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也來聊一聊武大性騷擾事件。
事情的梗概可能很多讀者朋友都看過了,但考慮到還有一些人可能并不了解,我就先用最簡單的幾句話概括一下事件核心。
起因:
2023年7月,武大女研究生楊某聲稱在圖書館里一男生隔著褲子自慰,是對她的性騷擾。她偷錄5段視頻,并且當場就對這位男生肖某某進行威懾,要求他寫下道歉信。該2022級男生剛進入校園不久,涉世未深,再加上性格原因,寫下了道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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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折一:
楊某并未就此罷休,而是做了兩件事,一是尋找“體制內解決方法”,將事情捅到輔導員那里,要求學院對其進行嚴厲處罰;二是發起網暴,在事情尚未有調查結果之前就已經在網上造勢,導致肖某某很快成為輿論攻擊對象,可以說很快就“身敗名裂”。后來肖某某母親曬出他的就診記錄,說出了真實原因——孩子是大腿根部濕疹復發,隔著衣服抓癢。盡管如此,肖某某還是被“開盒”,照片被制作成花圈、遺像,全家遭遇謠言和網暴,肖某某被確診患創傷后應激障礙,爺爺氣得去世,姥爺氣成植物人。
轉折二:
肖某個人和家庭受到重創之后,他的父母終于幫他發起了反擊,他們選擇了對簿公堂。2025年7月25日,法院審理認為,不能認定男生肖某某針對特定對象實施了性騷擾,一審駁回了涉事女生楊某的起訴。法院該判決引發網友的強烈關注,紛紛喊話武漢大學撤銷此前對肖某某的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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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基本就是該事件的大體經過。
這件事情表面上看是一起性騷擾指控與反指控的糾紛,但如果只從個案角度看,可能無法解釋其背后那股撕裂社會的狂暴力量。
真正推動事件持續發酵的,并不是事實本身,而是中國社會一種根深蒂固的分配邏輯——“按鬧分配”。
“按鬧分配”就是,誰鬧得厲害,誰能引發輿論風暴,誰就能獲得更大的話語權與資源傾斜。這種機制廣泛存在于醫療、教育、社會治理中,比如醫院鬧事可以減免醫藥費或者得到賠償,出了車禍之后能賠多少取決于當事人持續鬧下去的能力,業主鬧一鬧就可以要求房價不能下降,消費者大吵大鬧能拿到遠高于合同約定的賠償。
久而久之,理性博弈被情緒綁架,制度讓位于喧囂。
武大性騷擾事件,看似是一個孤立的誹謗事件,但它其實正是按鬧分配邏輯的變種。
從楊某日常的發言能看出來,她是一個很“懂社會”的人,相比白紙一張的肖某某,她很精明。所以楊某深知,在一個缺乏程序正義的環境里,最有效的手段不是等待調查,而是先發制人、制造聲勢、形成“情緒事實”。
于是,她選擇了最能摧毀一個人的方式——在網絡上公開標簽化,讓對方無處申辯。至于真相是什么?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對手踩進情緒的泥沼中,讓他再也無法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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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社會學家布爾迪厄在《語言與符號權力》中指出,話語不僅僅是表達工具,更是一種權力資源。掌握輿論的主動權,就掌握了對他人的社會懲罰能力。網絡時代,這種懲罰能力被放大成一種低成本、高回報的“懲罰經濟”。
楊某的行為就是典型的懲罰經濟操作:
首先,制造標簽:用“性騷擾”這樣極具道德殺傷力的標簽,直接將對方放在輿論斷頭臺上。
接著,情緒動員:通過社交媒體煽動圍觀者的憤怒情緒,把個人糾紛變成公共道德審判。
最后,成本不對稱:對于指控者來說,即便最終敗訴,也只是“誤會”;而被指控者付出的代價是精神崩潰、學業盡毀、家庭破裂。
這種不對稱導致整個社會形成一個危險的激勵:誰能更快引爆輿論,誰就能占據優勢;而真相、程序、公平,則成了最廉價的東西。
為什么這種機制能奏效?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長期依賴情緒治理的社會。
哲學家哈貝馬斯在公共領域理論中曾提出,健康的公共討論應當建立在理性溝通基礎上。然而在當下的中國輿論場,理性被一種“受害者即正義”的情緒邏輯所取代。
這種邏輯背后,是深刻的社會不信任,以及信任機制的缺失,比如人們對司法的信心缺失。
公眾對體制、法律、公平程序缺乏信心,轉而把情緒當作唯一的正義坐標。于是,誰能搶占“受害者”身份,誰就能獲得道德高地。哪怕事實未必成立,輿論也會本能地傾向弱者,因為在這個社會,弱者的吶喊比制度更能讓人相信。
于是就形成了一種“誰張揚誰占上風”、“誰狠誰得利”的態勢,社會倒退回叢林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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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事件中,楊某很快占據“女性受害者”這一身份,而肖某某則被迅速建構為“男性加害者”。這并不是基于證據的判斷,而是社會心理的自動分層。
情緒一旦凝固成集體信念,事實就再無立足之地。這,乃是中國社會當下的常態。
更值得警惕的是,這種“按鬧分配”的性騷擾指控,不僅毀掉了一個年輕人的前途,也對整個社會的性別平等、公共信任造成雙重摧毀。
首先,它削弱了真正的性騷擾受害者維權空間。每一次虛假指控被放大,都會讓公眾在下一次聽到“性騷擾”時產生懷疑甚至冷漠,最終讓真正的受害者更難被相信。性別平等的進步,需要真實案例推動制度建設,而不是情緒化的獵巫。
其次,它侵蝕了公共信任和法治底線。當一個社會發現,“哭得大聲的”總能得到好處,理性申訴反而是輸家時,人們會集體選擇變得更吵、更狠、更極端。此時,思想家霍布斯所擔心的“人人為敵”便會降臨,因為沒人相信規則能保護自己,唯一的出路是把對手先毀掉。
“現代叢林社會”,即是如此。
事件另一大看點是武漢大學的處理。校方在事實未明時就對肖某某作出處分,反映出一種典型的“風險厭惡治理”。在中國高校治理中,最重要的不是公平,而是避免輿論危機。相比于查清真相,快速犧牲一個無權學生顯然更能平息風波。
高校管理者的使命不是尋找真相,而是把聲音最大的那群人哄好。
這種治理邏輯和“按鬧分配”形成循環:社會并不鼓勵理性申訴,而是用公共程序滿足情緒性的壓力。
武大性騷擾事件絕對并非孤例,它是整個社會“按鬧分配”機制的一次放大展示。
總結一下就是:情緒凌駕于真相之上,輿論取代程序正義,弱者身份被武器化,制度選擇向喧鬧低頭,而不是堅守公平。
如果這種趨勢繼續,未來每個人都可能成為下一個肖某某。當我們習慣于用情緒解決爭端、用網暴定義正義時,我們已經把自己交付給一種人人自危的社會狀態。
真正的文明,不是給哭得最響的人最大權力,而是給每個人一條不必哭鬧也能獲得公正的程序路徑。否則,“按鬧分配”終將讓整個社會無法走向文明和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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