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賦能高質量發展的上海實踐——“四中全會精神在基層·上海法院見聞”之一

上海天際線和現代城市建筑 供圖 CFP

本文為《中國審判》雜志原創稿件

文 | 本刊記者 沈洋

在審理一起民間借貸糾紛案時，上海市虹口區人民法院民事審判庭法官周偉收到了一則關于“虛構債務轉移夫妻共同財產甄別預警”的場景提示，這一提示讓他提前掌握了案件的關鍵背景信息。

這是上海法院借助“數據慧眼”消除審判盲區的一個生動案例。“司法大數據讓我們的庭前準備更加充分，事實審查更具針對性，司法裁判更有底氣。”周偉告訴記者。

黨的二十屆四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五個五年規劃的建議》中提出，深入推進數字中國建設，推進政法工作數字化平臺建設，強化跨部門執法司法協同和監督。

日前，本刊記者參加了由最高人民法院新聞局組織的“四中全會精神在基層·上海法院見聞”集中采訪活動，來到司法實踐的最前沿、服務群眾的第一線，近距離觀察和感受了上海法院在數字法院建設、護航新質生產力發展、院校合作等方面的生動實踐與扎實成效。

數字賦能開啟審判新變革

近日，上海市青浦區人民法院執行法官周杰在打開辦案系統時，收到彈窗提示“某民間借貸糾紛執行案件被執行人張某，在一起民事案件中提供了訴訟費退費賬號，賬號為……”

周杰認真核對相關卷宗，確認張某在一起新的民間借貸訴訟中作為原告，與案外人達成調解協議，但其提供的收款賬戶并不在原凍結范圍內。

為避免資金“出逃”，周杰立即出具執行裁定書和限期履行通知書，送達該案被告。經過法官釋法明理，被告承諾將按期把款項匯入法院代管款賬戶。

這僅是上海數字法院建設賦能執行工作的一個縮影。至今，本場景累計推送線索數1.6萬余條，法官反饋有幫助率達88.32%。

在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信息管理處處長陸誠看來，數字法院建設的核心是對數據的共享、分析和利用。為此，上海法院通過構建一個個應用場景，用數據反哺業務，推動審判工作理念、業務流程、組織架構、治理方式重塑性變革。

勝訴退費，是指訴訟程序結束后，勝訴當事人向法院申請退還其預交但不應負擔的訴訟費。然而，此前，勝訴退費主要依靠當事人主動申請，法院難以做到及時主動退還。

2021年以來，上海法院將勝訴退費作為重點工作開展，并出臺《上海法院“勝訴退費”工作若干規定》。退費模式轉變為定期逐案核查或依托審判管理部門下發的線索核查，但在海量案件的現實情況下，遺漏退費的情況仍然可能存在。

如何借助數字化手段，提升數據自動獲取及處理能力，實現應退盡退、主動快退？

圍繞這一目標，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法院、上海市普陀區人民法院聯合申報，研發上線“生效案件訴訟費及時、準確退還提示預警”應用場景。

該場景依托數字建模技術，自動抓取法院辦案系統的案號和一審、二審結案及生效時間等結構化信息，并智能比對、精準識別“已生效未退費”案件，生成法官名下待退費案件線索清單，實現“一鍵查詢、精準預警”。目前，該場景已對以判決、調解、按撤訴處理等方式結案的民商事案件實現全覆蓋，讓退費流程從人工排查邁入數字賦能新階段。

據統計，截至2025年11月，上海法院“生效案件訴訟費及時、準確退還提示預警”應用場景，累計推送預警提示2.5萬余條，法官反饋有幫助率達83.9%。

上海高院黨組副書記、副院長陸衛民介紹，經過兩年多的探索實踐，上海數字法院形成了“數助辦案、數助監督、數助便民、數助治理、數助政務”五大核心板塊，在提升審判質效、強化審判管理、助力社會治理等方面的成效持續顯現。

“希望上海法院能繼續將區域特色糾紛類型納入大數據分析，建立專項‘糾紛數據庫’，生成區域性、行業性的風險研判報告，及時向街道、村居發出預警提示，讓數字司法能精準識風險、高效解糾紛，真正成為基層治理的‘智慧大腦’。”全國人大代表，上海市閔行區浦錦街道蘆勝村黨總支書記、村委會主任，上海高院特約監督員張義民表示。

護航新質生產力蓬勃發展

“我要向公司表達歉意。因自己法律意識淡薄，一時沖動，做了錯事，我的行為給公司造成了傷害，我向公司真誠道歉。”坐在被告人席上的郭某，作為某公司的聯合創始人、原首席運營官，深深地低下了頭。

這是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審理的全國首例涉人工智能芯片侵犯商業秘密刑事案件庭審現場的一幕。某公司是一家注冊于浦東新區的芯片企業，憑借視覺人工智能處理器（NPU）芯片研發上的成績，曾入圍中國AI芯片企業50強，是國家認證的高新技術企業和上海市專精特新中小企業。

在此前的一次公司例行巡檢中，機房角落多出一臺陌生電腦。更令人震驚的是，服務器中的數據竟被大量打包傳輸到了這臺電腦上，其中就包含公司最為核心的商業秘密。經過調查，郭某承認是自己試圖以技術資料作為“籌碼”，另謀他途。

從案情來看，這是一起典型的“非法獲取持有型”侵犯商業秘密犯罪案件。浦東新區法院創新“成本法”認定千萬元技術泄密損失，推動郭某與某公司一攬子解決股權爭議，以專業司法審判，有力制止、打擊犯罪。

在高速發展的科技賽道上，算法模型等無形資產已成為企業競爭力的核心。新質生產力的培育發展，離不開法治土壤的滋養。

在上海市徐匯區人民法院，“甘棠樹下”司法聯絡點針對轄區企業開展10余場“法治問診”，精準解答數據合規等實操難題。

從企業實驗室的技術攻關到法院審判庭的定分止爭，司法服務串起了產業發展“千條線”，讓科技之花在規范中次第綻放。這場科技與司法的深度對話中，正是新質生產力在徐匯區破土生長的生動注腳。

“我們將以更高站位做深做實司法服務，為科創中心重要承載區建設筑牢法治根基。”徐匯法院院長麥玨的一席話，道出了基層法院護航新質生產力的堅定決心。

“上海法院持續聚焦科創企業核心需求，不斷優化司法服務舉措，以高質量知識產權司法服務保障科創中心重要承載區和人工智能高地建設，讓司法真正成為新質生產力蓬勃生長的可靠保障與法治沃土。”上海高院知識產權審判庭庭長唐震表示。

構建專業化涉外商事審判體系

步入上海臨港新片區法律服務中心，映入記者眼簾的是多部門集約化布局的辦公空間。這里不僅整合了調解、仲裁、訴訟等多元解紛渠道，還引入了翻譯、公證等配套服務，旨在實現涉外糾紛的“一站式”解決。

“我們希望為中外當事人提供‘能調則調、適仲則仲、當訴則訴’的全方位解決方案，滿足經營主體對高效解決涉外商事爭議的需求。”浦東新區法院自由貿易區法庭（自由貿易區知識產權法庭）庭長張卓郁向記者介紹。

作為司法服務臨港新片區的前沿陣地，浦東新區法院通過自貿區法庭實現涉外商事糾紛集約管轄。截至2025年11月，自貿區法庭已受理涉外、涉港澳臺商事案件1900余件，辦理國際司法協助調查取證案件11件，完成涉外司法送達170余次。

隨著改革開放不斷深入、“一帶一路”倡議廣泛實施，越來越多中國企業走出去，越來越多境外投資者引進來，涉外商事領域的司法需求也越來越凸顯。

早在2011年，經最高人民法院批準，上海率先將涉外商事審判拓展至全市各基層法院。目前，基層法院可審理標的額4000萬元以下的一審涉外商事案件。

2024年12月，上海國際商事法庭正式揭牌，集中管轄原由中級人民法院受理的涉外商事糾紛，與海事、金融、知識產權三家專門法院形成分工協作，標志著上海“特定管轄法院+專門審判機構+專業審判人員”的涉外審判格局全面成型。

2025年2月，上海國際商事法庭敲響成立以來“第一槌”，審結全國首例參考《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CISG）咨詢委員會第14號意見確定逾期付款利息標準的國際貨物買賣合同糾紛案。

合議庭精準適用國際公約，以債權人營業地法律確定利息起算點和利率標準，既維護了國際貿易的可預見性，又完善了債權人損害賠償機制。

“國際商事糾紛的復雜性，決定了單一解紛方式難以滿足需求。”上海國際商事法庭庭長何云表示，法庭整合仲裁、調解資源，構建“一站式”糾紛解決平臺，形成“調解優先、分層遞進、訴訟兜底”的解紛生態。

何云介紹，截至2025年11月底，上海國際商事法庭共受理涉外商事、仲裁司法審查等案件1940件，涉案總標的額超250億元，當事人覆蓋近46個國家和地區。

“上海法院現已形成一支近300人的專業化涉外審判隊伍，雖然人數不多，但在長期司法實踐中，積累了豐富的審判經驗。”上海高院海事及海商庭庭長金曉峰表示。

凝聚教育與實踐互促共融合力

“本場講座不僅是‘刑事審判實踐’課程的收官之講，同時也是開啟常態化‘上海法官進高校系列巡講’的啟程之講。”2025年12月3日，華東政法大學松江校區明鏡樓緣法廳座無虛席，上海高院與華東政法大學合作開設的“刑事審判實踐”課程迎來最后一講，上海高院黨組書記、院長賈宇現場授課。

賈宇深耕刑法領域四十余載。這次講課，他結合多年來的理論思考與工作實踐，與青年學子們交流“慎刑原則在新時期刑事審判中的貫徹運用”。

“要培養剛正不阿的司法品格、克察敬慎的司法態度、明允中正的司法標準、悲天憫人的司法情懷、不徇私情的司法操守、明刑弼教的司法追求，希望同學們在未來的法治事業中，讓司法工作更好地‘得其人’‘得良人’。”賈宇飽含深情地與同學們現場交流。

早在2023年，上海高院黨組提出“司法機關要承擔起法治人才培養的共同責任”的命題。三年來，上海法院會同各合作高校，積極實施院校戰略合作協議，扎實推進高校巡講、實務課程、實習實訓、互聘互派、理論研究等重點項目，形成了一系列標志性成果和常態化、長效化制度矩陣，逐步凝聚起法學教育與司法實踐互促共融的合力。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法院首次在政法院校一體推進“教師、教材、教學”共進課堂的創新探索，在實務師資建設上，組建了以236名法官為主體的“上海法院實務專家庫”，深度參與合作高校法治人才培養全流程。在教材體系構建上，組織法官和學者聯合編撰審判學系列教材。目前，首本《刑事審判學》已正式出版，《民事審判學》《商事審判學》《刑事一般裁判思路詳解》等一批教材也即將由人民法院出版社付梓出版。

“上海法院強化實踐教學，深化協同育人，持續完善院校合作培養體系，為法治人才培養提供保障。”上海高院干部培訓處處長張平表示。

據悉，2024年以來，上海法院組織51名實務專家，赴26家合作高校開展專題講座104場，受眾超2萬名師生，取得了良好反響。常態化巡講啟動后，115名法官將繼續走進合作高校教學一線，通過“高校點選、法院配課”的全新模式，把司法實踐的源頭活水持續引入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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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審判》雜志2025年第23期

中國審判新聞半月刊·總第381期

編輯/孫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