆不會輕易死去,她把自己變作另一種形態:一只蜥蜴或一只兔子,逃到了山野最深處。
?小鎮故事×黑暗神話×多重敘事;奇怪、狂野、滿嘴臟話、嵌入故事中的尖銳批評,這本書展現了“根本不妥協的平等主義”
?梅爾喬是墨西哥最杰出的青年作家之一,被譽為“南部邊境的福克納”,《衛報》認為她是“墨西哥文學中最令人興奮的新聲音之一”
?西班牙語直譯,馬爾克斯《族長的秋天》譯者軒樂傾情呈現
?知名書籍設計師山川操刀封面,每個圖形都是內容彩蛋,清涼與酷熱、端莊與詭異交織融合,透明UV線圈側寫自然力量
-End-
編輯:雨萱&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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