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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3日,一則消息在文博界與公共輿論場激起千層浪:國家文物局宣布對南京博物院(以下簡稱“南博”)的文物管理工作進行核查。隨后,江蘇省方面也迅即行動,省委、省政府決定成立聯合調查組,對南博文物管理問題開展全面深入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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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內,就同一焦點事件,自上而下成立兩個調查專班,這在以往的中國文物監管史上極為罕見。這一非同尋常的舉動,猶如一記警鐘,清晰地昭示:此事關系重大,刻不容緩,已引起中央與地方的高度警覺與協同應對。
細察兩則通報,其間的節奏與規格差異,耐人尋味。
國家文物局于上午率先發布成立“工作組”赴南博開展核查的消息;短短數小時后,江蘇省的“聯合調查組”便宣告成立。從名稱即可窺見端倪:前者為“工作組”,側重垂直系統內的專業核查;后者則是囊括了紀委監委、宣傳、政法、公安、文旅、文物等多達六個關鍵部門的“聯合調查組”,呈現出橫向跨部門、跨條線的強力聯動格局,彰顯了一級政府的整體意志與調查決心,其權威性與嚴肅性更上一層樓。
緊隨國家文物局行動通報之后的“已赴南京開展工作”的更新,以及江蘇省“在前期初步核查基礎上,進行全面深入核查”的表述,無不暗示事件的復雜性與緊迫性已超出常規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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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彭博新聞再次發布長篇報道《從6800元購買的顧客到8800萬元的送拍人,南博曾致信“一定好好保存這批古畫”》,梳理出龐萊臣藏明代《江南春》圖卷流轉時間線與人物關系,可見問題的復雜性和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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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為何在江蘇省文物局此前已就部分問題展開調查的情況下,國家文物局仍需緊急派出更高級別的工作組直接介入?又為何在國家層面行動后,江蘇省立即升級響應,組建陣容空前的聯合調查組?
答案指向一個共同的判斷:初步顯露的線索可能僅是冰山一角,事態的嚴重性與復雜性已不容局限于原有層面和范圍進行處理。南博作為廳級建制單位,與省級文物局級別相若,原有調查的權威性與穿透力可能面臨局限;而舉報所涉問題時間跨度長、牽涉面廣、性質敏感,亟需更高級別、更強力度的調查機制破局。
此次調查的核心任務,官方表述聚焦于兩點:一是“南博受贈文物保管處置問題”;二是“其他藏品安全問題”。前者直指近日備受關注的捐贈文物疑似流失事件,而后者“其他藏品”的提法,則極大地拓展了調查的外延與想象空間,被普遍認為與近期曝出的更為嚴重的實名舉報密切相關。
近日,前南京博物院職工郭禮典的網絡實名舉報,將事件推向了一個可能涉及民族文化遺產安全的驚人維度。現年69歲的郭禮典,工號08006,曾任職于南博典藏部門。他指控南博前院長徐湖平在任期間,存在利用職務之便,涉嫌盜竊、走私、販賣文物,致使包括官窯珍品、國寶乃至孤品在內的珍貴文物流失海外,甚至提及有文物“賣給了法國人”。
舉報中最為震撼的內容,是指控徐湖平“有組織、有預謀、大規模盜竊走私”抗戰時期存放于南京朝天宮的故宮南遷文物。這批國寶級文物共計2211箱十萬余件,長期封存,舉報稱其封條被擅自撕毀,導致上千件文物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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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此指控經查屬實,則絕非普通的文博單位管理失范,而是可能動搖國本、刺痛民族記憶的文化重案。故宮南遷文物是中華民族在烽火歲月中誓死守護的文化血脈,每一件都承載著不可復制的歷史與藝術價值。
無獨有偶,公眾的聯想與質疑并未止步于舉報信。網絡流傳的某些收藏者視頻中,出現多件疑似高等級文物,被戲謔“本應待在故宮”;知名收藏家馬未都亦曾回憶早年有人竟在博物館內詢問其是否收購館藏花瓶的奇聞。這些碎片化信息與當前舉報相互交織,加劇了公眾對文博系統內部監管可能存在巨大黑洞的深切憂慮。
風暴的中心,指向了南博前院長徐湖平。查閱其履歷,可謂“深耕”南博:入院六載即晉升副院長,2001年至2008年間擔任院長、黨委書記等要職,領導南博近23年,影響力深遠。
值得注意的是,其主政時期,正值所謂“前店后院”(即博物館與關聯文物商店緊密結合)模式盛行。據報道,在其主導下,有逾千件被鑒定為“贗品”的文物從館藏中剔除,劃撥至其兼任法人的文物總店進行銷售,其中便包括近日引發關注的某家族捐贈的五幅古畫。這或許解釋了為何捐贈方多年來追索無果——類似操作在當時可能并非孤例,已成某種“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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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洶涌輿論,已退休多年的徐湖平近期接受媒體采訪予以回應,稱自己年事已高、疾病纏身,早已不過問世事,并自謙非書畫鑒定專家,一切“以調查結果為準”。然而,采訪畫面中其身后陳列的滿室古典家具與疑似古董藏品(如黃花梨太師椅、駱駝唐三彩、宋代鈞窯出戟尊等),卻引發了新一輪追問:這些價值不菲的物件從何而來?是個人收藏還是另有淵源?其親屬是否涉足文物相關行業?這些疑問,顯然不是一句“退休多年”所能輕易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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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文物局與江蘇省在同一天、以如此高規格啟動雙重調查,釋放出前所未有的強烈信號:此事必須一查到底,給歷史、給民族、給人民一個清清楚楚的交代。
劇情發展至此,南博事件早已超越了個別捐贈文物歸屬的糾紛,可能觸及國家文化遺產安全的紅線,真相或許遠超公眾當前想象。
然而,在調查結論公布之前,我們仍需秉持法治精神與理性態度:不搞“有罪推定”,堅持實事求是。既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決不可放過一個壞人。
鑒于舉報涉及年代久遠,部分關鍵知情人已然離世,調查取證難度可想而知。因此,依法保障所有相關人員的合法權益,包括被舉報人徐湖平的人身安全,對于確保調查順利進行、還原事實真相至關重要。他的安全,同樣是完整真相的一部分。
南博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波,是一場關乎國寶安危、考驗文博系統公信力、審視歷史責任的大考。它不僅是對一家著名博物院過往管理的審視,更是對整個文物守護體系的一次深度叩問。
公眾在等待,歷史在等待,等待一個經得起檢驗的答案,等待一個讓國之瑰寶真正得以安放的時代承諾。調查的序幕已然拉開,我們期待,正義與真相不會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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