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學平 | 武大性騷擾事件中，肖某某為何會道歉認錯？

武大性騷擾事件讓人看到了肖某某的慘、楊某媛的壞和武大的慫。據了解，楊某媛在一審敗訴、真相大白后，仍揚言要繼續舉報肖某某。武大雖然已經明知當年對肖某某的處分有錯，但至今仍未撤銷處分，而只是表態“正在處理。等上級安排”。真相已然明了，事件如何發展，各方都在翹首以待。

我當然同意當前主流的觀點，認為武大應當撤銷處分，武大和楊某媛都應當公開對肖某某進行道歉。不過，我的興趣點和觀察點還在于：肖某某明明沒有做過不雅行為，為何會寫下書面道歉信，“承認”自己：“拍了姐姐的身體部位”、“對姐姐做了下流的事”、“傷害了姐姐”、“乞求姐姐原諒”？

很多人將之歸結為肖某某的膽小、懦弱。其實，刑事律師最容易理解肖某某。因為在很多的刑事案件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都會作出對自己不利的不實供述。這是因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經常處在一種不對等的權力關系之中，內心的脆弱和外部的壓力，都會讓他喪失自由意志，不能真實的自主表達。

舉一個我自己承辦的真實案件。一起被控詐騙案，當事人客觀上確實不知道，公司的交易平臺存在人為修改匯率和K線圖的情況。但是這樣的如實供述，卻不被帽子叔叔接受。帽子叔叔在抓捕當事人時，發現當事人汽車后備箱有大量的結婚請柬，就告訴當事人：你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你老實交代，我們會盡快放了你，你還可以如期舉辦婚禮。如果不老實交代，我們肯定會從嚴處理，婚禮就別想了。在這種情況下，當事人交代自己明知，從而將自己的罪行坐實。司法實踐中，這樣的案例和情形可謂比比皆是。所以一個成熟的刑事律師，從來不會輕信所謂的有罪供述。

回到肖某某的事件。在楊某媛的道德壓迫和輿論挾持下，肖某某擔心沒辦法自證清白，擔心事態實控，擔心輿論發酵，所以想著通過違心道歉來跟楊某媛“私下解決”、通過違心認錯來給事件滅火。遺憾的是，肖某某的道歉信非但沒有平息事態，反而讓楊某媛獲得了“鐵證”。算盤失算，肖某的不實道歉讓自己墜入更加不利的深淵。

可以發現：軟肋和把柄在當事人之間構建了一個權力場，事實在權力場中會按照力量對比蛻變、異化成一場文字游戲。如果不是楊某媛緊追不放、提起訴訟，如果不是法院組織專家對視頻進行分析鑒定，那么肖某某真的有可能被永遠冤死在恥辱柱上。時間不總是真相的朋友，時間大多數時候會徹底掩埋真相。在這個意義上，肖某某還算是幸運的。真相雖然遲到，但畢竟到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窮其一生都未能等來那個真相。

人性如同深淵，外部看到的往往只是表象。心理學家弗洛姆說，人都有施虐的傾向，都有作惡的本能。生活中的壓力和不愉快需要宣泄的出口，因此抽刀向更弱者、欺負老實人就成了一些人的行為習慣。作為普通吃瓜群眾，為了避免淪為別人作惡的幫兇，不妨經常提醒自己讓子彈多飛一會兒，切莫急著亂噴唾沫；作為司法人員，在辦案的時候，多一份理性多一份常識，切莫簡單迷信當事人的有罪口供，釀成冤假錯案；作為社會公眾，多一些善良和忍耐，多一份理性和智慧，時間才可能是真相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