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怪話：《小丑回魂》與小丑恐懼癥

小丑新娘！（圖/小羅）

近些日子，我零零碎碎地追完了兩部劇，一部是HBO出品的《小丑回魂：歡迎來到德里鎮(zhèn)第一季》，另一部是由索尼影視電視公司制作，蘋果發(fā)行的《同樂者第一季》。兩部劇都保持著周更一集的更新頻率，這種頻率對于我這種看上劇容易停不下來，但又熬不動夜，怕毀掉第二天的人來說，十分友善。

兩部劇在我看來都屬于那種相對上等的劇集，制作優(yōu)良的同時也有著不錯的故事深度和人物成長、情感變化的弧線。幾乎每看完一集，我都會在對應(yīng)的豆瓣條目下刷上半個小時相關(guān)的影評或者解讀。這當中最令我好奇的部分便是《小丑回魂：歡迎來到德里鎮(zhèn)第一季》中的小丑——潘尼·懷斯。

潘尼·懷斯這個經(jīng)典的小丑角色第一次出場，是在斯蒂芬·金創(chuàng)作的恐怖小說《它》里，在改編影視作品《小丑回魂》中，小丑以經(jīng)典的白臉、紅頰形象出現(xiàn)在熒幕上?！缎〕蠡鼗辏簹g迎來到德里鎮(zhèn)第一季》是“小丑回魂”系列前傳，延續(xù)系列世界觀設(shè)定，設(shè)定在《小丑回魂》故事27年前，是一部以20世紀60年代的德里鎮(zhèn)為故事背景的兒童冒險風格劇集。

《小丑回魂：歡迎來到德里鎮(zhèn)第一季》中的小丑形象

看整部劇的過程中，最令我著迷的部分就是小丑潘尼·懷斯的神秘身世和動機，他每次即將出場時，也是我注意力最集中的部分。雖然這是一部恐怖氛圍濃厚的劇集，我常會被突如其來的跳臉嚇一大跳，但整體彌漫的恐怖氛圍我卻沒法很好地代入，這一點不同于一些幽暗深邃、冰冷入骨的中式恐怖片帶來的氛圍感。更關(guān)鍵的是，我對于小丑這個形象，感受不到恐懼。

在我稀薄的記憶里，不知道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哪個角落，我看到過一個說法——外國人對小丑有著骨子里的恐懼，就像我們在灰暗的樹林中看到漂浮的白色鬼魂一樣恐懼。

劇中的小丑時不時會突然跳臉

我想起在《GTA5》中，崔佛在做一個與煙草斗士相關(guān)的任務(wù)時，他在一個街心公園里出現(xiàn)了幻覺，小丑們從一個無限容量的面包車里源源地不斷鉆出，崔佛則拿著加特林機槍掃射對抗——小丑好像也是崔佛這個狂怒戰(zhàn)士為數(shù)不多害怕的事物。

我不由得有些好奇：外國人究竟對小丑是否恐懼？如果是的話，又來源于何處？懷著這些疑問，我開始在一些英文網(wǎng)站中尋找答案。

在美國的NCBI（國家生物技術(shù)信息中心）的精神病學板塊中，我找到了一篇名為《對小丑的恐懼：對恐小丑病因的研究》的論文，由南威爾士大學特雷福雷斯特心理學與治療學學院的4位作者共同撰寫。解釋了“小丑恐懼癥”的由來及原因，借助著AI翻譯，我就來大致講述一下論文的內(nèi)容，當然諸君若是有興趣，可以去閱讀原文，這是論文的英文標題：《Fear of clowns：An investigation into the aetiology of coulrophobia》

研究人員調(diào)查了來自64個國家的987個人，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超過一半的人都承認自己對小丑有不同程度的恐懼。這甚至比害怕高處、害怕動物等常見的恐懼還要普遍。這些恐懼主要:8大原因。

首先可以把這8大原因分成3個類別：第1類是長相，小丑長得像人又不是人，這種“恐怖谷”效應(yīng)會讓人本能地起雞皮疙瘩。而他們臉上那層厚厚的油彩，蒼白的底色配上紅紅的鼻子嘴巴，既像死人又像某種感染后的癥狀，容易引發(fā)人生理上的厭惡，夸張的五官甚至直接傳遞出一種威脅感。第二類是行為，小丑瘋瘋癲癲，沒人知道他下一秒會變出一朵花還是往你臉上滋水，這種不可預(yù)測性讓人很沒安全感。第三類則是后天學習，比如你爸媽怕小丑，你也就跟著怕，或者小時候真的被小丑嚇到過，或是斯蒂芬·金的小說《它》和各種恐怖電影里的變態(tài)小丑形象給你留下了心理陰影。

經(jīng)過研究人員的數(shù)據(jù)分析，統(tǒng)計后的真正原因有些出人意料：排名最末的原因竟然是“個人經(jīng)歷”。也就是說，絕大多數(shù)人害怕小丑，并不是因為小時候在麥當勞或者馬戲團被小丑欺負過。單純的童年陰影并不能解釋這種廣泛存在的恐懼。

排名第1的恐懼原因是小丑隱藏的情緒信號。人類極度依賴面部表情來判斷對方是敵是友，但小丑的臉被油彩封死了，那張畫上去的笑臉是永久固定的。你根本不知道在那張笑臉背后，這個人到底是開心還是憤怒，這種無法讀取對方真實意圖的不確定性，是恐懼的核心來源。

第2則是媒體的負面宣傳。流行文化里那些殺手小丑的形象深入人心，讓大家一看到紅鼻子或者拿著鮮艷色彩氫氣球的小丑就聯(lián)想到變態(tài)殺手。

第3是行為的不可預(yù)測性。觀眾不知道對方下一步要干什么，這種失控感讓人時刻緊繃神經(jīng)。

第4是小丑似人非人妝容帶來的恐怖谷效應(yīng)。

第5是直接的威脅感。人們單純覺得小丑長得兇神惡煞，充滿了攻擊性。

第6是一種惡心或回避反應(yīng)。人們覺得小丑長得像尸體或者重病的人，看著就讓人想躲遠點。

第7是家人影響，比如爸爸媽媽看到小丑時會尖叫，這種恐懼在生活中傳遞給了孩子。

排名最后的才是童年創(chuàng)傷，也許這部分人小時候真的運氣不好，被一個不懂分寸的小丑狠狠嚇哭過，留下了心理陰影。

所以，也許現(xiàn)在我可以篤定地說，在歐美文化中長大的人們是真的普遍害怕小丑，特別是20世紀70年代以來，真實小丑犯罪與流行文化作品的渲染，將小丑面具變成了一種集體恐懼。而中國人沒有被這類流行文化從小渲染，自然沒有如此切身的感受，中式恐怖似乎更被錨定在一些禮崩樂壞的時刻———當婚禮變成葬禮，當紙人點上眼睛，當祖先的牌位倒下……儀式被破壞，儀式中的事物脫離原有的場域，似乎更令我們感到恐懼。當然，這是另一個話題了，怪話篇幅有限，就不在此過多展開。

最后，我想分享一個與斯蒂芬·金作品相關(guān)的有趣設(shè)定——他筆下的所有作品都共享一個世界觀。

網(wǎng)友制作的“斯蒂芬·金”宇宙地圖

在《小丑回魂：歡迎來到德里鎮(zhèn)第一季》中，有通靈能力的軍隊小黑哥讓小丑搞得半死，決心退伍當個普通且平靜的酒店管理員，臨走時還說了一句：“一家酒店能有多麻煩。”

沒錯，他去的就是《閃靈》中的那家度假酒店，他就是那個被一斧子劈死的酒店管理員。在這個聯(lián)動的世界觀下，《肖申克的救贖》中的監(jiān)獄似乎成了斯蒂芬·金宇宙中最安全的地方。你可以想象一個場景——安迪在雷雨的掩護中用石頭敲開了肖申克監(jiān)獄的下水道，他鉆進潮濕的下水道，還沒來得及大喊“Free”，潘尼·懷斯的大額頭就出現(xiàn)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