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藝評丨都布：以現實主義深耕“場景里的新時代”

現實主義不是機械復制生活表象，也非簡單的寫實。從馬克思主義文藝美學觀審視，它更是一種深刻的人文精神，要求創作者以高度的歷史自覺和人民情懷，深入社會肌理，透過現象揭示本質，通過個別反映一般，在典型環境中塑造典型人物，從而藝術地把握時代發展的內在規律與蓬勃氣象。當下，“場景里的新時代”主題文藝創作，正日益成為全國文藝界凝聚創作共識、引領創作實踐的重要理念。它深刻提示廣大文藝工作者，應當自覺將目光投向當代中國最生動、最火熱的社會實踐現場，從中汲取靈感、提煉主題。而要將這一理念轉化為真正富有生命力的藝術成果，關鍵在于秉持深厚的現實主義。

現實主義的核心，在于其對“真實”的執著追求與深刻理解。這種真實，不是浮光掠影的“真實感”，而是蘊含著歷史必然性和生活本質的“真實性”。馬克思主義認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文藝作為特殊的意識形態，其源泉在于廣闊而深刻的社會實踐。當代中國正經歷著我國歷史上最為廣泛而深刻的社會變革，也正在進行著人類歷史上最為宏大而獨特的實踐創新。中國式現代化的壯闊征程，充滿了無數生動鮮活、可歌可泣的“場景”。這些場景，無論是國家重大工程的攻堅現場，還是街頭巷尾的日常煙火；無論是科技前沿的突破瞬間，還是鄉村振興的奮斗畫卷，都是這一偉大實踐最直接、最豐富的呈現。現實主義要求文藝工作者不能做生活的旁觀者，而必須像礦工深入礦井一樣，沉潛到這些“場景”的最深處，去親身感受時代的脈搏，去敏銳捕捉變革的細節。要摒棄那種憑想象虛構“現實”、靠套路編織“生活”的創作惰性，真正將雙腳踩在堅實的大地上，從火熱的現實生活中汲取最原始的素材、最充沛的情感和最深刻的啟迪。

然而，深耕“場景”，僅僅“身入”是遠遠不夠的，現實主義更要求“心入”和“情入”，要求具備“典型化”的能力。也就是說，文藝家需要對紛繁復雜的現實生活進行提煉、概括和升華，從個別中看到一般，從現象中揭示本質，從而創造出比普通的實際生活更崇高、更強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帶普遍性的藝術形象來。我們面對的“場景里的新時代”，內涵豐富，形態各異。如果創作只是滿足于對某個場景進行簡單的記錄和再現，滿足于羅列成就、圖解政策，那么就很容易陷入公式化、概念化的窠臼，作品就會缺乏藝術感染力和生命力。現實主義的深度，恰恰體現在能否從具體的場景中，挖掘出其中蘊含的時代精神、價值追求和人性的光輝。例如，表現脫貧攻堅這一偉大實踐，如果只是展現蓋了新房、通了公路、收入增加這些物質層面的變化，固然真實，但可能失之膚淺。而《山海情》這樣的優秀作品，之所以能打動人心，正是因為它深入到了西海固移民搬遷這一特定“場景”的內部，深刻地展現了人物命運的轉折、情感的糾葛、觀念的碰撞以及精神世界的成長，將國家的宏大敘事轉化為個體鮮活的生命體驗，讓觀眾不僅“看到”了奇跡，更“感受”到了創造奇跡的艱辛與喜悅。這就是現實主義“典型化”原則的勝利，它通過對具體場景的深度開掘，達到了對時代精神的高度概括。這一點對當下蓬勃發展的新大眾文藝創作也尤為重要。例如，在短視頻平臺上，無數“三農”創作者用鏡頭真誠記錄鄉村生活的日常，從秋收的喜悅到非遺手藝的傳承，這些原生態的“場景”記錄，構成了對新時代鄉村最直接、最鮮活的現實主義書寫。它們共同證明，深耕生活現場，是創作打動人心作品的基石。

進一步而言，現實主義深耕“場景”，最終要落腳于對“人”的發現與書寫。馬克思主義文藝觀始終將“人”置于核心地位，認為文藝的根本任務是塑造人、表現人、影響人。中國式現代化，最深刻的變化在于“人”的現代化，在于無數個體在時代大潮中的觀念變革、能力提升和精神成長。因此，“場景里的新時代”主題文藝創作，不能只見“場景”不見“人”，更不能讓“人”淪為烘托“場景”的工具符號。必須著力刻畫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不斷變化發展著的人，描繪他們豐富的內心世界和鮮活的精神風貌。這要求文藝家把握好人物塑造的“度”：既要體現時代主流價值觀的“質的規定性”，如奮斗、創造、奉獻、誠信、善良等；也要展現人物“性格的復雜性”，避免將人物臉譜化、扁平化。現實生活中的人，其情感、動機和行為往往是多側面、多層次的，充滿了矛盾與統一。優秀的現實主義創作，正是要準確地表現這種復雜性，在矛盾沖突中展現人物的理想、信念與情操。無論是《人世間》里在時代沉浮中始終堅守善良與堅韌的周秉昆一家，還是《大國工匠》中那些將平凡工作做到極致的技工，他們之所以令人信服、感人至深，正是因為他們是有血有肉、有優點也有缺點的“真實的人”，他們的命運與國家的命運緊密相連，他們的成長折射出時代的進步。他們的形象，共同構成了跨越時代的精神圖譜，是現實主義創作深入“人”的內心世界后最寶貴的收獲。

需要明確的是，現實主義關注的是創作的態度和深度，而非束縛藝術家的手腳、排斥藝術創作的多樣化和藝術手法的豐富性。真正的現實主義是開放的、包容的。它提倡弘揚反映時代主流方向的主旋律，同時也鼓勵藝術表現上的百花齊放。現實主義可以與浪漫主義情懷相結合，用光明驅散黑暗，用美善戰勝丑惡，在反映現實的同時給人以希望和夢想。它也可以吸納各種現代、后現代的藝術手法，只要這些手法有助于更深刻、更藝術地表現現實和人物。例如，舞劇《五星出東方》以一塊漢代織錦護臂為靈感，通過跨越時空的戲劇結構、電影蒙太奇式的手法，并大膽融入詼諧幽默的“洗澡舞”、三個僧人帶有喜劇色彩的表演等多元表現手法，將民族交融的宏大史實，升華為一段充滿浪漫色彩與人性溫度的藝術敘事，生動詮釋了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情懷的完美結合。

時代是文藝創作之母。面對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新時代，廣大文藝工作者肩負著用文藝記錄時代、鼓舞人民的使命。以現實主義深耕“場景里的新時代”，要求我們心懷赤誠，將鏡頭和筆觸對準那些承載著時代印記、閃耀著奮斗光芒的關鍵場景；要求我們具備敏銳的觀察力、深刻的理解力和強大的藝術表現力，從場景中提煉主題，從生活中塑造典型；要求我們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用心用情用功描繪新時代的萬千氣象，書寫中國人民的奮斗之志、創造之力、發展之果。當文藝之光照進現實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當現實主義的精神力量灌注于每一個生動場景的描繪之中，我們所創作的，就不僅僅是一部部孤立的作品，而將共同匯成一部記錄民族復興偉業的壯麗史詩。這史詩，因其深刻的現實主義品格，必將擁有穿越時空的偉力。

原標題：《新民藝評丨都布：以現實主義深耕“場景里的新時代”》

欄目編輯：華心怡

文字編輯：沈毓燁

本文作者：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