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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這210萬,你真的要全部給二叔?"我瞪著父親陳大山,聲音在顫抖。
剛才在村委會,當著所有人的面,他竟然說要把老宅拆遷的所有補償款都給我叔叔陳大海。
210萬!那是我們家三代人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憑什么要全部給叔叔一家?
"凱子,這事兒你別管。"父親避開我的眼神,"你二叔比我們更需要這筆錢。"
我感覺血液在倒流。
叔叔陳大海站在一旁,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我的堂弟陳強甚至在小聲議論著要買什么車。
"爸,我媽要是還活著,你也會這么做嗎?"
這句話像一把刀,瞬間讓現場安靜下來。
父親的臉色變得鐵青,轉身就走了。
我知道,從今天起,我和這個家再也回不去了。
01
母親去世那年,我剛剛18歲。
那是一個秋天的黃昏,母親拉著我的手說:"凱子,以后要照顧好你爸,他嘴硬心軟,其實比誰都不容易。"
母親走后,家里就剩下我和父親兩個大男人,相對無言的時候越來越多。
父親陳大山是個沉默的人,在鋼鐵廠干了一輩子,退休后話更少了。每天除了買菜做飯,就是坐在院子里抽煙發呆。
叔叔陳大海就不一樣了。他比父親小三歲,性格活絡,做點小生意,但總是不太順利。嬸嬸李秀云是個精明的女人,說話聲音總是比別人高一些,好像怕別人聽不見。
我的堂弟陳強比我小四歲,從小就不太愛念書,高中沒畢業就出去打工,但總是干不長久,隔三差五就回家要生活費。
母親在世的時候,兩家關系還算和睦。但母親走后,我明顯感覺到了變化。
每次家里有什么事,叔叔一家總是第一個出現,噓寒問暖得讓人感動。嬸嬸總是說:"大哥,凱子還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起初我還挺感激的,覺得血濃于水,關鍵時刻還是親人靠得住。
但慢慢地,我發現了問題。
每次叔叔來家里,總是有意無意地打聽我的工作情況,問我一個月能掙多少錢。嬸嬸則喜歡夸我:"凱子真有本事,學計算機的就是不一樣,以后肯定能掙大錢。"
而每當他們夸我的時候,父親總是很高興,仿佛被夸的是他自己。
我大學畢業后,順利進了一家軟件公司,收入確實還不錯。每個月我都會給父親一些生活費,讓他日子過得寬裕一點。
但我發現,這些錢經常會以各種理由流向叔叔家。
"你二叔家里困難,強子又沒工作,咱們能幫就幫一點。"父親總是這樣解釋。
起初我沒說什么,畢竟都是一家人,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
但后來我發現,這種"幫助"是單向的。我們家有困難的時候,叔叔家從來沒有主動伸過手。
我記得有一次父親生病住院,我請假回來照顧,叔叔一家只是來看了一眼,連醫藥費都沒有主動提過。
反倒是我結婚買房的時候,叔叔主動找到我:"凱子,你看你二叔這些年也沒什么積蓄,強子也要結婚了,你能不能先借我們十萬塊錢?"
我當時就愣了。我自己買房都是貸款,哪來的十萬塊錢借給他們?
但父親卻在一旁說:"凱子,你二叔開口不容易,咱們想想辦法。"
那天晚上,我和父親大吵了一架。
"爸,我知道您重感情,但也不能這樣沒有原則啊!"我說得很激動。
父親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說了一句:"你不懂。"
我確實不懂。不懂為什么血緣親情在父親心里變成了單方面的付出,不懂為什么他總是把叔叔一家的利益放在我們父子的利益之前。
從那以后,我對叔叔一家徹底失去了好感,對父親的一些做法也越來越不理解。
我們父子之間的隔閡,就像一道越來越深的溝壑,而叔叔一家,恰恰是挖掘這道溝壑的人。
但我萬萬沒想到,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
當拆遷的消息傳來時,我以為這是我們父子重新開始的機會。
我錯了。
02
三年前的春天,拆遷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村子。
我們家的老房子位置不錯,按照評估,能拿到210萬的補償款。這對于一個普通的工薪家庭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
我當時特別興奮,覺得父親終于可以過上好日子了,不用再為錢發愁,也不用總是想著"幫助"叔叔家了。
我甚至已經開始規劃,用這筆錢給父親買一套小一點的房子,剩下的錢做理財,足夠他養老用了。
但父親的反應卻很奇怪。
當我興奮地和他討論未來的計劃時,他總是心不在焉,好像這筆錢和他沒有關系似的。
"爸,您想住在哪個小區?我陪您去看看房子。"我說。
"不急,不急,再說吧。"父親總是這樣回答。
那段時間,叔叔一家來得特別頻繁。幾乎每天晚上,叔叔都會過來和父親聊天,兩人總是在院子里小聲嘀咕,我一靠近他們就停止談話。
嬸嬸也經常來家里,嘴里說著關心的話:"大哥,這么大一筆錢,可得好好規劃規劃。"
有一天晚上,我下班回來,發現叔叔一家四口都在我們家,圍著桌子在吃飯。桌上擺著幾個好菜,還開了瓶酒。
"凱子回來了!"叔叔滿臉紅光,顯然已經喝了不少。
"二叔。"我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凱子,來來來,坐下一起喝一杯。"叔叔拍著桌子,"咱們哥兒幾個今天高興!"
我看向父親,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凱子剛下班,讓他先洗漱一下。"父親說。
我去廚房洗手的時候,聽見叔叔在客廳里大聲說:"大哥,你這輩子總算是熬出頭了!210萬啊,咱們村里誰能想到?"
"是啊,我家強子說了,大伯要是買了新房子,我們經常去玩。"堂弟陳強也興奮地說。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他們為什么比我們還要興奮?
吃飯的時候,氣氛很熱鬧,但我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
叔叔話特別多,一個勁兒地夸父親有福氣,說這是老天爺的眷顧。嬸嬸則不停地給父親夾菜,噓寒問暖。
"大哥,你身體要緊,有了錢可得好好保養保養。"
"是啊爸,您該享享福了。"陳強也在一旁附和。
我注意到,他們說話的時候,父親總是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酒過三巡,叔叔忽然話鋒一轉:"大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說。"
父親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知道我這人嘴笨,有些話不知道怎么開口。"叔叔的聲音有些哽咽,"這些年你幫了我們家太多,我陳大海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嬸嬸也跟著抹眼淚:"是啊大哥,要不是你,我們這個家早就散了。"
我聽得一頭霧水,什么叫父親幫了他們太多?明明是我們一直在幫助他們好不好?
"你們說什么呢,都是一家人。"父親擺擺手,但我看得出來,他很緊張。
"不,大哥,有些恩情比山重。"叔叔站起來,竟然要給父親跪下。
父親趕緊拉住他:"你干什么?有話好好說。"
"大哥,我就是想告訴你,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陳大海都支持你。"叔叔眼中含著淚水,"你的恩情,我這輩子都還不清。"
那天晚上,叔叔一家走得很晚。
我幫父親收拾碗筷的時候,忍不住問:"爸,二叔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什么恩情?"
父親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說:"凱子,有些事你不懂。"
又是這句話。
我越來越覺得,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定發生過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這件事,正在影響著父親對這210萬的態度。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筆拆遷款不會像我想象的那樣簡單。
果然,一個月后,在村委會的會議室里,父親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了那句讓我徹底絕望的話。
03
"我決定了,這210萬全部給我弟弟陳大海。"
父親的話在村委會的會議室里響起,像一道閃電,瞬間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場的村委會干部、拆遷辦的工作人員,還有幾個鄰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父親。
我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
"陳大山,你說什么?"村委會主任都忍不住確認一遍。
"我說,這錢我不要,全部給我弟弟。"父親的聲音很堅定,但我能看出來,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拆遷辦的負責人皺起眉頭:"老陳,這可不是小數目,你確定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我終于反應過來,沖到父親面前:"爸,你瘋了嗎?這是咱們家的房子,憑什么給他們?"
父親看都不看我,對工作人員說:"麻煩你們把手續改一下,受益人寫我弟弟陳大海的名字。"
"這不合規定。"工作人員搖頭,"房子是你的名字,補償款只能給你。你要是想給別人,只能先拿到錢再轉給他。"
"那行,就這么辦。"父親點頭。
叔叔陳大海站在一旁,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變成了感激,最后變成了得意。他走到父親面前,握住父親的手:"大哥,我...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別說了,這是你應得的。"父親拍拍叔叔的肩膀。
我徹底怒了。
"應得的?"我指著叔叔,聲音在顫抖,"他憑什么應得?這是我們家的房子,我媽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我在這里長大,憑什么全部給他?"
"凱子!"父親厲聲制止我,"有些事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我紅著眼睛質問,"我不懂你為什么要把我們的家產全部送人?我不懂你為什么對外人比對自己兒子還好?"
這句話一出,現場的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叔叔連忙說:"凱子,你別這么說,我和你爸是親兄弟,不是外人。"
"親兄弟就可以拿走我們的全部家產?"我冷笑,"那我還是他親兒子呢!"
嬸嬸李秀云這時候也開口了:"凱子,你這話說得太過分了。你爸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我轉向父親,"您倒是說啊!給我一個理由,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父親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說:"這錢,是我欠你二叔的。"
"欠他什么?欠他什么能值210萬?"
"你不用知道。"父親的態度很堅決,"總之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你不要再鬧了。"
我看著父親,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么陌生過。這個男人,真的是我的父親嗎?
"好。"我深吸一口氣,"既然您已經決定了,那我也做個決定。"
"什么決定?"
"從今天起,我們斷絕父子關系。這個家,我再也不回來了。"
話音剛落,現場一片嘩然。
父親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凱子,你說什么?"
"我說得很清楚。"我一字一句地說,"您可以把我們的家產全部給別人,但別指望我還會認您這個父親。"
"你...你怎么能這么說?"父親的聲音在顫抖。
"您先想想自己是怎么做的吧。"我轉身就走,"從今以后,我們兩清了。"
"凱子!"父親在后面喊我,但我頭也不回。
走出村委會的時候,我聽見叔叔在安慰父親:"大哥,別難過,孩子氣話,過幾天就好了。"
過幾天就好了?
他們永遠都不會明白,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痛。
我不是因為錢而生氣,我是因為父親的態度而絕望。
210萬確實是一筆大錢,但更重要的是,這筆錢代表著父親心里我的分量。
顯然,在他心里,我連叔叔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當天晚上,我回到自己在城里的房子,在網上查了移民的相關信息。
既然在這個家里我沒有位置,那我就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
兩個月后,我賣掉了房子,辦好了所有手續,帶著三十萬現金和一顆破碎的心,坐上了飛往加拿大的航班。
臨走前,我給父親發了一條短信:"我走了,以后別找我。"
手機很快就收到了回復:"凱子,你在哪里?快回來,咱們好好談談。"
我刪掉了這條短信,也刪掉了父親的電話號碼。
從此,我們真的再無聯系。
但我沒想到的是,兩年后的一個春節夜晚,命運會以一種我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式,把我們重新聯系在一起。
04
加拿大的溫哥華是個美麗的城市,特別是秋天的時候,滿街的楓葉紅得像火一樣。
我在這里重新開始了生活。
憑借著過硬的技術能力,我很快在一家軟件公司找到了工作。加拿大的工作環境相對輕松,同事們也很友善,沒有人會過分關心你的私生活。
這正是我想要的。
我在市中心租了一套一居室的公寓,雖然不大,但窗外就是英吉利灣,每天早上都能看到海鷗在海面上飛翔。
工作之余,我學會了徒步旅行,周末經常去附近的山上走走。在那些安靜的小徑上,我可以暫時忘記所有的煩惱,專心感受大自然的美好。
我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放下了過去。
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還是會想起國內的那個家。想起母親生前溫暖的笑容,想起小時候父親教我騎自行車的場景,想起那個破舊但充滿回憶的老房子。
有時候我會問自己,我這樣做值得嗎?
為了一筆錢,為了一個決定,我放棄了自己的家鄉,放棄了父親,值得嗎?
但每當我想起那天父親堅定的態度,想起他對我的漠視,心就又冷了下來。
有些傷害,不是說原諒就能原諒的。
第一年的春節,我一個人在溫哥華過的。
那天我炒了幾個中國菜,一個人坐在電視前看春節聯歡晚會的網絡直播。當熟悉的歌聲響起時,我忽然忍不住哭了。
我想家了。
但我知道,那個家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工作上的事情倒是很順利,公司的老板對我很滿意,同事們也認可我的能力。我的英語進步得很快,已經能夠熟練地和當地人交流。
有一個叫Sarah的女同事對我很好,經常邀請我參加一些聚會。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孩,金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睛,笑起來很甜美。
"Kevin,你為什么總是這么安靜?"她有一次問我。
"我只是喜歡安靜。"我說。
"你在中國有家人嗎?"
"沒有了。"我回答得很干脆。
Sarah沒有再問,但我能感覺到她眼中的同情。
第二年的春節前夕,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電話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請問您是陳凱先生嗎?"
"我是,您哪位?"
"我是中國電信的客服,有一位陳大山先生想通過我們聯系您,請問您愿意接聽他的電話嗎?"
我的手瞬間僵住了。
陳大山,我的父親。
"先生?您還在嗎?"客服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說:"對不起,我不認識這個人。"
然后我掛斷了電話。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滿腦子都在想父親為什么會找我。是他后悔了嗎?還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但我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可是我低估了父親的執著。
從那天開始,幾乎每隔幾天我就會收到類似的電話。有時候是電信的客服,有時候是移動的,有時候甚至是一些不知名的中介公司。
他們都說有一個叫陳大山的先生想聯系我。
我都拒絕了。
但父親顯然不打算放棄。
有一天,我竟然收到了一封快遞,里面是一封手寫的信。
信是父親寫的,字跡還是那么熟悉:
"凱子,我知道你恨我,但請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如果你還認我這個父親,春節的時候請給我打個電話,我的號碼沒有換。爸爸想你了。"
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我把信讀了很多遍,最后還是把它撕碎了。
有些錯誤,不是一封信就能彌補的。
但我沒想到的是,今年的春節夜,父親會用另一種方式聯系我。
一種讓我徹底震撼的方式。
05
今年的春節來得特別早,溫哥華的天氣還很冷,窗外正在下雪。
我照例準備了一頓中國菜,幾個簡單的家常菜:糖醋排骨、紅燒肉、炒青菜,還有一碗熱騰騰的米飯。
雖然一個人吃飯有些孤單,但這些熟悉的味道總能讓我想起母親,想起那些溫暖的日子。
晚上八點,我正在看電視,手機忽然響了。
是一個國內的陌生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
"是小凱嗎?我是張阿姨,你爸的鄰居。"
我一愣。張阿姨我認識,是我們家的老鄰居,人很好。
"張阿姨,您好。"
"小凱,真的是你啊!"張阿姨的聲音很激動,"我可算聯系到你了。你爸讓我一定要找到你,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什么事?"
"你等等,我去叫他。"
電話里傳來腳步聲,然后是開門聲,接著是張阿姨在喊:"大山,快來,小凱的電話接通了!"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很快,話筒里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凱子?真的是你嗎?"
父親的聲音有些顫抖,我能想象他此刻激動的樣子。
"是我。"我的聲音很冷淡。
"凱子,你現在還好嗎?工作怎么樣?身體怎么樣?"父親連珠炮似的問了一串問題。
"我很好,您有什么事嗎?"
"凱子,我...我想你了。"父親的聲音開始哽咽,"這兩年,我每天都在想你。"
我沉默了。
"爸爸知道你恨我,恨我把拆遷款全部給了你二叔。但是凱子,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
"什么事?"
"電話里說不清楚,你能回來一趟嗎?就一趟,讓爸爸見見你。"
我深吸了一口氣:"爸,咱們之間沒什么好說的了。您既然選擇了二叔,就好好和他們過日子吧。"
"不是的,凱子,你聽我解釋..."
"沒什么好解釋的。"我打斷了他,"我不怪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凱子,你二叔他..."父親似乎想說什么,但話說到一半停住了。
"他怎么了?"
"算了,電話里說不清楚。"父親嘆了口氣,"凱子,不管怎么樣,你是我兒子,這一點永遠不會變。明天就是除夕了,如果你不能回來,至少讓爸爸聽聽你的聲音。"
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爸,我..."
就在這時,電話里傳來了另一個聲音,是我叔叔陳大海的聲音,他似乎剛剛進門:"大哥,你在和誰打電話?"
"是凱子。"父親說。
"凱子?"叔叔的聲音立刻變得興奮起來,"快讓我和他說幾句!"
我聽見話筒傳遞的聲音,然后叔叔的聲音響起:"凱子!是我,你二叔!"
"二叔。"我冷淡地回應。
"凱子,你在國外過得怎么樣?我可想你了!"叔叔的聲音特別熱情,"你不知道,這兩年你爸天天念叨你,飯都吃不香。"
我沒有回話。
"對了凱子,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叔叔的聲音變得更加興奮,"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給你包一個大紅包,2888塊錢!是不是很驚喜?"
我愣住了。2888塊錢?這就是他們所謂的好消息?
"不過有個條件。"叔叔的聲音依然很興奮,"你得回來一趟,當著全村人的面,給我們磕個頭,謝謝我們的恩情。畢竟這錢是我們主動給你的,你得表示表示感激,對不對?"
我感覺血液在倒流。
"而且啊,"叔叔繼續說,"你爸說了,這些年是我們一家在照顧他,要不然他早就孤苦無依了。所以你回來以后,不僅要謝我,還要謝你嬸嬸,謝強子,我們一家人對你爸的恩情,你都得認。"
我的手開始顫抖。
"凱子,你聽見了嗎?"叔叔在電話里問,"什么時候回來?機票錢不夠的話,我們可以先借給你,從紅包里扣。"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二叔,我想和我爸單獨說幾句話。"
"好好好,你們父子聊。"叔叔把電話遞回給父親。
"凱子?"父親的聲音重新響起。
"爸,剛才二叔說的話,是您的意思嗎?"
電話里沉默了很久。
"凱子,你二叔他...他可能說得不太合適,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這錢確實是他們一家商量后決定給你的,你確實應該謝謝他們。"父親的聲音很小,但我聽得清清楚楚。
我感覺自己的世界在崩塌。
這就是我的父親,把我們的家產全部給了別人,現在還要我對拿走我們家產的人感恩戴德。
"爸,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
"在您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電話里再次沉默了。
就在這時,我聽見電話里傳來了叔叔的聲音,他似乎又湊了過來:"大哥,別和他廢話了,直接告訴他,讓他趕緊買機票回來。春節期間機票貴,讓他買經濟艙就行了,沒必要花冤枉錢。"
然后是嬸嬸的聲音:"就是,回來了就是一家人,什么都好說。"
最后是堂弟陳強的聲音:"對了,回來的時候帶點加拿大的特產,我們都想嘗嘗。"
聽著這一家人在電話里指手畫腳,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爸,我問您最后一個問題。"我的聲音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你說。"
"您真的覺得,您欠他們一家的恩情嗎?"
電話里的父親又沉默了。
我能聽見我自己的心跳聲,也能聽見那一家三口在旁邊小聲議論著什么。
終于,父親開口了。
他說出的那句話,徹底顛覆了我對這個家庭所有的認知。
06
"凱子,不是我欠他們,是他們欠我們家的命。"
父親的聲音很輕,但在我耳朵里卻如同雷鳴。
我愣住了,完全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什么...什么意思?"
電話里忽然安靜下來,我能感覺到那一家三口也聽到了父親的話,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大哥,你說什么呢?"叔叔的聲音有些慌亂,"咱們不是說好了不提這些事的嗎?"
"我累了。"父親的聲音很疲憊,"累了整整十四年。"
"爸,您到底在說什么?什么命?"我的心跳得很快。
父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凱子,你媽不是病死的。"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瞬間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什么?"
"你媽是為了救強子,掉進河里淹死的。"
我感覺世界在旋轉。
母親不是病死的?她是淹死的?為了救我堂弟?
"十四年前的那個秋天,強子和幾個小伙伴在河邊玩,不小心掉進了水里。你媽聽到呼救聲,馬上跳下去救人。"父親的聲音在顫抖,"強子救上來了,但你媽...你媽被暗流卷走了。"
我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電話里傳來嬸嬸李秀云的哭聲:"大哥,你怎么能說出來?咱們不是答應過不說的嗎?"
"答應什么?"我厲聲問道,"答應什么?"
"凱子,當年你只有十八歲,正在準備高考。"父親繼續說,"你二叔一家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告訴你真相,說怕影響你的學業,影響你的前途。"
"所以你們就騙我說媽媽是病死的?"
"我們想著等你大學畢業了,心理承受能力強一點了,再告訴你真相。"父親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是你二叔他們一直說,強子還小,如果讓他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害死了大嬸,他會受不了的。"
我惡狠狠地盯著電話,仿佛能夠看到叔叔一家的嘴臉。
"然后呢?"
"然后你二叔就說,為了補償我們家,他們會一輩子照顧我,照顧我們這個家。"父親苦笑了一下,"可這十四年來,我照顧他們比他們照顧我多多了。"
"那拆遷款呢?210萬為什么要給他們?"
"因為你二叔說,這是血債,必須要用錢來還。"父親的聲音充滿了疲憊,"他說強子要結婚了,需要錢,這錢就算是你媽的命錢,應該給他們家。"
我整個人都在發抖。
命錢?我母親救了他們的兒子,他們不但沒有感激,反而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還要拿我母親的命來要錢?
"爸,您為什么要答應?"
"因為我怕。"父親的聲音哽咽了,"我怕他們真的把這件事告訴你,我怕你知道真相后會承受不住,我怕你會恨你媽,恨她為什么要去救別人的孩子。"
"所以您寧愿讓我恨您?"
"是的。"父親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寧愿你恨我,也不愿意你恨你媽。你媽是個好人,她救人是對的,我不能讓她的善良成為你心中的痛苦。"
我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這十四年來,我一直以為母親是因為疾病離開的,我一直在為無法挽救她的生命而自責。
但我從來沒有想到,她是為了救別人的孩子而死的。
我也從來沒有想到,父親把家產給叔叔,不是因為偏心,而是因為他們的道德綁架。
"大哥,你怎么能說出來?"叔叔在電話里的聲音充滿了驚慌,"咱們答應過的,這輩子都不說!"
"我答應過不主動說,但我從來沒有答應過要一輩子被你們吸血!"父親忽然怒了,"這十四年來,你們一家有哪一天感激過我妻子救了你們兒子的命?有哪一天真心實意地照顧過我?"
"大哥,你這話說得太過分了..."嬸嬸想要辯解。
"過分?"父親冷笑,"誰過分?我妻子救了你們兒子的命,你們不但沒有感恩,反而覺得理所應當。這十四年來,你們打著照顧我的名義,從我這里拿走了多少錢?現在還要拿走我全部的家產,還要讓我兒子對你們感恩戴德,你們說誰過分?"
電話里傳來了爭吵聲,我能聽到堂弟陳強在大聲說:"我又不知道這些事!憑什么要我承擔?"
"住口!"我忽然大聲喊道。
電話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07
"陳強,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的聲音冰冷如霜,"我媽為了救你的命而死,這是事實。這十四年來,你們一家人心安理得地花著我媽的命錢,這也是事實。"
"可是...可是我那時候還小..."陳強的聲音很委屈。
"小?你現在28歲了,你告訴我,這十四年來,你有哪一天想過感激我媽?有哪一天想過報答我們家?"
陳強沉默了。
"不但沒有感激,你們一家人還把我們家當成了提款機。我爸給你們錢的時候,你們心安理得;我爸給你們房子的時候,你們理所當然。現在還要我回去給你們磕頭?"
我越說越憤怒:"陳強,如果沒有我媽,你早就死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你這個人!你不但不感恩,還要拿著我媽的命錢買車買房娶媳婦,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凱子,你別這么說強子..."嬸嬸想為兒子辯解。
"李秀云!"我直接叫出了嬸嬸的名字,"你也別裝無辜。我媽救了你兒子的命,你不但不感激,這十四年來還一直把我爸當冤大頭,從我們家拿錢拿得心安理得。你們一家人都是白眼狼!"
"凱子,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叔叔的聲音有些憤怒,"我們是長輩,你..."
"長輩?"我冷笑,"什么長輩?你們配嗎?我媽救了你們兒子的命,你們不但不感恩,還反過來威脅我爸,要拿這件事來傷害我。你們這叫長輩?你們這叫禽獸!"
"你...你..."叔叔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什么我?陳大海,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的聲音充滿了恨意,"我媽救了你兒子的命,這是天大的恩情。按道理說,你們一家人這輩子都應該給我們家做牛做馬。但是你們呢?你們不但沒有感恩,還反過來威脅我爸,從我們家榨取了十四年的血汗錢。"
"現在還要我回去給你們磕頭感謝?感謝什么?感謝你們拿走了我媽的命錢?感謝你們這十四年來的道德綁架?感謝你們把我爸折磨成現在這個樣子?"
電話里傳來了哭聲,是父親在哭。
"爸,您別哭了。"我的語氣瞬間變得溫柔起來,"這不是您的錯,您這十四年來已經承受得夠多了。"
"凱子,爸爸對不起你。"父親哽咽著說,"爸爸應該早點告訴你真相的。"
"不,爸,您沒有錯。您是為了保護我,為了保護媽媽的形象。我理解您。"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但是爸,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您已經為這件事付出得太多了。"
"可是強子還年輕,如果他知道了真相..."父親還在為叔叔一家考慮。
"爸!"我打斷了他,"您清醒一點!陳強今年28歲了,不是18歲!他已經是成年人了,應該為自己的良心負責!"
我轉向電話里的叔叔一家:"你們聽清楚了,從今天開始,你們給我把那210萬還回來。一分錢都不能少!"
"憑什么?"陳強忽然大聲喊道,"錢已經到我們手里了,憑什么還回去?"
"憑你的命是我媽救的!"我怒吼,"憑你們這十四年來從我們家拿走的每一分錢都是不義之財!"
"那又怎么樣?法律上這錢就是我們的!"陳強破罐子破摔了。
"好,很好。"我冷靜下來,"既然你們這么說,那我也不客氣了。明天我就回國,我要把這件事告訴所有人。告訴全村的人,告訴所有認識你們的人。"
"你要干什么?"嬸嬸的聲音充滿了恐慌。
"我要告訴所有人,我媽是怎么死的,你們一家是怎么忘恩負義的,你們是怎么用道德綁架來榨取我們家十四年的。"我的聲音越來越冷,"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一家人是什么貨色。"
電話里突然安靜了下來。
過了很久,叔叔的聲音重新響起,但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囂張:"凱子,咱們...咱們有話好好說。"
"沒什么好說的了。"我說,"我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把那210萬一分不少地還給我爸,然后從我們的生活中徹底消失。否則,我會讓你們一家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立足之地。"
"凱子,你不能這樣..."嬸嬸的聲音在顫抖。
"我為什么不能這樣?我媽救了你們兒子的命,你們卻恩將仇報,榨取了我們家十四年。現在我只是要回屬于我們的東西,有什么不對?"
我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還有,那個2888塊錢的紅包,你們可以留著。拿去給我媽上墳,求她原諒你們一家人這十四年來的忘恩負義。"
08
電話掛斷后,我在房間里坐了很久。
窗外的雪還在下,溫哥華的夜晚很安靜,但我的心卻無法平靜。
我想起了母親,想起了她溫暖的笑容,想起了她生前常說的話:"凱子,做人要善良,要幫助別人。"
原來,她真的是按照自己的信念活著,也按照自己的信念死去的。
她救了一個孩子,用自己的生命。
我為有這樣的母親而驕傲,也為父親這十四年來的承受而心疼。
第二天,我請了假,開始辦理回國的手續。
三天后,我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當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的時候,我看到了等候在出口的父親。
他老了很多,頭發幾乎全白了,臉上布滿了皺紋,但眼神依然那么溫暖。
"凱子。"他看到我的時候,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爸。"我走過去,緊緊地擁抱了他。
這是十四年來,我們父子第一次真正的擁抱。
"爸,對不起,我誤會您了。"
"不,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父親拍著我的背,"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真相的。"
"您做得對,爸。您是為了保護我,保護媽媽。我理解。"
那天晚上,我和父親坐在老房子的院子里,他給我講述了十四年前那個秋天發生的一切。
母親聽到呼救聲后,毫不猶豫地跳進河里救人。當時河水很急,她先把陳強推到岸邊,自己卻被暗流卷走了。
等到人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了呼吸。
"你媽走的時候很平靜,嘴角還帶著笑容。"父親說,"我想,她一定是為救了一個孩子而感到欣慰。"
我點點頭,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這十四年來,我每天都在想,如果當時我在場,會不會結果不一樣。"父親繼續說,"但我知道,就算再來一次,你媽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善良,無私。"
"媽媽是對的,爸。救人是對的。"我說,"只是叔叔他們不配得到媽媽的拯救。"
"凱子,你不要這樣想。"父親搖搖頭,"你媽救人的時候,不會考慮對方配不配。她只是看到一個孩子需要幫助,就去幫助了。這就是她的偉大之處。"
我明白父親的意思,但我無法原諒叔叔一家的忘恩負義。
第二天,叔叔一家來了。
他們不再是之前那副囂張的樣子,而是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惶恐。
"大哥,凱子,我們...我們來道歉的。"叔叔的聲音很小。
"道歉?"我冷笑,"現在道歉還有用嗎?"
"凱子,我們知道錯了。"嬸嬸眼圈紅紅的,"這些年來,我們確實做得不對。"
"不是做得不對,是做得禽獸不如。"我毫不客氣地說。
陳強站在后面,低著頭不敢看我。
"強子,你過來。"我對他說。
陳強戰戰兢兢地走過來。
"跪下。"我指著母親的照片說,"給我媽磕頭。"
"凱子..."叔叔想要阻止。
"你閉嘴!"我瞪著叔叔,"他的命是我媽救的,給我媽磕頭是應該的!"
陳強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跪了下來,給母親的照片磕了三個響頭。
"謝謝大嬸救了我的命。"他哭著說,"對不起,我們家這些年做錯了。"
看著陳強跪在母親照片前的樣子,我忽然感覺到了一絲安慰。
至少,他終于承認了母親的恩情。
"錢的事情呢?"我問叔叔。
"我們會還的,凱子。"叔叔點頭,"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但我們一定會還清的。"
"我給你們半年時間。"我說,"半年內,210萬一分不少地還回來。"
"好,我們答應。"
那天,叔叔一家走的時候,陳強回過頭看了我一眼。
"凱子哥,真的對不起。"他說,"我會努力賺錢還債的。"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半年后,叔叔一家真的把錢還清了。聽說陳強為了還債,去了南方打工,很辛苦但很努力。
我想,這也算是一種成長吧。
現在,我和父親生活在一起。我在國內找了一份工作,收入不錯,足夠我們父子倆過上好日子。
每年母親的忌日,我們都會去她的墓前坐一坐,給她講講最近發生的事情。
我會告訴她,我已經原諒了叔叔一家,不是因為他們值得原諒,而是因為她不會希望我心里充滿仇恨。
我會告訴她,父親現在過得很好,不再被人道德綁架,不再為了保護我而委屈自己。
我還會告訴她,我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善良。
真正的善良,不是無條件的付出,而是在保護自己的同時,幫助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而那些利用善良的人,不值得被原諒,也不配得到善良的回報。
母親用她的生命救了一個孩子,這是她的善良。
而我用自己的行動保護了父親,討回了公道,這是我繼承她的善良。
善良需要有鋒芒,才能真正保護那些值得保護的人。
這是母親教給我的最后一課,也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一課。
現在的我,終于可以坦然地面對母親的照片,告訴她:"媽,您的兒子長大了,我會保護好爸爸,也會保護好您的善良。但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利用這份善良來傷害我們家人。"
我想,她會為我感到驕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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