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孜勒的亞洲地理中心紀念碑前面,當地的導游會用帶有圖瓦口音的俄語對游客說:這里是亞洲的心臟。但是要是你翻開1944年的蘇聯地圖,就會看到這顆“心臟”的坐標,是用吞并唐努烏梁海的秘密決議標注出來的。更為荒謬的是,現在圖瓦共和國博物館里面,成吉思汗的畫像和沙皇徽章并排掛著,仿佛在比較誰更能夠代表這片土地的正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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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所謂現代大清的比喻,并非是關于領土歸屬相關的,而是那種感覺很熟悉的統治邏輯。沙俄那個時候向這里派遣礦業監工,蘇聯時期換成集體農莊書記等,現在莫斯科派來的能源公司代表,其辦公室還在當年烏里雅蘇臺將軍衙門的舊址。變化的只是墻上的旗子,不變的是資源外運的駝隊,以前運輸貂皮,現在運輸鉬礦,車廂始終朝著北方行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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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在翻閱檔案的時候留意到一個細節。2018年圖瓦共和國慶祝自愿加入俄羅斯的75周年,在慶典上有傳統呼麥表演,其歌詞的大致意思是我們永遠追隨北極星。但是當地老人私下表示,祖輩傳承下來的調子原本所唱的是北斗七星指向故鄉,北斗的勺柄清晰地指向南邊的蒙古高原。這樣一種細微的篡改,比任何教科書的修訂都更能夠體現出相關方面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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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來看,經濟依附模式就像是朝貢體系的翻版。圖瓦的木材以及礦產通過西伯利亞大鐵路運輸到莫斯科。之后返還的是價格比較高的進口日用商品。就連首府克孜勒的超市貨架都需要依靠新西伯利亞的卡車隊來進行補給。2022年當地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不到俄羅斯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完美地復制了清末邊地輸血的老劇本。如同那個尖銳的比喻:圖瓦是俄羅斯的肝吸蟲病房,營養不斷地被吸取,自身卻慢慢變得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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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可以這樣來看,圖瓦存在困境,是因為地緣角色固化。清朝將它當作北疆的屏障,俄羅斯把它當作戰略緩沖區。即使在2019年克孜勒-庫拉吉諾公路開通了,宣傳語仍然是說打通俄羅斯內地和亞洲的走廊。如同當地諺語所說的,駱駝即便再強壯,也是給牧人馱運貨物的。不同之處在于,從前是北京給予年賞,現在換成了莫斯科給予財政補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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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輪回具有黑色幽默的意味。當下圖瓦的年輕人在刷著VK觀看歐洲足球賽的時候,卻需要翻山越境到蒙古國才能夠買到價格較為便宜的中國手機。這是非常奇特的情況。這如同在問當帝國邊陲的命運與全球化相遇時,究竟是誰在進行復制誰?或許答案存在于葉尼塞河的水流聲之中。不管兩岸插上什么樣的旗幟,河水都會匯聚到北冰洋,而水底的卵石始終帶有薩彥嶺的巖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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