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密,風(fēng)刮得像刀子。
陳子良坐在墻角,嘴角還在滲血。
屋里燈光昏黃,墻上的皮帶影子晃來晃去。
屋外有人在咳嗽,一聽就是那種煙抽多了的老毛病。
門開了。
一個(gè)穿著棉制服、帶著皮帽的人走進(jìn)來,動(dòng)作不快,眼神卻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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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陳子良面前站住,低頭看了幾秒,突然問了一句:“你是做什么的?”
“賣蒜的。”陳子良聲音發(fā)啞。
“賣蒜的?”那人冷笑了一聲,“大冬天的,賣蒜?不怕凍死?”
沒人接話。
空氣里只有陳子良粗重的喘息聲。
這個(gè)人叫李德全,偽軍小隊(duì)長,1939年冬天正管著亳縣這一帶的巡邏任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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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下十幾個(gè)人,專門檢查行人、抓可疑分子。
他辦事狠,出了名,誰要是落在他手上,一般沒什么好下場。
可誰也沒想到,這次他抓到的,是自己親戚。
說起來有點(diǎn)荒唐。
李德全是安徽亳縣黃水窩村人,出身還不算差。
家里開過當(dāng)鋪,也放過高利貸,算是村里有些底子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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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時(shí)候讀過幾年私塾,后來混不下去,就在村里瞎混。
日軍打進(jìn)來后,他投了靠,跟著偽軍干活,漸漸爬上了小頭目的位置。
陳子良也是黃水窩的,村西頭的莊稼人,日子一直緊巴巴。
他比李德全年輕五歲,父母早早去世,跟叔叔長大。1937年日軍打到皖北,村里被燒了兩次,他差點(diǎn)沒活下來。
也是那年,他第一次接觸到地下黨。
他不識(shí)幾個(gè)字,但人機(jī)靈,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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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上看他靠得住,讓他做交通員。
送信、送藥、跑腿,什么都干。
他知道自己干的是玩命的活兒,一次走錯(cuò)一步,就是個(gè)死。
那次任務(wù)也一樣。
1939年12月,陳子良接到一封密信,要送到皖北前線。
信里全是敵軍布防的情報(b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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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間緊,路又不好走。
他和搭檔王萌林裝成賣蒜的貨郎,車上裝滿了大蒜,情報(bào)就藏在蒜瓣里邊。
天還沒亮就出發(fā)了,路上冷得厲害,腳上的草鞋都凍硬了。
他們專挑小路走,可還是在一個(gè)村口被偽軍攔了。
搜了車,沒發(fā)現(xiàn)什么。
可陳子良心里太緊張,臉色發(fā)白,說話也不利索,被盯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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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萌林趁亂跑了,他卻被帶到據(jù)點(diǎn)。
那就是現(xiàn)在這個(gè)房間。
李德全坐下來,抽了根煙,慢慢吐著煙圈。
看了陳子良一眼,說:“你老家哪的?”
“黃水窩。”陳子良咬牙。
“哪個(gè)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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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頭。”
李德全手里的煙頭頓了一下,眉頭動(dòng)了動(dòng)。
他又問:“姓啥?”
“姓陳。”
“你娘家是?”
“東頭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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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一下子安靜了。
李德全把煙掐了,站起來走了幾步。
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神情變了,不再是審訊時(shí)的那種冷漠,而是帶著點(diǎn)說不出的猶豫。
他低聲罵了一句:“怎么就你——”
他認(rèn)出來了。
這個(gè)人,是他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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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是他娘家那邊的親戚,小時(shí)候還見過幾面。
這下真是騎虎難下。
放吧,上頭要是問下來怎么交代?不放,真要把自家人打死,傳出去也不好聽。
他在屋里踱了幾圈,最后還是走到門口,對(duì)守門的說:“這人是我表弟,查清楚了,沒問題,放了吧。”
陳子良沒想到自己能活著走出那間屋子。
腿軟得厲害,他是被人扶著走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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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雪還在下,路很滑,他幾次差點(diǎn)摔倒。
他繞了個(gè)遠(yuǎn)道跟王萌林會(huì)合,兩人連夜趕路,把那封信送到了前線。
三天后,那場戰(zhàn)役打響,敵軍沒料到我方提前知道情報(bào),吃了大虧。
傷亡比預(yù)估少了三分之一。
這事后來沒有大張旗鼓地宣傳過。
也沒人知道李德全為什么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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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被立案,也沒升職,幾年后據(jù)說在一次混戰(zhàn)中死了,還有人說他逃了。
反正他再也沒回過黃水窩村,村里人提起他都皺眉頭。
陳子良活到了五十年代,后來做了村干部,一直到老都沒離開過村子。
王萌林也回了老家,種地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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