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方藥在日本：揚威海外的國粹還是現代醫學的邊緣配角？

日本街頭的藥妝店里，中國游客搶購漢方藥的場景經常被國內媒體渲染為"中醫藥征服東瀛"的鐵證。但翻開日本權威醫療數據，這個被包裝成“文化輸出典范”的故事，暴露出的卻是傳統醫學在日本醫療體系中的真實生態。

日本厚生勞動省2023年最新《藥價基準》共收錄了294種漢方制劑，其中148種源自中國東漢《傷寒雜病論》，占比超過50%。

日本藥店里銷售的非處方漢方藥（圖源：tokyocheapo.com）

這種“千年古方直接入藥”的模式，看似與我國2018年推出的古代經典名方簡化審批政策有相似之處，但不同于我國將中醫藥單列管理，日本始終將漢方藥置于現代醫藥監管框架內——所有漢方藥必須符合《日本藥局方》化學檢測標準，其生產批件號統一歸入“一般用醫藥品”序列。

據日本醫學會2022年發布的調查數據顯示，漢方藥處方量僅占全日本門診處方總量的0.7%。在東京大學附屬醫院等頂級醫療機構，漢方制劑使用率不足門診用藥的3%。

這種邊緣化地位在醫保支付層面體現得尤為明顯：日本國民健康保險覆蓋的1.5萬種藥品中，漢方藥占比不足2%，且限定于特定適應癥（如更年期綜合征、術后恢復等）。

與我國完整的中醫教育、執業體系不同，日本沒有"漢方醫師"職業資格認證。

根據《醫師法》第17條，開具漢方處方的權力完全掌握在執業醫師的手中。日本東洋醫學會認證的1.2萬名“漢方專門醫”，本質上都是接受過現代醫學教育的執業醫師。

這種制度設計從根本上切斷了傳統醫學獨立發展的可能——當診療話語權完全歸屬現代醫學體系時，所謂“中西醫結合”不過是現代醫學治療方案的有限補充或替代療法。

與國內相比，日本醫療體系對漢方藥的研發投入少得可憐，根據日本學術振興會（JSPS）2021-2023年度醫療領域科研經費分配顯示，漢方藥相關研究經費占比不足0.3%，遠低于再生醫學（18.6%）和基因組研究（15.2%）。

這種投入力度反映在學術產出上：《日本內科學會雜志》近十年收錄的2.3萬篇論文中，涉及漢方藥有效性的臨床研究僅11篇，且全部為小樣本觀察性研究。

當國內媒體吹噓“日本漢方藥占據全球90%市場”或哀嘆“老祖宗留下的國粹被日本人發揚光大”時，卻選擇性忽略兩個關鍵事實：

1. 日本漢方藥原料的80%依賴中國進口（日本農林水產省2022年數據）；

2. 津村藥業等龍頭企業70%的營收來自中國游客及出口市場（東京證券交易所年報）。

這種“中國原料→日本加工→中國消費”的產業鏈，與其說是文化輸出，不如說是商業模式的精準套利。

更重要的是，日本將傳統醫藥嚴格限定在現代醫學框架內的做法，創造了全球最低的中藥肝損傷發生率（每百萬人年0.17例，是我國1/60）。

當某些人熱衷于編造"中醫藥墻內開花墻外香"的童話時，不妨看看這個更真實的版本：在科學至上的現代醫療體系里，任何傳統醫學都只能是配角中的配角。

這種冷靜與克制，或許才是中國醫療現代化最欠缺的品格。

參考資料

[1] 日本厚生勞動省《令和5年版醫藥品市場動向》

[2] 日本醫學會《漢方治療のエビデンス2023》

[3] 日本國立醫藥品食品衛生研究所《中藥関連健康被害事例分析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