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算法主導的互聯網時代,優質內容正成為一種新型生產力,正在重塑敘事秩序、經濟結構乃至國家傳播能力。
從特朗普的當選到他的東山再起,沒有自媒體和網絡內容的推動,很難想象一個與主流精英集團決裂的候選人如何二度叩響白宮大門。
內容,已經不只是內容。在今天,它是政治杠桿,是經濟變量,是文化戰略。
中國也看到了這一點,尤其是那些最先進地區。
前不久,上海發布了《互聯網優質內容創作支持舉措》。這一文件,在全國輿論場上,并無太大聲量,因為普通人意識不到上海人這方面的意識有多先進。今天,我就來拆解一下上海的這個動作有多高明。
從設立內容創作集聚區,到獎勵講好中國故事、打造文化IP;從政策性貸款貼息到開設人才落戶綠色通道;從場景資源開放到平臺企業導流扶持,上海的這個政策不只是扶持產業,更是在構建一種新的文化影響力基礎設施。它把互聯網優質內容的戰略地位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上海為什么要率先做這件事?
過去幾年里,全球的信息傳播格局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傳統媒體的影響力急劇式微,算法推薦主導了注意力分配。短視頻和社交媒體打破了內容發布的中心化結構,讓個人創作者、草根聲音和地方敘事有了可能出圈甚至改變敘事結構的機會。
如果說過去的傳播主要靠媒體資源配置和記者編輯的專業判斷,那么今天的傳播,更多是在去中心化的網絡中,靠千千萬萬的創作者、MCN機構、賬號運營者在進行碎片化的持續敘事。也正因此,誰能最早系統性地支持這些創作者,誰就能最早完成城市表達能力的升級。
更關鍵的是,上海看到了幾個不可逆的大趨勢。
第一,互聯網優質內容已成為文化競爭的主戰場。
一個城市的形象塑造、一個產業的品牌升級,過去靠電視、展會、宣傳片,現在靠的更多是自媒體的一篇文章或一條短視頻。注意力在哪里,公共認知就在哪里。而公共認知,就是現實資源的分配依據。投資、人才、項目,很多時候都受一條優質內容的牽引。上海要贏得未來,不可能忽略這一點。
第二,內容是鏈接經濟生態的核心接口。
在內容即服務的今天,一個好故事背后往往牽動著供應鏈、流量池、產品創新、平臺變現等多個環節。內容不僅是宣傳,更是產業入口、商業抓手、價值發現工具。
第三,中國正進入全球傳播能力的關鍵窗口期。
西方對中國的誤解、片面和妖魔化,并不會靠官方發言自然消除,反而是千千萬萬個創作者在海外拍視頻、解釋中國故事,才最容易入腦入心。上海意識到,如果不構建自己的優質內容生態,不為這些創作者提供資金、空間、流量、法律、培訓等支持,就等于把中國的輿論主動權拱手讓人。
所以,上海這次不是給自媒體發補貼,而是清醒地在做國家傳播戰略的一部分城市響應。它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戰略主動。
中國互聯網用戶已超過11億,這是前所未有的信息基礎設施。但這個巨大的流量池,能否轉化為全球敘事力?能否輸出屬于中國的文化符號?能否孕育出新的產業與職業?答案不會自動發生。需要制度、需要資金、需要支持,最重要的是,需要先有一個地方邁出第一步。
上海,看到了這個時刻。它不是等上面安排,而是自己先把內容生態當作基礎設施來建,自己先開始補貼、招人、建集聚區、開放場景。
上海不愧為上海。這種行動,才是城市治理能力和戰略眼光的真正體現。
廣東也在做,作為第一經濟大省的廣東確實不該在內容革命方面落后。
廣東有太多先天優勢。在傳統媒體時代,廣東媒體曾引領全國風氣之先,新聞專業主義和議題設置能力,在媒體行業都是標桿般的存在。廣東媒體人的市場意識、現實關懷與表達技巧,曾在一代人心中留下南方味道。
廣東是改革開放的橋頭堡,也是最早接觸現代傳播理念的地方。這里既有粵港澳大灣區的開放腹地,也聚集著龐大的制造業、貿易業和新中產群體,是中國最早實現媒體市場化的土壤之一。更重要的是,它孕育出華語世界最多的普通話與粵語雙語創作者。
廣東還有濃厚的商業基因,本地化表達能力強,華人圈文化共鳴廣,這些都是廣東做內容經濟的天然優勢。
問題是,廣東目前對這些優勢還缺乏一次系統性的整合和政策釋放。
內容生態是一場靜悄悄的城市競爭。當成都、長沙、杭州等城市紛紛借助短視頻、自媒體進行文化突圍時,若廣東不主動搶占內容高地,原本擁有的傳播優勢,可能被新一線城市一點點蠶食。
上海是用互聯網優質內容來重構其文化高地的競爭力,那么廣東必須思考,如何讓內容紅利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說上海看到的是優質內容是一種軟實力,那么廣東這些年其實早已在實踐中證明,優質內容更是一種新型生產力。
回顧近幾年廣東農業的一些出圈事件,不難發現媒體,尤其是自媒體的放大作用,已經深度介入到農產品從“土貨”到“爆款”的轉變過程。
比如,“喊全球吃廣東荔枝”的傳播戰略,不只是一個農業口號,而是一次立體化、國際化、數字化的傳播行動。通過自媒體、短視頻、跨境直播、城市地標聯動等手段,廣東荔枝真正擺上了歐美超市。
再比如,“菠蘿的海”這個詩意又直觀的意象,一舉把徐聞從地圖角落推向全國。誰能想到,一個地處粵西的小縣,通過幾支短視頻、幾場田間直播,就讓“徐聞菠蘿”變成了網絡符號,甚至引發網友模仿、二創、寫歌、出圈。
還有“父愛如蘭”的柔性文案、“黃金柰李”的高端定位、“年魚經濟”的文化綁定……這些內容的共同特征是,不僅傳播產品,更傳播情感、文化和身份認同。這正是互聯網優質內容的真正價值所在,它不是簡單的帶貨,而是把地方資源變成全國共鳴的情緒資產。
而這些內容的創作者,很多并不是傳統媒體出身,有的是農民、有的是返鄉青年、有的是MCN團隊,還有不少是從大城市回流的自由撰稿人。他們用鏡頭、文案和算法,重新激活了一個又一個看似邊緣的地方。
所以,不是廣東沒有內容人才,不是廣東沒有好故事,而是廣東有沒有像上海那樣,用一個系統性的機制去組織資源和扶持創作,讓創作者敢于投入,能長期與地方發展同頻共振。
我認為,廣東至少應該在以下幾方面迅速行動:
一是建立有辨識度的內容創作品牌陣地。
廣州、深圳、佛山、東莞,都有條件打造自己的創作者生態區。這不僅是辦公場所的集聚,更要有公共政策的供給,有行業資源的集中,有流量和平臺的傾斜。廣東應該用產業思維而不是文藝思維來看內容創作。
二是設立實打實的扶持機制。
比如設立內容創作專項資金,覆蓋從初創孵化、版權登記、平臺分發到出海轉化的全鏈條;比如對在“講好中國故事”方面表現突出的作者、賬號給予資金獎勵和傳播支持;比如開通創作者個人落戶通道和社保支持。這是政策真金白銀的體現,不要搞虛的。
三是鼓勵平臺企業在本地深耕內容生態。
廣東有騰訊、網易等平臺資源,應引導它們在廣東建立內容激勵基地,為廣東創作者提供更好分成機制、更高扶持額度、更精準流量匹配。同時吸引MCN公司、AI創作工具公司、版權交易公司落地,補齊產業生態。
四是推動廣東文化走出去,講好嶺南故事。
不只是出海,更是出圈。廣東創作者應當成為中國聲音國際化的前沿力量,不管是中文圈的短視頻、英文圈的播客,還是AI語音翻譯的跨平臺講述,廣東都有資源優勢和文化底氣。要用政策鼓勵、技術賦能、市場機制推動“出海內容IP”的孵化。
五是重建人才與職業認同機制。
把內容創作者真正納入“人才計劃”與職稱體系,讓寫字拍視頻的人也可以評職稱、拿補貼、享有職業保障。不把內容創作看成是業余玩票,而是新型文化生產勞動者,這是廣東能否真正釋放內容紅利的關鍵。
在算法重構敘事權的時代,廣東不能繼續靠過去的經驗生存。未來的競爭,不只是技術之爭,更是敘事之爭。而廣東,必須再次成為講好自己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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