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用命去賺錢的人，最后能過上好日子嗎？

文| 楊燦揚（策論研究者）

街頭賣藝：要想吃飯，拿命來換

近日，河南南陽一家三口街頭賣藝的視頻走紅網絡。90后的湯先生，帶著妻女，在夜晚的街頭表演口噴火焰、酒瓶砸頭、赤身滾玻璃、鋼筋纏脖子、鋼筋刺咽喉、胸口碎大石等雜技。4歲女兒，熟練攀爬著5米高的云梯，她的媽媽躺在桌子上，用腳撐著云梯，沒有任何安全措施。這一幕，讓無數網友為之揪心。

據瀟湘晨報報道，湯先生從小跟著父母學雜技。2021年生了小女兒，孩子兩個月大，就被抱著一起出門賣藝。兩歲就已經參與表演。現在小女兒4歲，在南陽上幼兒園。女兒除了爬樓梯，還會和自己養的蛇一起表演。

躺在玻璃上，表演胸口碎大石，湯先生的背后常常被玻璃渣扎破，變得血跡斑斑。表演鋼筋纏脖子的時候，他的臉總是憋得通紅，妻子滿眼心疼，可為了生計，她還是拼命抓著鋼筋，讓丈夫一圈一圈纏到脖子上；也總是揚起大錘，朝丈夫胸口的石頭砸去。

為什么要拿命換錢？記者替觀眾問湯先生。他很平靜地回答：沒辦法。要想吃飯，拿命來換。

湯先生的父親患上肺癌，為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積蓄，后來去世。母親因腦梗，癱瘓在床。自己也沒有別的技能，只能到處賣藝。

工地水鬼：上來一萬，上不來一百萬

來自山東的李自舉，是一名工地水鬼，他自稱民間散落潛水員。建設橋梁、鐵路等設施時，需要水下打樁。打樁過程中，若遇復雜地形或巨大水流沖擊，鉆頭會被卡住或掉落。

這時工地就要派人潛入水下，尋找鉆頭。穿上厚重的潛水服，在水下轉身、活動都十分困難。一旦下潛，視線會被泥漿模糊，只能靠感覺摸索。如果樁口塌方，被泥土堵住，潛水員就無法再上來，死亡賠償金是100萬。

李自舉說，我媽身體不好，再加上孩子小，家里面到處都要用錢。沒干水鬼之前，欠一萬多塊錢的賬，有很大的壓力。所以，只要給錢就干。全國各地哪里都去，有時候半個月都不回家，在家里面呆不了一個小時，接了電話就走。

我們這些人，也是想掙點錢，快點回家。給孩子、給媳婦兒、給老人買點吃的啊，心里就有一種安穩。

塵肺病人：為了生計，就得吃苦

大愛清塵視頻號，有一段采訪塵肺病人的視頻。一位老人，18歲就上了礦山，一干就是40年，那個時候，不敢提條件，連口罩都沒有。幾十個鉆工，一體檢，差不多都是塵肺病。自己的肺部，有個像大拇指一樣大的窟窿。老人說，當時也怕，但是怕也沒辦法，

老人的大兒子，比老人情況還嚴重。兒子十六七歲，就上礦山。兒子的手藝比較好，是老人手把手教的。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手藝會讓兒子也患上塵肺病。

記者問：當時有的選嗎？老人無奈又不失平靜地說：那是為了生計，那就得吃苦。

老人說，從去年到今年，倆人住了七次院，大兒子靠打零工維持生活，我維持我自己。原來不知道塵肺是啥，要知道的話，就自己花錢買口罩了。

我常常會淚流滿面。為賣藝的湯先生，為工地上的水鬼，為無奈的塵肺病人，為千千萬萬個在惡劣條件下努力生存的同胞。

他們是父親，是兒子，是丈夫。他們的故事不同，卻又如此相似——為了生活。

他們用健康、安全，乃至生命，去兌換一份養家糊口的薪水，去拼搏一個夢想中的好日子。

他們真的不知道危險嗎？恐怕，他們比誰都清楚。只是生活的壓力，比身下的玻璃更扎心，比井下的水壓更沉重，比肺里的粉塵更窒息，比午后的烈日更灼人。

他們不僅僅在拿命換錢，更是在拿命換一份責任、一份尊嚴，換一份對“只要未來能過上好日子就行”的卑微期待。

或許，我們不應該問“為什么要拿命換錢，沒有別的選擇嗎”;而應該呼吁整個社會，呼吁相關部門：能為他們鋪設一條更容易走的路嗎？不用賭上性命，也能前行的路！能為他們，織一張足夠結實的安全網嗎？在他們墜落時，有個東西可以托底！

我們期待，國家的繁榮之光，能毫無遺漏地照進每一個生存的角落，讓最沉重的嘆息也有回響。我們希望，社會的制度溫情，可以堅實可靠地托舉每一種平凡的人生，讓最艱難的抉擇亦有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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