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驚復心驚
4月9日傍晚,汪鋒隨警3旅新兵營抵達柞水縣蔡玉窯。
當晚,熟睡中的汪鋒被突然的喧嘩聲驚醒。
汪鋒、秋宏和衣外出,才知喧嘩之眾是從前方逃回的潰兵,警3旅在九間房遭到紅二十五軍伏擊,雷展如率部分官兵逃出。
見到汪鋒,驚魂未定的雷展如滿臉憤懣:前方戰事失利,張漢民可能被俘,閻揆要下落不明。
汪鋒表示:不打緊,全是誤會,我回來的任務就是找張漢民,也要找紅二十五軍。
汪鋒向秋宏、雷展如傳達上海臨時中央局軍委的指示:張漢民部不能搞起義,留待攻打大城市時再相機而動。
傳達完后,汪鋒連夜出發。
汪鋒是九間房街子村人,對這一帶熟悉得很,想到沖突雙方都是自己同志,他的心情算是比較輕松的。
10日中午,汪鋒趕到雪花街,遇上閻揆要和他收攏的潰兵。
看到閻揆要急迫且緊張的神情,汪鋒非常自信地表示:不要緊,我去了就能解決問題。
當日下午,汪鋒趕到九間房附近,遭到紅二十五軍一位營政委的盤問。
這位營政委是日后的開國上將劉震,他和汪鋒將于1977年在新疆搭班子,汪鋒任第一書記,劉震任第二書記兼軍區司令員。
汪鋒要求見軍領導,劉震見他口氣很硬,派人把他送到葛牌鎮軍部駐地。
在軍部,汪鋒先后見到徐海東副軍長和戴季英參謀長。
汪鋒向他們傳達上海中央局的指示:上海中央局要求你們派人去聯系;共產國際指示,肅清反革命時,對地主、富農不要在肉體上消滅,對富農不要掃地出門,要給他們生活出路;我還有一個任務,就是聯系張漢民同志。
汪鋒無意間犯了個不小的錯誤。
他不了解鄂豫皖部隊,不知道這支部隊實質上是農民武裝,如果不是跟著共產黨鬧革命,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可能一輩子連縣城都不會去幾回。
在殘酷的圍剿與反圍剿作戰中,鄂豫皖指戰員親眼目睹親人被殺害、家園被焚毀的慘狀,都有強烈的階級意識和對反動派的刻骨仇恨。
張國燾到任后大力推行肅反,鄂豫皖部隊中的關門主義傾向更是走向登峰造極。
因為知識分子干部大多被肅,鄂豫皖部隊中沒多少人聽說過兵運這個概念。
對地主、富農不搞肉體消滅,給他們生活出路,這一最新指示對紅二十五軍領導來說,就是反革命言論。
聽完汪鋒的話,徐海東、戴季英走出房間商量。
過了一會,戴季英帶著四名戰士進來,指著汪鋒罵道:你是反革命!
汪峰被捆綁、搜身,身上的表、筆、金戒指都被拿走,押到軍政治部政務科(保衛部)特務連關押起來。
汪鋒看到,關在一起的人中有他熟悉的張漢民、張明遠、魏書琳等軍官地下黨員,他們的苦笑中透著無奈和絕望。
被關押的頭一天,汪鋒的心情還算是輕松的。
都是誤會,最終肯定能說清楚,汪鋒心想,既來之,則安之,不必焦躁。
第二天晚上,魏書琳因被懷疑企圖逃跑,慘遭殺身之禍。
消息傳開后,汪鋒開始驚怕起來。
據汪鋒回憶,大家在葛牌鎮被關兩天。
每天陸續有人被帶出去審訊,因為禁止互相說話,大家無從知曉各人被審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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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為吳煥先,右為戴季英
據戴季英在1980年代所作回憶:對俘虜的張漢民部軍官殺了17個,是省委在九間房戰斗后決定的。張漢民是比較反動的,我們審問六七天后才把一批俘虜的軍官處決。
17這個數字應該是準確的,因為戴季英既是審訊的主持者,也是行刑的指揮員。
在日后的西北局高干會議上,戴季英說他沒審過張漢民:“張漢民始終沒有承認是反革命,當然也沒有什么材料口供。在張漢民問題上,我們沒有供給這邊肅反以具體材料,是事實。”
戴季英的說法被郭述申在發言中揭穿。
郭述申說道:季英同志在上次的發言中間,他講在陜南對張漢民的問題,“我沒有帶來任何材料”。他的發言我是做了記錄的。他講沒有帶任何材料,我想這一點不是事實。他說:“對張漢民問題的處決是吳煥先審判的,我沒有參加過,關于他的口供我也沒有看過,我也沒有跟他談過話”。我記得這個審判季英同志是參加了。
張漢民事件發生時,郭述申任軍政治部副主任。
郭述申是鄂豫皖邊區首任特委書記,也是鄂豫皖紅軍的創始人之一。
紅二十五軍長征后,郭述申被戴季英誣為皖西北“第三黨”的領袖,險遭殺害。
全靠徐海東堅決反對并據理力爭,郭述申才逃過死劫。
回首舊事,郭述申非常感慨:“那時候,殺個人像踩死一只螞蟻。我兩次大難不死,海東都是我的救命恩公。”
在處理張漢民的問題上,郭述申是局外人,他雖是政治部副主任,但保衛部長兼政務科長朱仰興不聽他的指揮,而聽參謀長戴季英的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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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述申
戴季英審訊的特點是刑訊逼供、指名問供。
據陜北肅反的重要責任人朱理治回憶,秘密審訊也是戴季英的獨門絕招:戴季英同志因鄂豫皖的肅反是在極其秘密條件下進行的,就連省委書記都不參加的。
鄂豫陜省委和二十五軍領導對張漢民的懷疑和惡感是根深蒂固的,早已認定“張漢民之警衛團干部都是法西斯分子”,被俘張漢民部地下黨員如何作供,都不能改變最終的結局。
作為二十五軍的靈魂人物,吳煥先更為關心的是路線問題和組織措施。
鄂豫陜省委在葛牌鎮召開擴大會議,決定正式建立鄂豫陜省委。
據戴季英回憶:葛牌鎮會議上,對入川的錯誤主張,又一次提了出來。斗爭是比較激烈的。鄭位三還有個“申明書”,是承認錯誤的。有的態度不好,把省委委員給撤了。
吳煥先在向中央提交的報告中寫道:大會中發動了兩條戰線的斗爭,特別是打擊入川的動搖的右傾機會主義及調和派,并改選省委:書記為徐寶珊,吳煥先為副書記,常委為徐海東、李隆貴、趙凌波、張明先、田頌堯、張希才等十人。
新當選常委除了徐海東,都力主在鄂豫陜發展。
徐海東是報告中的“調和派”,他主張在漢中建立根據地,與川陜蘇區和鄂豫皖老根據地兩頭可靠。
戴季英、程子華退出常委,與陳先瑞一同當選為執委。
因鄭位三堅持入川,反對黨的路線,導致落選常委,并被“責斥”承認錯誤、徹底改變。
開國上將韓先楚對葛牌鎮會議的評價非常高:多虧了吳煥先同志,讓紅二十五軍擺脫了張國燾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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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李隆貴、鄭位三、程子華、徐海東、陳先瑞
葛牌鎮會議的實際主持人是吳煥先,在他的雷霆手段下,紅二十五軍不再有關于路線問題的雜音。
對張漢民等被俘地下黨員來說,在異常嚴肅的氣氛中,鄂豫陜省委和二十五軍領導中已經沒人敢為他們說話。
4月中旬,二十五軍撤離葛牌鎮。
開拔之前,崔啟敬、白景琦等17名軍官地下黨員被殺。
崔啟敬、白景琦是張漢民部老黨員,被俘前分別擔任閭揆要團1營長、2營長。
汪鋒被套上藍布做成的“狗頭帽子”,身背幾十斤糧食,被繩子牽著,一路押解隨軍行動。
“狗頭帽子”是筒狀的,從頭上套上去直至脖頸,只露出兩只眼睛。
汪鋒能從步態上辨認出,張漢民、張明遠也在押解行軍的隊列中。
在行軍路上,“犯人”們不敢有絲毫松懈,怕因自己行動遲緩拖累整個隊列,更主要是因為,表現不好是可能招來殺身之禍的。
“犯人”們跟隨部隊一路轉移,還要接受監視、責罰和審訊,死亡威脅如影隨形,身上的背負和精神的折磨難以言狀,如同煉獄。
5月4日,紅二十五軍進抵商縣龍駒寨。
汪鋒對這個日子記得非常清楚,因為當晚他看見張漢民人還在,第二天就不見人了。
汪鋒問身邊看押的紅軍戰士,一個戰士說:“放他走了”。
后來,一位對汪鋒頗為“照顧”的戰士偷偷告訴汪鋒:“活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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