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空氣質量標準（征求意見稿）》與配套技術規范修訂系列解讀②

近日，生態環境部就《環境空氣質量標準（征求意見稿）》（修訂GB 3095—2012）及其技術規范等3項國家生態環境標準公開征求意見。大氣污染防治攻關聯合中心邀請院士專家、行業專家，圍繞實施新標準的收益以及實施新標準對相關行業和領域的影響，開展專題解讀。

1

實施新標準將帶來哪些健康收益？

解讀專家：朱彤 中國科學院院士、北京大學教授

答：現行《環境空氣質量標準》（GB 3095—2012）的實施，引領空氣質量快速改善，帶來明顯健康收益。現行標準發布后，我國先后實施了《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和《打贏藍天保衛戰三年行動計劃》。綜合評估顯示，2013—2017年期間，PM2.5濃度下降節省了相當于約1%GDP的居民醫療支出；2018—2020年期間，空氣質量改善的健康收益相當于全年GDP的0.6%左右。

新標準的實施將引領PM2.5濃度進一步降低，能夠有效減少健康風險，對易感人群保護作用更加顯著。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評估，當PM2.5年均濃度從35微克/立方米降至25微克/立方米后，能夠帶來顯著的公共健康收益。實施新標準帶來的健康收益還與人口年齡結構密切相關。隨著我國人口結構老齡化程度的上升，修訂《環境空氣質量標準》，開展多種空氣污染物的協同治理，能夠進一步減少疾病負擔、保護易感人群。

修訂《環境空氣質量標準》將進一步增進民生福祉。“十五五”是美麗中國建設承上啟下、實現生態環境根本好轉的關鍵時期，也是我國推進“健康中國”建設、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時期。在此背景下，修訂《環境空氣質量標準》，持續改善環境空氣質量，將延長國民平均預期壽命，節省居民醫療支出，進一步提升公眾“藍天幸福感”，滿足人民群眾對優美生態環境的期盼。

2

新標準在協同推進減污降碳方面將發揮怎樣的作用？

解讀專家：賀克斌 中國工程院院士、清華大學教授

答：多家研究機構開展的空氣質量模型模擬和情景分析研究表明，為實現2035年全國PM2.5平均濃度下降至25微克/立方米以下的目標，主要污染物排放量還需削減二至三成。具體而言，一次PM2.5、SO2、NOx、VOCs排放量需要在目前基礎上進一步削減21%—28%，一次PM2.5減排主要來自民用和工業部門，SO2減排來自工業、民用和電力部門，交通部門對NOx的減排貢獻較為突出，溶劑使用源和工業對VOCs減排量貢獻較大。在實現PM2.5改善目標的同時，NOx和VOCs的大幅減排也將推動O3年評價值的下降。

為保證上述空氣質量改善路徑的順利實施，需要推進能源、產業、交通三大領域的系統減排和協同治理。從具體措施來看，一是加快能源結構優化，通過開發可再生能源滿足新增需求，控制化石能源消費總量；二是優化供熱與終端用能體系，推進清潔電力、工廠余熱等替代分散供熱；三是推動產業結構升級與布局優化，淘汰落后產能，持續推進鋼鐵、焦化、水泥等重點行業超低排放改造；四是優化交通結構和推行車隊清潔化，提高新能源車保有量，控制在用車排放水平。

測算表明，新標準實施后的收益約是治理投入的十倍，且協同降碳效益顯著。對上述空氣質量改善路徑下的減排成本，以及空氣質量改善帶來的健康收益、各類措施的協同降碳效益進行了測算。在主要考慮大氣污染治理成本和中長期健康收益的情況下，研究結果顯示，治理投入與收益的比例關系約為1:10。從具體措施來看，推廣環保型溶劑、調整運輸結構、提高機動車燃油經濟性等措施的減排成本相對較高，但此類措施不僅能引領新質生產力的培育與發展，還可推動產業結構向綠色低碳轉型。同時，在空氣質量改善路徑下，污染物減排措施預計可實現每年CO2減排約6—8億噸，2026—2035年期間累計協同減排CO2超70億噸。

3

新標準實施如何助力我國新型電力體系建設？

解讀專家：朱法華 國家能源集團環保專業首席科學家

答：近年來，我國能源結構持續優化，電力行業清潔低碳轉型成效顯著。2013—2024年，風電發電裝機容量從0.76億千瓦增長到5.2億千瓦，增長5.8倍；光伏發電裝機容量從0.19億千瓦增長到8.9億千瓦，增長45.8倍。2024年風電和光伏發電裝機容量歷史性地超過煤電，煤電發電量占比持續下降。同時，水電、核電等清潔能源同步發展，2025年我國正式啟動雅魯藏布江下游水電資源的開發，在建的核電規模世界第一，2024年“積極安全有序發展核電”還被寫入我國首部能源法。煤電清潔水平顯著提升，截至2024年底，全國累計11.2億千瓦煤電機組完成超低排放改造，占煤電總裝機的96%。這些都為構建多能互補的新型能源體系奠定了堅實基礎。

在此背景下，新標準的實施，將有利于化石能源安全可靠有序替代及風光水核等多能并舉的能源強國建設，促進新型能源體系建設。我國能源清潔低碳轉型盡管已有積極進展，但以煤為主的能源結構還沒有發生根本性變化。2024年，我國能源消費總量占全球的27.7%，其中煤炭占能源消費總量的比重仍高達53.2%，推進煤炭清潔高效利用是實現環境改善與“雙碳”目標的關鍵。當前，火電行業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排放量占全國工業源的比重仍較大，進一步深度減排是持續改善空氣質量的必然要求。新標準將引導電力結構向更加清潔低碳的方向發展，鞏固和深化非化石能源替代進程。

同時，新標準也將促進煤電行業提升運行效率和智能化水平。隨著風光發電的快速增長，煤電深度調峰及鍋爐啟停越來越頻繁，低負荷運行成為常態。鍋爐啟停與低負荷運行時，煙氣溫度不能滿足脫硝溫度的要求，氮氧化物的排放濃度和排放量均較高，影響環境空氣質量。部分地區已通過實施深度脫硝和深度調峰改造，在降低排放的同時增強了電網調節與新能源消納能力，實現了減污降碳協同增效。新標準的實施，將推動更多機組升級改造，并通過智能運行技術優化操作、降低煤耗，保障電力系統安全穩定，助力新型能源體系協調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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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標準實施如何驅動我國鋼鐵行業綠色低碳轉型升級？

解讀專家：馬朝暉 寶武鋼鐵集團能環部部長

答：現行《環境空氣質量標準》（GB 3095—2012）頒布實施以來，我國鋼鐵行業持續優化結構，大氣污染治理成效顯著。全國累計淘汰落后鋼鐵產能3億噸，鋼鐵行業先進裝備產能占比大幅提升，產能利用率趨于合理，多污染物協同治理技術全面推廣，節能環保產業迅猛發展，行業綠色轉型和利潤增長實現同頻共振。特別是全球領先的鋼鐵全流程超低排放管理政策和技術體系，將我國鋼鐵行業主要大氣污染物排放量從百萬噸級下降到十萬噸級，為打贏藍天保衛戰、推動空氣質量持續改善作出重要貢獻。與2018年相比，2024年鋼鐵產能集中的十個城市PM2.5平均濃度下降25.4%，改善幅度比全國平均高出6.6個百分點。截至2025年11月底，全國累計完成超低排放改造粗鋼產能達9.7億噸，占全國總產能的80%以上，為行業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隨著我國深入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國家基礎設施日益完善、房屋建設速度放緩，以新能源、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新興產業快速增長，人民對更高品質生活的追求更加迫切，全社會對鋼材產品的需求正逐步改變，國內鋼材表觀消費量從2020年的10.4億噸降至2024年的8.9億噸，年均下降3.8%。當前及未來一段時間，我國鋼鐵行業將步入減量提質與轉型升級的關鍵期。新空氣質量標準的實施，將倒逼鋼鐵行業摒棄規模與成本的慣性思維，促進鋼鐵企業積極探索減量發展模式，推動從單一治理轉向全流程系統優化重構邁進。“十四五”鋼鐵行業超低排放改造的實踐也證明，對于供需不平衡的鋼鐵行業而言，環保政策的收緊有利于扶優汰劣，提升優質企業的綜合競爭力，助推行業整體高質量發展。

新標準的實施，是挑戰更是機遇。隨著鋼鐵行業被納入國內碳交易市場，國外碳邊境調節稅開始實施，客觀上要求鋼鐵行業以碳中和目標為引領，推進降碳減污協同增效。盡管鋼鐵行業已大規模實現超低排放，但仍是工業領域最大的大氣污染物和二氧化碳排放源之一。滿足于現狀遠遠不夠，必須把眼光放得更長遠。科技創新是實現鋼鐵行業綠色低碳轉型的核心路徑，鋼鐵行業要借助科技創新促進產業升級，積極探索并規模化應用氫基豎爐、富氫碳循環全氧冶煉、近終形制造等突破性低碳冶金技術，以顛覆性技術和前沿技術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發展新質生產力。企業是科技創新的主體，“十五五”時期，我們呼吁全國鋼鐵企業將科技創新與產業升級融合，共同推動產業向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邁進，讓傳統產業煥發新的生機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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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標準實施如何促進我國石油化工行業綠色低碳發展？

解讀專家：劉家海 中國石化股份公司安全總監，中國石化集團公司健康安全環保管理部總經理

答：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通過發布實施《環境空氣質量標準》（GB 3095—2012），并先后實施《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打贏藍天保衛戰三年行動計劃》《空氣質量持續改善行動計劃》等，引領大氣污染防治工作取得顯著成效，大幅提升了人民群眾的藍天獲得感和幸福感。特別是石化行業，不斷優化產業布局和能源消費結構，推動燃煤鍋爐超低排放改造，嚴格落實行業排放標準，深入開展揮發性有機物綜合整治，加快向綠色低碳轉型。2017—2024年，石化行業在原油一次加工能力增長超60%、乙烯產量增長1倍多的情況下，主要大氣污染物排放量下降超過20%。

此次《環境空氣質量標準》的修訂，采取分階段的方式逐步加嚴指標管控要求，不僅呼應了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更高要求，也深化了高質量發展的時代內涵，有利于推動石油化工行業向綠色低碳方向加速轉型。當前，石化行業污染物排放量占全國工業源的比重仍較大，特別是揮發性有機物排放的主要行業之一。同時，石化行業也是能源消耗和二氧化碳排放的重點行業。新標準的實施，有利于推動石化行業加快綠色化、智能化、安全化轉型，實現減污降碳協同增效。“十五五”時期，我們將積極發揮央企的帶頭表率作用，強化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深度融合，加快風光氫熱融合發展，逐步減少煤炭等化石能源消費，構建清潔低碳能源供給體系，大力加強源頭、過程、末端全過程綜合治理，提升廢氣治理設施去除效率，深入開展無異味工廠建設，推動行業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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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標準實施如何引領我國汽車產業高質量發展？

解讀專家：李邵華 中國汽車工業協會副秘書長、正高級工程師

答：《環境空氣質量標準》歷次修訂，是我國生態環境保護從被動應對向主動引領、從總量控制向健康優先轉型的縮影，與美麗中國建設“以人民為中心、以生態為基底”的核心要義高度契合。

2012年以來，通過《環境空氣質量標準》（GB 3095—2012）引領，我國機動車第四、五、六階段排放標準相繼實施，推動我國汽車產業節能環保技術的持續進步，基本與國際最先進水平接軌，氮氧化物和顆粒物排放強度下降90%以上，顯著提升我國汽車產品的國際競爭力。與此同時，車隊結構大幅優化，我國采取財稅激勵政策等措施，淘汰高排放車輛超4000萬輛。我國一系列汽車環保政策的實施，對新能源汽車發展也起到非常積極的推動作用。2024年，我國新能源汽車銷量為1287萬輛，市場滲透率達到40.9%，連續十年位居全球首位。新能源商用車應用場景更加豐富，2024年新能源商用車銷量為57.6萬輛，近四年年均復合增長率為45.8%、市場滲透率為14.9%。截至2025年6月底，全國新能源汽車保有量達到3689萬輛，占汽車總量的10.3%。

當前，機動車排放已成為我國大氣污染物主要來源之一。在標準引領下，我國汽車產業將走出一條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的綠色之路。展望未來，《環境空氣質量標準》不僅守護著藍天白云，更引領汽車產業在綠色轉型中實現跨越發展。汽車產業將以更清潔的技術、更優化的結構，為美麗中國建設注入持久動力，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道路上，書寫汽車產業高質量發展與生態環境高質量保護雙贏的精彩答卷。

來源 | 大氣污染防治攻關聯合中心

編輯 | 張韻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