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評析 | 商標權人對商標所使用行業高頻詞的排他性權益的條件厘定

廣州知識產權法院專利審判庭三級高級法官黃彩麗撰寫的《某網絡科技公司訴某教育科技公司侵害商標權及不正當競爭糾紛案——商標權人對商標所使用行業高頻詞的排他性權益的條件厘定》案例獲評全國法院系統2024年度優秀案例分析三等獎。現予轉載，以饗讀者。

某網絡科技公司訴某教育科技公司

侵害商標權及不正當競爭糾紛案

——商標權人對商標所使用行業高頻詞的排他性權益的條件厘定

關鍵詞：不正當競爭 行業高頻詞 競價排名 商業道德 競爭優勢

裁判要旨

1.基于商業標識資源的有限性及公共屬性，在互聯網競爭市場中，當經營者將行業高頻詞及行業通用名稱組合用作其商業標識的構成要素時，其對該標識的競爭權益應受到必要的限制，如其他競爭者的商標使用行為未損害消費者合法權益，也未損害市場競爭秩序和公共利益，則該經營者主張對商業標識構成要素享有排他式競爭權益缺乏反不正競爭法上的正當基礎。

2.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規制互聯網競爭行為時，應結合考慮以下因素：一是被訴行為是否屬于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制的特定類型行為；二是其他經營者的競爭法益是否因被訴行為受到實質性損害；三是被訴行為是否因違反誠實信用原則和商業道德而具有不正當性；四是被訴行為是否損害公眾利益、擾亂市場競爭秩序。

3.在互聯網商業推廣的付費搜索模式中，通過關鍵詞的選用來識別競爭產品或服務的目標消費者，并嘗試改變相關消費群體的選擇，是商業競爭的手段之一，只要經營者的競價排名行為沒有不正當地影響其他經營者的商業利益，未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攫取他人可以合理預期獲得的商業機會，即使其行為吸引競爭對手的目標消費群體的瀏覽量和關注度，也并不因此違反誠實信用原則或商業道德而導致其行為具有可責性和不正當性。

相關法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第一、二款

經營者在生產經營活動中，應當遵循自愿、平等、公平、誠信的原則，遵守法律和商業道德。

本法所稱的不正當競爭行為，是指經營者在生產經營活動中，違反本法規定，擾亂市場競爭秩序，損害其他經營者或者消費者的合法權益的行為。

《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第一款

經營者不得實施下列混淆行為，引人誤認為是他人商品或者與他人存在特定聯系：（一）擅自使用與他人有一定影響的商品名稱、包裝、裝潢等相同或者近似的標識；（二）擅自使用他人有一定影響的企業名稱（包括簡稱、字號等）、社會組織名稱（包括簡稱等）、姓名（包括筆名、藝名、譯名等）；（三）擅自使用他人有一定影響的域名主體部分、網站名稱、網頁等；（四）其他足以引人誤認為是他人商品或者與他人存在特定聯系的混淆行為。

案件索引

一審：廣東省廣州市海珠區人民法院（2022）粵0105民初10778號

二審：廣州知識產權法院（2023）粵73民終266號

基本案情

原告（上訴人）某網絡科技公司訴稱：某網絡科技公司是“”注冊商標權利人，該商標中的文字部分“wake瑜伽”已與某網絡科技公司產生特定聯系?！皐ake”與“瑜伽”并不是常見搭配使用的詞組，日常生活中共同出現、綁定使用的情況并不常見。某教育科技公司設置“wake瑜伽”作為其推廣搜索關鍵詞，其在涉案百某網站搜索結果的網頁標題為“wake瑜伽-零基礎學瑜伽-國家認可的瑜伽培訓基地”，該行為不正當利用他人商標知名度，使用戶誤認為與某網絡科技公司存在關聯，誤導普通用戶，以不正當方式獲取交易機會，違背誠信原則及商業道德，屬于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及第六條第一款規定的不正當競爭行為。

被告（被上訴人）某教育科技公司辯稱：某網絡科技公司不享有“wake瑜伽”的注冊商標專用權，其所享有權利的是“”注冊商標，該商標中“Wake Yoga”中的“W”和“Y”都是大寫。wake作為喚醒之意，時常與瑜伽聯系在一起的，其顯著性極弱，其無法用于阻止其他市場主體的合理使用，否則會妨礙其他市場主體對該單詞的正常使用，影響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

法院經審理查明：某網絡科技公司是“”注冊商標專用權人，該商標中包括英文字母“Wake Yoga”。某教育科技公司將“wake瑜伽”設置為其網頁宣傳推廣搜索關鍵詞，在百某網頁搜索“wake瑜伽”后，搜索結果頁面顯示“百某為您找到相關結果約1370000個”。（1）某教育科技公司網站推廣鏈接出現在搜索結果首位，鏈接名稱為“wake 瑜伽-零基礎學瑜伽-國家認可的瑜伽培訓基地”，該鏈接名稱下方的左側顯示有學員練習瑜伽的圖片，圖片右側載明內容為“wake 瑜伽＿零基礎入門學瑜伽不限學歷，正宗印度瑜伽教學，左某正規瑜伽培訓基地國家認可；畢業頒發瑜伽教練證，全國通用證書，瑜伽考證就業兩不誤”，鏈接下方還有“左某瑜伽學院2021-12 廣告”字樣。點擊該鏈接后，進入某教育科技公司的“zuofanjy.com”網頁，其上顯示有“左某瑜伽 中國瑜伽教育培訓基地”字樣，未見“wake 瑜伽”字樣。（2）出現在搜索結果第二位的鏈接名稱為“wake瑜伽-亞太瑜伽，連鎖品牌”，該鏈接名稱下方的左側顯示有圓形標識圖片。（3）出現在網站搜索結果第三位的鏈接名稱為“wake瑜伽-瑜伽教練考證學院”，該鏈接名稱下方的左側顯示有方形標識圖片。

在北京百某網訊科技有限公司“關鍵詞規劃師”程序搜索“瑜伽”后顯示的高頻搜索詞列表有多個含“瑜伽”字樣的關鍵詞，包括瑜伽起源、瑜伽電影、一節60分鐘完整的瑜伽課、wake瑜伽等，其中，關鍵詞“瑜伽起源”的整體周均搜索量為20、推薦出價為0.35；關鍵詞“瑜伽電影”的整體周均搜索量為20、推薦出價為0.35；關鍵詞“一節60分鐘完整的瑜伽課”的整體周均搜索量為10、推薦出價為1.74 ；關鍵詞“wake瑜伽”的整體周均搜索量為10、推薦出價為0.66。某教育科技公司在百某網站搜索關鍵詞“瑜伽 喚醒”后顯示“百某為您找到相關結果約21500000個”，搜索結果首位鏈接名稱為“清晨喚醒瑜伽術，早上30分鐘，舒展身體精神好，初學者也能練”。

裁判結果

廣東省廣州市海珠區人民法院一審判決：駁回某網絡科技公司的訴訟請求。

某網絡科技公司向廣州知識產權法院提出上訴。廣州知識產權法院二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裁判理由

法院生效裁判認為：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以下簡稱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第一、二款規定，競爭行為是否違反商業道德、有損競爭秩序，應結合考量經營者利益、消費者利益及公共利益進行判定。該條款屬于原則性規定，并非對特定類型競爭行為所作規定。在適用前述規定對不正當競爭行為進行認定時，應考慮以下因素：一是被訴行為是否屬于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制的特定類型行為；二是其他經營者的競爭法益是否因被訴行為受到實質性損害；三是被訴行為是否因違反誠實信用原則和商業道德而具有不正當性；四是被訴行為是否損害公眾利益，導致市場競爭秩序的紊亂。

（一）依據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第一款規定，經營者不得實施下列混淆行為，引人誤認為是他人商品或者與他人存在特定聯系：擅自使用與他人有一定影響的商品名稱、包裝、裝潢等相同或者近似的標識；…。 “”注冊商標是由圖形和英文單詞組合而成的商標，而某教育科技公司在搜索關鍵詞及網頁搜索鏈接名稱使用的是“wake瑜伽”，因“wake瑜伽”與 “”注冊商標的樣式區別明顯，某網絡科技公司的現有證據不足以證實“wake瑜伽”與 “”注冊商標構成近似，現有證據不足以證實某教育科技公司的被訴行為構成“擅自使用與他人有一定影響的商品名稱、包裝、裝潢等相同或者近似的標識”，某網絡科技公司主張被訴標識的使用構成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第一款所規定情形的意見依據不足，被訴行為并不屬于反不正當競爭法所規定的特定類型競爭行為。

（二）某網絡科技公司主張某教育科技公司將“wake瑜伽”設置為推廣搜索關鍵詞，不正當利用他人商標知名度，以不正當方式獲取交易機會，構成不正當競爭。某網絡科技公司據以主張競爭權益的基礎是“”注冊商標及該商標中的構成要素“Wake Yoga”。首先，某網絡科技公司的“”注冊商標樣式與“wake瑜伽”字樣區別明顯，其也未能據此對“wake瑜伽”商業標識享有專用權或競爭權益。其次，在百某網頁搜索輸入的關鍵詞為“wake瑜伽”而非“Wake Yoga”，雖某教育科技公司在其網站推廣鏈接名稱使用有“wake瑜伽”字樣，但被訴鏈接名稱下方顯示有“左某瑜伽學院 廣告”字樣，可表明該網頁推廣鏈接所指向的商事主體為“左某瑜伽學院”而非某網絡科技公司。而且，某教育科技公司的網頁首頁標明“左某瑜伽”，未見“wake 瑜伽”字樣。某網絡科技公司未能舉證證實其競爭法益或競爭優勢因某教育科技公司將“wake瑜伽”設置為推廣搜索關鍵詞的行為而受到實質性損害。

（三）在互聯網商業推廣的付費搜索模式中，通過關鍵詞的選用來識別競爭產品或服務的目標消費者，并嘗試改變相關消費群體的選擇，是商業競爭的手段之一，只要經營者的競價排名行為沒有不正當地影響其他經營者的商業利益，未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攫取他人可以合理預期獲得的商業機會，即使其行為吸引競爭對手的目標消費群體的瀏覽量和關注度，也并不因此違反誠實信用原則或商業道德而導致其行為具有可責性和不正當性。雖某教育科技公司使用“wake瑜伽”作為競價排名的關鍵詞且在其網站推廣鏈接名稱使用有“wake瑜伽”字樣，但被訴鏈接名稱下方顯示有“左某瑜伽學院 廣告”字樣，已表明該鏈接為廣告性質，且該鏈接指向的相關瑜伽培訓課程服務的來源于“左某瑜伽學院”。在百某網頁搜索“wake瑜伽”后，搜索結果頁面載明“百某為您找到相關結果約1370000個”，某教育科技公司在百某網站搜索關鍵詞“瑜伽 喚醒”后顯示“百某為您找到相關結果約21500000個”，也可證實“喚醒”屬于與瑜伽運動關聯度較高的高頻詞匯。結合瑜伽是該類運動通用名稱的事實，“wake瑜伽”一詞缺乏商業標識意義上的顯著性。現有證據不足以證實某教育科技公司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攫取某網絡科技公司可以合理預期獲得的商業機會。

（四）相關公眾使用某一特定關鍵詞進行網頁搜索時，其目的可能是尋找與該名稱相關的所有商業信息，多樣化的搜索結果有助于消費者的理性判斷和決策，在搜索鏈接結果并非提供誤導信息或虛假信息且標明推廣網頁鏈接來源信息的情況下，相關公眾可以清楚區分網頁推廣鏈接來源于何商事主體而不會增加其選擇成本，故通過關鍵詞競價排名的行為并未必然導致公眾利益的損害或競爭秩序的擾亂。本案中，某教育科技公司的推廣網頁中并無顯示虛假或誤導性信息，推廣鏈接中也載明“左某瑜伽學院 廣告”，標明廣告網頁經營主體的字號信息，且明確標有廣告標記，使其商業推廣鏈接結果與基于搜索引擎技術的自動鏈接搜索結果相區分，相關公眾也可以清楚區分搜索結果所顯示的廣告網頁鏈接來源，并未欺騙或誤導相關公眾，也不會增加其選擇成本。綜上，現有證據不足以證實被訴行為損害公眾利益或導致擾亂正常市場秩序。

由于“wake”確有喚醒之意，而“瑜伽”屬于通用名稱，某網絡科技公司將行業高頻詞及行業通用名稱組合用作其商標構成要素時，其商標構成要素的識別顯著性受到限制，其基于該商標構成要素所形成的競爭利益亦應受到必要的限制，某網絡科技公司依據反不正當競爭法主張對“wake瑜伽”標識享有排他性使用的權益并要求限制其他經營者對該詞匯的使用，缺乏法律依據和競爭權益基礎。故應駁回某網絡科技公司的訴訟請求。

案例注解

本案的處理涉及經營者對其注冊商標中使用的行業高頻詞是否享有競爭法上的排他性權益的問題。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的商業標識權益，并非基于對商業符號的保護，而是為避免商業標識與經營者的商品或服務之間所建立的合法聯系受到不正當競爭行為的損害?；谏虡I標識資源的有限性及公共屬性，當經營者將行業高頻詞及行業通用名稱組合用作其注冊商標的構成要素時，其對該商標的競爭權益應受到必要的限制，如其他競爭者在相關類別商品或服務上使用該組合詞匯的行為未損害消費者合法權益，也未損害市場競爭秩序和公共利益，則該經營者要求規制競爭對手使用其商標要素中的行業高頻詞缺乏反不正競爭法上的正當基礎。只要經營者的競價排名行為沒有不正當地影響其他經營者的商業利益，未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攫取他人可以合理預期獲得的商業機會，即使其行為吸引競爭對手的目標消費群體的瀏覽量和關注度，也并不因此違反誠實信用原則或商業道德而導致其行為具有可責性和不正當性。

一、經營者請求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保護其競爭法益的前提條件

當經營者以競爭對手將其注冊商標中的構成要素設置為競價排名關鍵詞并請求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保護其競爭法益時，應結合考量經營者利益、消費者利益及公共利益進行判定。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屬于原則性規定，并非對特定類型競爭行為所作規定，因此，在判定市場競爭行為是否屬于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規制的行為時，既需要審查該行為是否屬于有損競爭的特定行為，也需要經營者證明其競爭利益因不正當競爭行為遭受損害，并審查該行為是否擾亂競爭秩序而導致公眾利益的損害，如該行為未損害競爭秩序和公眾利益，則不構成不正當競爭。

因此，對于經營者將他人組合商標構成要素中的行業高頻詞用于商業推廣是否構成不正當競爭的問題。應結合考慮以下因素：一是被訴行為是否屬于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制的特定類型行為；二是其他經營者的競爭法益是否因被訴行為受到實質性損害；三是被訴行為是否因違反誠實信用原則和商業道德而具有不正當性；四是被訴行為是否損害公眾利益，導致市場競爭秩序的紊亂。本案中，某網絡科技公司于一審訴訟中以某教育科技公司將“wake瑜伽”設置為搜索關鍵詞為由主張被訴行為不正當利用他人商標知名度，使用戶誤認為與某網絡科技公司存在關聯，誤導普通用戶，以不正當方式獲取交易機會，違背誠信原則及商業道德，屬于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及第六條第一款規定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即其在本案中主張的是競爭法益。關于某教育科技公司的被訴行為是否構成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規定的不正當競爭行為，亦需結合上述四個方面進行考量。

（一）關于被訴行為是否屬于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制的特定類型競爭行為。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第一款規定，經營者不得實施下列混淆行為，引人誤認為是他人商品或者與他人存在特定聯系：擅自使用與他人有一定影響的商品名稱、包裝、裝潢等相同或者近似的標識；…。某教育科技公司在搜索關鍵詞及網頁搜索鏈接名稱使用的是“wake瑜伽”，與 “”注冊商標的樣式區別明顯，某網絡科技公司的現有證據不足以證實兩者之間構成近似，涉案被訴行為構成“擅自使用與他人有一定影響的商品名稱、包裝、裝潢等相同或者近似的標識”，故某網絡科技公司主張被訴標識的使用構成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第一款所規定情形的意見依據不足，被訴行為并不屬于反不正當競爭法所規定的特定類型競爭行為。

（二）關于經營者的競爭法益是否因涉案被訴行為受到實質性損害的問題。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的商業標識權益，并非基于對商業符號的保護，而是為避免商業標識與經營者的商品或服務之間所建立的合法聯系受到不正當競爭行為的損害。如競爭者用于競價排名的關鍵詞與注冊商標有明顯區別，經營者在被訴鏈接名稱下方表明其名稱及“廣告”字樣，可證實其已標明該鏈接指向的相關瑜伽培訓課程服務的來源，且在注冊商標權人的網站鏈接并未出現在搜索結果之列時，被訴推廣鏈接出現在搜索結果首位的事實并不足以證實商標注冊權人的競爭法益或競爭優勢因被訴關鍵詞的使用而受到實質性損害。

（三）關于涉案被訴行為是否因違反誠實信用原則和商業道德而具有不正當性的問題。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定的商業道德，應按照特定商業領域中市場交易參與者的標準來加以評判，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的是經營者在競爭市場中的合法權益，自由競爭是市場經濟的根本屬性，市場競爭行為難免導致競爭者間利益的此消彼長，但競爭者之間的商業機會競爭是市場競爭的應有常態，也為市場競爭所鼓勵。在互聯網商業推廣的付費搜索模式中，通過關鍵詞的選用來識別競爭產品或服務的目標消費者，并嘗試改變相關消費群體的選擇，是商業競爭的手段之一，只要經營者的競價排名行為沒有不正當地影響其他經營者的商業利益，未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攫取他人可以合理預期獲得的商業機會，即使其行為吸引競爭對手的目標消費群體的瀏覽量和關注度，也并不因此違反誠實信用原則或商業道德而導致其行為具有可責性和不正當性。本案中，現有證據不足以證實某教育科技公司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攫取某網絡科技公司可以合理預期獲得的商業機會。 某網絡科技公司將行業關聯性強的高頻詞語用作其商業標識構成要素，則其對該類組合詞匯在相關行業中的被重復使用可能性應有一定的預判，即便其他經營者使用前述行業高頻詞匯用作其推廣網頁關鍵詞增加網頁瀏覽量和點擊率、吸引相關公眾的關注，也不足以證實該競價排名行為因違反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規定而具有不正當性。

（四）關于被訴行為是否損害公眾利益、擾亂市場競爭秩序問題。百某網頁搜索推廣模式是基于搜索引擎技術的網絡信息定位及連接等功能，為市場競爭者的商品或服務提供競價排名的互聯網商業推廣模式，經營者通過付費選定其于搜索引擎后臺的關鍵詞，用以向潛在的目標群體推廣自身的網頁鏈接，是一種正常的市場競爭手段，雖其搜索結果與自動鏈接檢索結果存在區別，但通過百某推廣模式吸引網絡流量及相關公眾關注，爭取潛在競爭對手的目標客戶，是市場競爭者借用互聯網技術進行商業經營的方式，也屬互聯網數字經濟市場的組成部分。相關公眾使用某一特定關鍵詞進行網頁搜索時，其目的可能是尋找與該名稱相關的所有商業信息，多樣化的搜索結果有助于消費者的理性判斷和決策，在搜索鏈接結果并非提供誤導信息或虛假信息且標明推廣網頁鏈接來源信息的情況下，相關公眾可以清楚區分網頁推廣鏈接來源于何商事主體而不會增加其選擇成本，故通過關鍵詞競價排名的行為并未必然導致公眾利益的損害或競爭秩序的擾亂。本案中，某教育科技公司的推廣網頁中并無顯示虛假或誤導性信息，推廣鏈接中也載明“左某瑜伽學院 廣告”，標明廣告網頁經營主體的字號信息，且明確標有廣告標記，使其商業推廣鏈接結果與基于搜索引擎技術的自動鏈接搜索結果相區分，相關公眾也可以清楚區分搜索結果所顯示的廣告網頁鏈接來源，并未欺騙或誤導相關公眾，也不會增加其選擇成本?，F有證據不足以證實被訴行為損害公眾利益或導致擾亂正常市場秩序。

二、關于經營者將行業高頻詞用作其商業標識的構成要素所形成的競爭利益及排他性使用權益的問題

通過反不正當競爭法對商業標識的使用行為進行規制，實質上是對該商業標識在相關市場中的權益范圍進行界定。對于不正當競爭行為的認定，應結合考慮經營者利益、消費者利益及公共利益?；谏虡I標識資源的有限性及公共屬性，當經營者將行業高頻詞及行業通用名稱組合用作其商業標識的構成要素時，其對該標識的競爭權益應受到必要的限制，如其他競爭者在相關類別商品或服務上使用該組合詞匯的行為未損害消費者合法權益，也未損害市場競爭秩序和公共利益，則該經營者要求規制競爭對手使用其商標要素中的行業高頻組合詞匯的意見缺乏反不正競爭法上的正當基礎，且其主張對商業標識構成要素享有排他式競爭權益也缺乏事實及法律依據。各競爭主體在經營范圍內維持對其商標標識原有樣式的善意使用，有利于各自在競爭市場中產生清晰的辨識度，如不當擴大商標標識的保護范圍，容易導致市場競爭利益的失衡和商業標識保護范圍的混亂，也更易導致消費者的誤認和信息選擇權的受限。

編輯 | 蔡 冰

校對 | 羅冠明

審核 | 冼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