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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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想您
文/于健
從來不相信有什么來生。此刻，卻好希望有來生。期盼在來生中，親愛的老媽，您是女兒我是媽。
——題記
老媽，你是有福的，又是沒福的
親愛的老媽，昨天是您離開我們的第十四天，俗稱二七，我們去祭奠您。從不信來生的我們給您燒了那么久的“貢品”，您最疼愛的孫子給您送了那么多的金元寶。他說奶奶太厚道事事忍讓，多些錢物和周圍搞好關系。我們好希望真的有天堂，唯愿這裊裊青煙真能將我們的思念帶給天堂上的您和父親。
天上一日，世上千年。仿佛您已經走了很久，又仿佛您就在眼前。睜眼閉眼，房內屋外，總有您的身影，您的笑臉。心酸、悲苦，您真的離開我們了? 此情綿綿無絕期。
弟妹在整理您的衣物，床上，地下，一包包，一堆堆。旁人看了羨慕：你家老太太這么多衣服，還都這樣好看？
年輕時您美麗端莊，身材姣好。但和那個年代的所有人一樣，灰藍黑白是您服裝的主調。年老了您仍皮膚白皙，身材勻稱，穿什么衣服都有氣質有味道。
記得那年和您的外孫女一起帶您買衣，各色各款試了一件又一件，件件都好看。連售貨員都忍不住夸贊：老太太，您好有氣質，穿什么都好看，干脆都買了吧。您笑得合不攏嘴。看您穿得好看，旁邊有人想給家中老人也買，讓您幫忙試一下，您開心地當起了模特，試了一件又一件。外孫女看您穿的好看，第二天也帶奶奶來買。后來外孫女悄悄說，奶奶穿上一樣的衣服怎么就不如姥姥好看？
這件黑紅相間的花色毛衣，還是我帶您在小區旁的毛衣店量體編織的。當初帶您去量尺寸時，您一再推托，說自己有好多件毛衣，不用織新的了。的確，您的毛衣何止十幾二十件？病前您一直和兄弟一起生活，隔三差五，穿的戴的，弟妹就會給您買來，從上到下打扮您?？纯茨切┟掳桑t的，綠的，粉的，花的……一件件，您穿那件都好看。但我還是堅持給您織了新毛衣。穿著它，您到處炫耀：這是老二專門找人給我織的……
那件雪青色的真絲衫，是您生日時小女兒送的禮物。她說有好幾種顏色都不錯，但她覺雪青更能襯托您的白皙、文靜。果然，生日聚餐時您穿上這件衣服，溫文爾雅，端莊大氣。您開心地笑著，和家人合影一張張。給我們留下了那么多的美好，現在又是那么多的悲傷。
去年春節，您穿了新的絲絨花棉襖。我說您漂亮，問是不是兒媳又打扮了您，您笑瞇瞇地回答是。您說棉衣有好多件，現在有病也穿不過來，不讓買，可兒媳非要買。我說您有福，攤上個好兒媳伺候您打扮您。您說我是有福的，我有好兒子好兒媳好女兒好女婿，還有好孫子和好外孫。在病重期間，您還專門手寫了一段話。檢討自己年輕時忙于工作對孩子們照顧的不夠，夸獎孩子們都關心您孝順您。您說年少時曾經歷過苦難，但是有后福。
的確，您常對外人念叨您有福，兒子兒媳女兒女婿都孝順。您還有重情重義的好孫子。您的離去讓他不吃不眠，終日以淚洗面。他曾哭著說，以前能背您上下樓，現在想背也不能了。您有這么多孝順的孩子，有這么多兒女們孝順您的漂亮衣服。您自己也說，也吃了也穿了也玩了，您總是那么容易滿足。您是有福的。
但看著這一包包一件件衣服，想想這幾年，您往來于醫院家庭之間，許多衣服根本沒機會穿，您受盡了病痛折磨還是離我們而去。永遠再不能穿上這些漂亮衣服了，老媽，您是沒福氣的呀！
睹物思人，悲從心來。老媽，您是有福的，又是沒福的呀！
假如有來生，您是女兒我是媽
從來不相信有什么來生。此刻，卻好希望有來生。期盼在來生中，親愛的老媽，您是女兒我是媽。
您出生于膠東半島的一個小山村，童年的您應該是幸福的。家境算得上殷實，作為家中小嬌女，有疼愛您的父母，呵護您的哥哥。在那個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的年代，您有幸讀書到高小。您自己也說過，小時候脾氣大，家人都寵您讓您護著您。
但幸?？偸嵌虝旱?。十幾歲時家中突遭變故，父親被迫遠走他鄉，慈母被逼身亡，唯一的哥哥離家從軍。年少的您，孤苦伶仃的您，短短的時間內家破人亡，不得不寄居在舅舅家。舅舅家并不寬裕，貧困的生活讓親情淡漠，在舅媽的冷眼中孤苦的您飽嘗人間冷暖。
相鄰的表哥看您過得那樣可憐，飯吃不飽，寒冬沒有鞋和襪，想法將十六七歲的您帶出小山村，在煙臺當了一名小看護。后來您在青島遇到了我的父親，一名大您七八歲的憨厚軍醫，稀里糊涂做了他的嫁娘。隨著他，您離開了繁華的青島輾轉到了兗州，而后落戶濟寧。陸陸續續，您有了我們四個孩子，從此您的生命就和我們緊緊地連在一起。
從看護、護士、護師到護士長，您41年的工作生涯中始終是認認真真，踏踏實實，積極要求進步。但在那個唯成分論的年代里，富農出身始終是壓在您身上的大山。您一次次上交入黨申請，卻總因無法改變的出身被拒門外。您沒有懈怠和怨言，依然是任勞任怨，默默奉獻。直到撥亂反正后您終于入了黨。我曾笑您女兒黨齡都十年了，您才成為新黨員還這樣興奮，您卻為退休前終于跨進黨的大門激動、欣喜。自此您更加嚴格要求自己，兢兢業業做好每一份工作。
您的一生都在忍。年少時忍受喪母和寄人籬下的痛苦，工作后又要忍受因成分帶來的歧視不公。您默默忍受下所有的委屈，從不說任何怨言。您對人向來都是和善有加，禮讓三分，一片真心待他人。別人的不是您從不提，說的總是人家的好。您和父親是單位出名的老好人，好脾氣。大院里不止一家看中了您二老的人品性格，提出要結兒女親家。他們說和這樣厚道的人家結親放心。雖因孩子們性格不合最終未成，但也足見您和父親的好人緣、好口碑。
退休了，您本應頤養天年享清福，卻要終日忙碌照顧臥床的父親及帶好幼孫。一日三餐，洗刷料理，事無巨細，您承擔著瑣碎而繁重的家務，讓兒女們都能安心工作。等到父親撒手西去孫兒也上了大學，或是長期的透支付出吧，萬惡的病魔纏上了您。肺纖維化、風濕、腰椎變形、腎衰竭、兩次骨折以及近乎失明的視力和耳聾讓您飽受折磨。但每次病痛您都是一忍再忍不愿說出，唯恐給兒女增加任何負擔。您不愿麻煩任何人，包括您的兒女。每次住院，您都要嘮叨多次：我受罪，你們受累。拄著拐杖蹣跚而行，您還想自己拿碗、端飯……
年輕時您是那樣的端莊美麗，年老時您依然皮膚白皙，文雅清秀，常被稱贊一看就是知書達理的文化人和資深老美女。每次透析時，小護士愛和您聊家常，愿意給您帶東西吃，她們是那樣喜歡您這位美女奶奶。即便在ICU，護士們也說您和藹可親好脾氣，清醒時總不愿麻煩人。
四十余天的搶救中，您臉上因插管粘貼膠布過敏而皮膚潰爛，慘不忍睹。沒想到在昏迷一月后竟然還能神奇愈合好。最后的彌留之際，您的臉上不再有傷口，不再有痛苦，是那樣的恬淡平靜柔和，“生如夏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您的一生不能花之燦爛，因為您忍受了太多的痛苦和磨難，但您的離去，卻真的是將最后的靜美留給了我們，永遠地印在我們的腦海里。
或許，您完成了您所有的一切，您終于不用再忍，可以放心地離開我們，去找我們的父親。一起在另一個世界看著您們的孩子幸福的生活。老媽，您放心地走吧。我們會像您希望的那樣，兄弟姐妹互幫互助和睦相處，都要活的開心，活的幸福。我們一定會這樣，我們一定能做到。
希望有來生。希望在來生里您是女兒我是媽，希望那時的您再不用忍受任何痛苦與委屈，像幸福的公主一樣無憂無慮，快樂自在。我會好好地寵您，疼您，呵護您，讓您的一生都能如夏花之燦爛，永遠快樂，永遠年輕漂亮。
老媽，想您。00
作者簡介：于健，山東濟寧退休教師。崇尚寫作應為感而發，我手寫我心，我心抒我情。
《我們的父親母親》第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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