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臺上的茉莉又開了。
我蹲在花盆前,指尖輕輕觸碰那片雪白的花瓣。清晨的露水順著葉脈滾落,在掌心洇開一小片涼意。這株茉莉是母親三年前留下的,那時她站在陽臺上修剪枝椏,銀剪刀在晨光里閃著細碎的光。"花要剪枝才會開得旺",她總這樣說,卻舍不得多剪一寸,仿佛每一片葉子都是她精心養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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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小時候,母親總愛把茉莉別在鬢角。夏夜悶熱,她搖著蒲扇哄我入睡,發間的花香混著汗水的咸澀,成了記憶里最安心的味道。后來我長大些,開始嫌棄她老土的碎花睡衣,嫌棄她總把剩菜熱了又熱,連她鬢角的茉莉,也成了"中年婦女"的標志。直到某個深夜,我撞見她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把那朵枯萎的花摘下來。
去年春天,母親查出重病。化療讓她的頭發大把大把地掉,病房里永遠飄著消毒水的氣味。有天我捧著新買的茉莉去看她,她躺在床上,臉色比花瓣還要蒼白。"媽,等你好了,我們回家種茉莉好不好?"我聲音發顫。她虛弱地笑,手指輕輕勾住我的小指:"好,媽給你做茉莉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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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終究沒等到茉莉開花。
葬禮那天,雨下得很大。我抱著她的骨灰盒,突然想起她總說"花要剪枝才會開得旺"。原來有些離別,是生命提前為我們剪去的枯枝。那些被我嫌棄的碎花睡衣,被倒掉的剩菜,還有她鬢角永遠清新的茉莉,都是她笨拙卻熾熱的愛意。
此刻,我站在陽臺上,看茉莉在風中輕輕搖晃。花瓣飄落時,像極了她最后那個微笑——溫柔,釋然,帶著對這個世界最后的眷戀。我忽然明白,有些愛從來不需要驚天動地,它只是藏在清晨的一杯花茶里,躲在夏夜搖曳的蒲扇中,甚至化作一縷若有若無的香,在時光的縫隙里,靜靜等待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突然擊中你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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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又起,茉莉香漫過整個房間。我知道,母親從未離開。她只是變成了風,變成了雨,變成了這株永遠盛開的茉莉,在我生命的每個角落,溫柔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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